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北,你做我的新娘好吗?"

"好啊,那你要用好多好多棉花糖做新房子给我才行,一定要蓝色的."

"好,可为什么要蓝色的?"

"因为蓝色好看呀,像天一样好看."

坐在秋千上,晃着又短又胖的两条腿,吃着南南软软的棉花糖,北北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定给他了.那年,南南六岁,北北五岁.

以后每年生日南南都会给北北过,而且每次都有新花样.但是每次都不会少一样,那就是香香的甜甜的绵绵的软软的蓝色棉花糖.

北北喜欢吃棉花糖的感觉,咬在嘴巴里就象是撕下天空的一块放到嘴里,快乐地想尖叫.

(二)

南南和北北两家住一进小而规整的四合院.

小院的秋天很美.种在院墙外的爬山虎已经翻过墙头,垂下来,倒顶着淡绿或微红的叶子.和着它们的是晃晃悠悠挂在屋檐上的老丝瓜,院中央攀满架的葡萄藤以及系在大枣树上的秋千.

一切都显得随意而舒适,如果是在雨后,阳光造访,那便又有了一番透明的娇艳.

这一天,就是这样的天气.

北北坐在秋千上,漫不经心地啃着一个硕大的棒棒糖,一边眯着不太大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蓝天.突然,她"噔"地蹦下来,颠儿颠儿地跑到南南家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

"南南正在睡觉",她妈妈告诉北北.然后她半蹲下来,看着北北说:"你要有本事把他弄醒,就可以去玩了."

北北坏坏地笑笑,径直跑到南南的跟前,北北爬上床,揪起南南的衣领野蛮地摇,就算是头死猪,估计也被弄醒了.

然后,她一刻不停地描述刚才的天有多么蓝,云有多么白,而且那么的厚,简直象极了软软的棉花糖.北北竖起胳膊,笔直地向上指着,"......我想到云彩上去!"南南放下揉着眼睛的手,含糊地应道:"去云彩上......呃,......有点高......我也想去!"

(三)

南南16岁,北北15岁.

雨后的傍晚......

北北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伸长了双腿,南南仰面躺在她对面的竹躺椅里,手里捧着一杯清清的茶.

南南仰面直视蓝天已经神游物外了.地上树影明明暗暗地变化着,北北本来是专注于蚂蚁搬家的,这时,她抬起头冲着南南:"贞德拿起剑是上帝的诱惑,尼采抛弃神是叔本华的诱惑,你......"

南南懒散地身出一只手,摇了两下,示意让北北赶快闭嘴......

"我求你,别这么说话,好么!我告诉你:我旷课只是天气的诱惑!"

"天气?!"

"是呀,这么好的天气,不适合读那些象砖头块一样的书,......应该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能在云上早个房子的话,就可以飘飘荡荡地周游世界了,没有国界那种狗屁东西,也不用付费......除了臭美和享受彻底的自由,一定还能体会到别的什么......"

"至少还可以体味一下造物者的神奇......"

"你接着想吧,传说中,疯子都觉得自己是神仙."

(四)

又是几年过去了,仍是那个小院,老树下......

南南从屋子里施施然走出来,眼底全是血丝,但目光清澈.他走下台阶,阳光就照在他的脸上.他就站在原地,双手随便地插在衣兜里."喂,你那伟大的作品赶完了没有?"

他对面支着一个巨型的画架子------北北就从那后面探出半个头来:"这是艺术品,你怎么能用`赶`字?!"

"明天就是交毕业作品的最后日期,你今天还在画,不叫赶,叫什么......"他边说边走过去,"给我看看吧......"

"站住,你先告诉我,你这个学砍木头拆砖的家伙,这两天为什么会整天躲在屋子里折纸."

"谁砍木头拆砖了,你以为我学什么,盗墓呀!"

"建筑和盗墓也差不多吧,你看,世界上有名的建筑大多都是墓地......"

南南已经绕到了画板后面,整幅画就尽在眼底了.北北停下了笔,退后几步坐在秋千上,一只手握着粗糙的绳索,那上面就留下了五色的油彩.

南南看着画,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云上的房子......空中的城市."

北北笑着,"我就知道,不论我画得多么抽象......呃.......迷幻,你也能读懂的."

南南也在秋千上挤着坐下,他望着天空,不再嫌弃阳光的刺眼,"诱惑啊-------"

(五)

雨后,阳光明艳依旧.

北北靠着老树就那么坐着,膝盖抵着下巴,等着清凉的风吹过.

南南从外面回来,"恭喜啊,听说你的毕业作品成绩很是不错."

"我想吃糖."

南南就随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递过去,"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北北慢条斯理地说:"情愁......"南南挑眉.

北北突然蹦起来,"看你的表情-------哈!"南南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北北踮起脚,拽着南南的衣领,"帮我出个主义吧,我想开个沙龙,可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放我的画."南南微微反应了一下,"跟我走吧!"

南南把北北带到了湖边.

南南拉着北北走近湖边:"你不是问我最近怎么总是闷头折纸吗,我也是为了我的毕业设计----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北北看到一座房子,一座飘在湖心的半空中的房子.她揉了揉眼睛,房子还在,不是做梦.

"你的房子......会......飞?"

"现在还不能,只是可以漂在水面上......"

".......你是说,我可以在里面举行画展?"

"是啊,只要你高兴......"

"咱们游过去看看吧."

南南这时看北北的眼神颇有点像看怪物,"现在很冷的-----"

"可我想上去."

"那用缆绳把它拉过来就好了."

"你这混蛋,怎么不早说......"北北安静下来,"你说,有一天,我们能不能真的造一座天空之城......"

"也许吧......"

(六)

北北的画展就在南南的房子里举办了.

在画展的最后一天,两个人弄来了一只很大的热气球,他们说,想提前试试住在云彩上的感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