人间自有真情在，只是未到患难时。这是近期发生在我地的一宗真实事件：一对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夫妻，妻子在丈夫得了尿毒症后，贤惠的妻子不惜自己的命把肾割给丈夫救命，最后是人财两空，此事在我地引起强烈的反响，不少人为之伤心落泪。故有感而作此文而记之。

——作者按

这是一个真实而又令人心酸感动的事件。

尹超和吴丽是九十年代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在此期间俩人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同学加恋人的友谊，毕业后两人同在一家企业工作，尹超家在农村，家庭条件差，吴丽家在城镇，家庭条件一般，吴丽父母非常反对她与尹超的这桩婚事，尹超对吴丽可谓是爱得发疯发痴，曾在吴丽的父母面前为了与吴丽的婚事长跪不起。尹超和吴丽的结合要不是吴丽的坚决态度和两人真挚热诚的爱，两人无论如何是很难结合一起的。

尹超一米八的个头，高大体胖，憨厚老实重感情。吴丽一米五的瘦小个子，长相一般，但在大学期间，成绩是出类拔萃、品德特别优秀，多次受到学校的表彰和奖励。尹超因身体多病不得不辞去了工作，妻子也因企业效益不好也下岗在家了。尹超一边治病，一边和吴丽共同经营着一个规模中等的书店，生意还算一般，夫妻感情仍很融洽，尽管起早摸黑的劳累，但日子过得平淡、充实而幸福。儿子5岁，聪明伶俐，正是上学前班的年龄。今年春节刚过，当大她两岁的尹超最后被诊断出患有尿毒症后，整个家庭几乎崩溃。医生告知，尹超的肾功能衰竭已经到了晚期，每周至少要进行一次血液透析，虽然这样，也只能是维持生命而已。

∮　突降的不幸，使这个塌了天的女人，突然间感到手足无措。为了全天侯地照顾男人、治好男人的病，送孩子上学、辅导孩子作业，不得已，吴丽将书店交给了别人经营。她在家里的日历里、床头上、厨房的墙上挂满了日程安排。可是一星期之中，最让她可怕的是怎样使男人跟她上医院。因为，每次的透析都让男人痛不欲生，头昏、头痛、昏迷、肺水肿等一连串的病理反应，把尹超折磨得死去活来，所以这一切使男人讨厌上医院，讨厌配合治疗，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眼泪早已流干了的吴丽，用她细得不能再细的声音，象劝孩子吃药一样耐心地劝着哄着自己的男人吃药，每次都劝得她口干舌燥、甚至筋疲力尽，还是耐心细致地一如继往地尽心照顾着。看着男人拄着拐杖，随着自己蹒跚地向医院一步步挪去，女人的心疼得直滴血，她宁愿生病的是她自己，也不愿是这个原来是如此魁梧健壮，如今进医院似乎是进鬼门关的这个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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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透析室里，怕见血的尹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如一个即将要上刑场的死囚，紧紧地抓住吴丽，似乎只有她才是自己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他死神的一个保护神，他无限恐惧地对妻说：“丽，我不透析了，我要回家！你就让我回家好吗？”尹超泪流满面，一双无神的目光眼巴巴地望着妻子，象一个三岁小孩受到天大的恐吓而哀求慈母为他庇护一样的哀求着。女人心如刀搅，但脸上却强装着笑容对他说：“超，你老大不小的，怎么象一个小孩呢，你乖、听话啊，一会儿就会好的，马上我们就回家好吗。”女人屏住呼吸，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象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的轻轻呵护着、调侃地哄着，她多么地希望男人能坚强些、能挺住、能配合治疗，更希望男人早一天好起来。她知道透析会让男人痛苦不堪，这令她忧心如焚，尤恨不能以自己的身体去代替丈夫的痛苦，一个情感脆弱女子在这时候她心里谁能体会到要承受多少的痛苦和辛酸啊，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地希望有一个人能为她分担一点痛苦和忧伤呢！那怕是一句安慰的话她都可视为如获至宝。

医生说，长期依赖血透不能彻底摆脱病情，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透析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痛苦和经济负担也会越来越重，如果能够及时换肾，不仅可减轻病人的痛楚，还可更长地延续生命，否则，别无他法可解决。

回到家，夫妻俩细心地商量起医生的建议。尹超死活不同意换肾，二十几万元的医药费对他一个如此低收入的家庭来说，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女人早料到男人不会同意，因为男人从谈恋爱起就舍不得花钱，但那时也的确没有多余的钱花　何况尹超一向是过日子节俭的人。如今一下子把夫妻两人省吃俭用的几万元存款花光不算，还得再去所有的亲戚家，朋友那里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贷，这沉重的包袱无论如何是背负不起的。男人流泪了，心也灰了冷了，哽咽着对吴丽说：“血透也不要再做了，留点钱给你和母子俩做点以后的生活费吧，我能活多久算多久，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女人哭得更伤心，一手握着男人日见消瘦满显青筋的手，用手捂住男人哽咽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些伤心断肠的话，她的心瓣已经碎成了粉末！

今年清明节后的一天，女人瞒着男人来到了医院。女人找到主治医生说，要求换肾，看有没有合适的肾源，如有的话她立马筹钱要给男人做换肾手术。医生告诉她，肾源很紧张，根本就很难找到肾源，即使有，也要排很久很久的队，不完全匹配的肾脏而且容易排斥，给以后的治疗也增加许多生命和经济上的负担。最好是能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的肾，如果配型成功的话，做活体肾移植也是个好办法，否则只有慢慢等肾源了。

女人一听傻了，男人的身体状况日益不如一日，再不动手术恐怕有生命危险。尹超无有兄弟姐妹，如今父母已故，那来亲人的肾源。吴丽只有问：“医生，我可不可以去配型试试看？”女人是抱着一线强烈的希望能以自己的肾救丈夫。医生摇摇头，“你是b型血，你男人是o型血，夫妻配型成功的概率按照惯例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女人说，“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争取试一试，大夫，您就同情同情我吧，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他啊！”医生看着一个瘦弱女人近似绝望的哀求，既有于心不忍但又十分同情：“好吧，下次透析的时候我尽力地做配型试试看。”

也许是老天爷有眼，或许是苍天怜悯。女人带着男人再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那份喜悦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奇迹真的在他们身上发生了。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万分之一啊，确切的说比买彩票中大奖还要难上数百倍！女人喜极而泣，总算对苦命的丈夫有了一线希望。男人却蒙在鼓里，女人暂时还不想让男人担心，更怕他反对、伤心，她要等筹好了动手术的钱和所有的一切后再告诉他。

当晚夜深，当男人被病魔折磨得迷糊蜷缩着入睡时，吴丽对着公公婆婆的遗像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伏地而泣，肩膀抽搐着，心如刀搅，心里在虔诚默默祈祷：“求您二老的在天之灵，保佑你们的儿子吧。他是我和您孙子今生的全部，千万别让死神把他带走！”

当吴丽四处奔波、到处找亲戚朋友借钱时，尹超已从邻居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知道心爱的女人不仅要切下一个肾救他，还要举债数十万为他进行换肾手术。男人的眼泪，一下子从发黄浑浊的眼里如潮水般地流了出来，继而号啕大哭，不能抑制自己。哭完过后，尹超倒反而显得异常地平静：我今生有这样的老婆，我虽死而无憾。但我不能把她拖累得太苦了。他打定了主意，写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他想，自己是个残病废余的人，即使换肾成功也不能给这个苦命的女人和儿子带来多大的幸福，也许离了婚才是对她最好的解脱和对她一切痛苦的结束。

晚上，疲惫的女人因为四处奔波忙碌，回家后明显地变得疲惫不堪日益衰老。仍照例洗衣做饭，任劳任怨地服侍着一大一小，精心地打理着家里的一切。累了想歇息一会，屁股刚沾着沙发上便问丈夫：“好点了吗？”吴丽这是习惯性地问候。男人不语，只盯着电视屏幕，手里的遥控器心不在焉的反复变换着频道。“少看点电视好吗？，辐射对你的身体健康有影响。”尹超仍然不语，吴丽继续说道：“我还是扶你去床上躺着看吧。”

男人还是不语，随着女人的牵扶慢慢地来到了床边，而女人明显感到了男人的手在发抖。躺到床上，女人看到男人的眼里流出一行又一行的热泪，点点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女人慌了，忙问：“怎么啦？你是不舒服还是和我惹你生气了？”

男人无奈的摇摇头，战战兢兢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自己早以写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吴丽说：“一切都别说了，你签个字吧！我都知道了。你把一个肾给我，你以后就不能再做重活了，你今后的日子打算咋过？你不能光为我想，我纵然换肾了，我又能给你们多少幸福呢？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而苦了你和孩子的一生！”说完，一转头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女人几乎是咬得嘴唇发紫，无声的抽泣着，怕惊醒了熟睡的女儿和打扰可怜的丈夫。女人将离婚协议书撕成碎片，扑倒在男人的身上，掀开被子的一角和男人的脸贴着脸，难抑的泪水和男人的泪水滚到了一起，女人说：“那叫我们今生是夫妻，事到如今也无它法可想。医生说，人的两个肾在正常情况下使用率仅为一半，所以捐掉一个，没有对我生命有影响。何况动手术的钱，我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借几万就可以了。如果你不去，你怎么对得起我为你的一片心？怎么对得起你幼小的儿子？只要你的生命可以延长，我们可以改做其它轻松的生意啊！借的钱也可以慢慢还给人家，留得青山在，不愁无柴烧。假如我俩就这样的离了，谁来照顾你呢？你不就只有等死了吗？你一死，儿子就没有爹了，她那么小，你叫她今后怎么承受得了呢？你也忍心抛别你的亲骨肉和爱你的我而去吗？再说……”吴丽再也说不下去了。

等男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吴丽从床头柜上拿起那张缩小了的结婚照，并排躺在床上聊着婚前婚后的家庭琐事，聊着在大学里的美好时光，憧憬着将来一家三口的幸福美好日子，一步一步地开导着男人接受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劝男人要有勇气和毅力克制病魔，要有信心和情感为妻子和儿子顽强的活着，男人感激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心里想：为了这个家，为了幼小的儿子他要好好地继续活下去，更不能辜负可怜的妻子对他一片赤诚金子般的心，他要为心爱的妻子和幼小的儿子顽强地活下来。

女人点点头，偎依在男人的胸前。男人的手上，仍紧紧地握着那张八年前拍的婚纱照。女人的心，象针扎了一样地难受，眼泪无止境地象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的滚落着，悄悄地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无限深情地对丈夫说：“只要我做你一天老婆，你过一天我就要让你过得好好的一天。”

病来如山倒，救命需救彻。事不宜迟，尹超的病情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医院决定马上做换肾手术，苦命的夫妻俩忍着极大的悲哀互相鼓励着、安慰着，男人和女人同时都躺在了手术床上。

吴丽割肾救夫的事迹深深地感动着所有的人。省立医院的专家教授们为了挽救这对苦命的夫妻，他们采取了非常周到的治疗方案，用上了最有权威的专家大夫，三个多小时紧张有序的换肾手术，医生们从吴丽的体内取出了带着鲜血和体温的肾脏移植到了尹超的体内，吴丽用自己平凡而伟大的胸怀、鲜血和生命的一部分救活了一个即将日暮西去的尹超残弱的生命。

吴丽用自己的肾脏救夫的事迹在媒体宣传后，得到了社会和人们的赞扬，同时也得到了来自各方爱心的无私捐助，这也使在这对风雨飘摇、弱不经风的苦命夫妻多添了一线生的希望。

出院后，吴丽仍一如既往地精心照顾着病残的丈夫，一边给他排斥反映的治疗着，一边以最好的食物增加尹超的营养增加体质的恢复，以自己所有的爱心和真挚的热诚去鼓舞男人的生存欲望。她们就这样互敬互爱、相敬如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风雨同舟地过了半年多的幸福温馨生活。

好梦难长，尹超的病情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映。再次入院治疗，医生答复尹超的病情再也无回天之力了，再一度把这难以承负的恶噩笼罩在这对苦命的夫妻滴血的心灵里。

男人坚持着要回家，女人坚持着要治疗，那怕也如当初一样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搏一搏。尹超非常地理解和感激妻子的心情，但他还是说服了她：“您是天底下最好最贤惠的妻子，今生有您我心足矣　我纵死无憾，死而瞑目。家里虽没有什么豪华与摆设，但那是我与你温暖如春的家，是我与你和儿子甜蜜欢乐的幸福窝，您就让我在我的幸福家中最后走得舒坦安祥些好吗？”事以至此，女人再也无话可说，只有流着泪点点头。

回家后，女人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脆弱情感，仍忍着心里的悲哀在尹超面前装得满脸的笑容，而且把家里布置得特别温馨和吉祥，夜以继日地守护在丈夫的身边，有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悲痛，也只有偷偷地躲到一边伤心的哭上一场。

深夜，万籁俱寂，几声寒鸦寥叫，吴丽家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样的沉重。尹超一手抓着他和吴丽微型的结婚照放在胸口上，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紧牵着吴丽的手，然后，慢慢地安祥而幸福地长眠睡去……

久抑着巨大悲痛的吴丽，半晌无语，突然，她撕心裂肺地一声嚎淘大哭：“尹——超，你这样无情的走了你能对得起我吗？！我可是把生命都嫁给了你呀！……”瞬间，昏倒在床边……　

2007·11·5·舍郎于后乐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