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一所小学任教。我成天都在埋怨老天不公,单位不好,工作上也随随便便,甚至对未来一片茫然。
我带四年级美术。一次上课,我想考考学生们的想象力,就在黑板上写下题目:让他们自由作画。
第二天,我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画,有画小草的、有画太阳的、有画蚯蚓的……我很高兴他们能够紧扣主题。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老师!”
“进来!”我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这是我的画。”声音到了桌边,并且有一幅画着一个没有头,手舞大斧的魔鬼的画被伸上桌面,画画得并不好看,整幅画可以用一个“丑”字来形容。
“这是什么东西?!”我有点生气,并抬头看了看交画的人,她是一个很瘦的小女孩。
“这是我的画!”她将刚才的那句话加重语气重复了一便。
“我出的题目是‘生命力’!”
“我是按你的要求画的!”
我不太习惯一个孩子理论争辩,我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晚上,我重新翻开那些画,第一张就是那丑陋的魔鬼。我无意间瞥见了魔鬼脚下有一行小字:刑天 李冰画。我翻开《辞海》找到“刑天”:“刑天,天神。因与天帝争位,被斩。遂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复杀天帝。”我一惊,这难道不是顽强生命力所在吗?我认为我应该向李冰道歉。我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了她家的住址。离学校不远。
我带上她的画,独自一人来到她家,我敲了敲门。
“老师,是您啊!进来坐吧!”她的礼貌让我感到不适,我进屋很不自然地坐在沙发上。
“你爸妈呢?”我急于摆脱自己的不适。
“他们摆地摊,要很晚才回来。”
“哦!你的画很好!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看书的。”
“……”
我们随便聊了一会,她好象当我是她的好朋友。
“老师,我有东西给你看。”说着,一瘸一拐地向里走去。
“你的腿?”
“小时候患小儿麻痹症,好了就是这样了。医生说,以后都是这样的。”她很坦然,我想不到的坦然。
一会,她搬出一本相册,我翻开一页,里面全是从刊物报纸上剪下来的图片,有海伦·凯勒,有罗斯福,有张海迪,也有刑天。“他们都是我的偶像!”她将两手趴在我的腿上说。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发现里面没有相片。
“最后一页留给自己!”没等我问,她很认真地说。
第三年,我通过自学考上了大学,离开了这个将我唤醒的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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