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奶奶辰子

发表于-2007年11月05日 晚上8:49评论-1条

奶奶的名字我不知道,父母也没有说过,大概出于避讳。

奶奶今年八十三了,一辈子辛劳,总算子孙满堂,好歹对过世的爷爷有了交代。

奶奶就爱一个人坐在屋子前剥玉米。满头银发,象雪丝;满脸皱纹,象枯枝;嘴角总是一颤一颤的。小叔说,奶奶以前话说多了,爱罗嗦。奶奶听了,象孩子般傻傻地笑。

奶奶就爱那件蓝袄子,整天穿,脏的颜色都褪了,破的绵絮都跑光了。爸爸看了不忍心,乘她睡着了,拿去裁缝店加了层里子。奶奶不高兴,一口一个败家子,骂着赶着,爸爸就这么被打跑了,参了军、又上了大学。终于有一天,破袄子破的象碎纸了,奶奶大哭了一场,象包钱一样用帕子一片片地包起来。我这才知道,这是爷爷临终前穿着的袄子。

奶奶是见过大世面的,大伯上学时就爱和同学说奶奶的事,自豪地象打了胜仗。可不是,奶奶爬过鬼子的炮楼,给新四军运过粮食、补过衣裳。解放后,还去过上海,让村里沸腾了好一阵子。后来大伯的女儿嫁去了上海,把奶奶乐得象回了娘家。

奶奶的娘家是跑船的,爷爷家是种草药的,一个钻水里、一个钻土里,就这么走了大半辈子。奶奶脾气倔,爷爷受了不少气,临死的时候还憋了一口气。爷爷死后,奶奶的脾气更倔了,就是不改嫁,一个人硬生生地把六个娃拉扯大了。

奶奶的孙子有7、8个,我排老三。大概奶奶觉得亏欠了父亲,或者我很小就和父母去了城里,每每回乡下奶奶就特疼着我。几只鸡下的蛋似乎都是我一个人吃了,惹的弟弟们哇哇的哭。奶奶就骂,把弟弟们骂回了各自的家。奶奶也骂过我,我把冰糖罐打碎了,奶奶就气了,终究还是舍不得打我。

再后来,我上了中学,下乡的机会少了,就很少见到奶奶。高考完了,才见到她,她已经一个人住了,小屋子是几个叔叔花钱修的,她不爱和儿子们过,怕惹媳妇们说。这屋子靠在河边,奶奶就拉着网养鱼,吃不完还去集市上卖,结果乡工商所的把她的秤都给抢了去,奶奶争不过,倒在路边上哭,天黑了一个人才踉跄地走了回去。打那以后,奶奶就很少去集市了,大概是怕了,只有父亲和我回来时,她才扯着嗓子去集市上跟贩子们讨价买菜。

奶奶的耳朵大不如前了,跟她说话得好大的声,只是你声音大,她也跟着喊,生怕你也听不见似的,所以村里的老人们也很少去她那串门。那天我挨着她站在门口看路上走过的行人,她喃喃地说:你王阿奶总不来我这,去年底就这么去了,他儿子也不来交代声。奶奶大概是觉得孤独了,儿子们都出门工作了,媳妇们总处不来,孙子辈一个个东一下、西一下的。她忍不住的叹气,或许突然明白了啥叫多子多福。

村里的老人们逐渐老去了,有的先走了,有的也病的动不了了。奶奶一个人住在河边,和他们少了往来,身体同样也大不如前了。去年我工作了,春节时给她拿了钱,她闹着不肯收,说用不着。可一打春,老人家的身体就跨了,爸爸赶紧把她拉到城里,诊断了半天,才知道是血糖低导致昏迷。哎,奶奶终究是一辈子吃苦惯了,糖也舍不得吃。

我的身边常带着张照片,那是我的满月照,奶奶抱着我,身后是老房子和老槐树。照片是黑白的,有些发黄。长久以来,我总觉得和奶奶没有太深的感情,在她身边的日子太短了。可当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我的心却不时地揪着。

我默默地盯着照片,眼前的奶奶是多么慈祥的老人,历经了几十年的沧桑,练就的如此平静、如此安详。奶奶毕竟也曾年轻过。正如胡定核博士在描写他的奶奶时曾写道:“奶奶是旧时中国普通女性的一个缩影。然而,正是这千千万万个普通的母亲和奶奶,给了我们温暖和力量。她们永远不会成为舞台上的主角,她们是平凡甚至是渺小的,渺小到几乎没人知道她们的姓名。但她们又是伟大的,因为她们给了我们无私的爱,她们是我们漂泊心灵最后的归宿。”

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这异乡的圆月也照洒在奶奶的小屋前,此时的奶奶或许已经安静地睡去,安静的象一首诗:

“她镇定而坚决,像经过过滤的早晨,昂扬散发着芳香。

像一湖水宁静而生动。

她完成了一朵花的展现,一粒种子的过程,像一片云和一个精彩的梦。”

后记:又是大半年没见到奶奶了,父亲常说,老人是见一面少一面了。我在外工作,回去的机会太少了,只好远远的祝福,她老人家身体尽快好起来,孙儿还要陪着她在河堤上散步,听她讲过去的事……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1-5 21:59:00修改过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辰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奶奶的故事,
让我们知道了曾经的一些故事。
有时间常回家看看吧!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祝您的奶奶健康长寿!问候朋友晚上好!at:2007年11月05日 晚上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