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若雅亦歌流年枯木

发表于-2007年11月14日 下午5:51评论-1条

若雅亦歌

写于十八岁的秋天,谨献给自己的十八岁。

——题记

“雅歌轩”是我给我的小屋起的名字。以前小屋是一直空着的,自然也就没有名字。关于小屋最早的记忆是小时侯在那里做过迷藏。

小屋坐落在院子的西北角,幽静清适。正因如此,在我八岁的时候开始了我的小屋生活。这是父亲的安排,把坐落在家里最深处的房子选来给我做书房用。我哭闹过,母亲也帮劝,都被父亲所拒绝。一个男人要出人头地,就必须从小磨练,父亲如此说。我就在父亲地理所当然下走进了小屋。

小屋的整修过程大概用了十天。在十天中,父亲让我呆在小屋外面老榆树下的石凳上,一个人玩。我偶尔会跑开,然后被张叔找回来,或是同做工的伙计调皮。我每天被张叔看管着,在小屋外的树荫下。

老爷真是用心良苦,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少爷你能好好读书。张叔这样对我说。

读书好玩吗?

好玩。

所以我一直记得小屋的这十天。

父亲给我请的第一个先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一撮发黄的杂乱的胡子满脸松皮看起来像洗过许多遍的黄土布的糟老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眼睛。

先生来的那天早晨,母亲为我穿了新衣服。红色对襟褂子,青衫裤,这是母亲十天前做的。白天母亲要忙许多家事,只有在晚上坐在灯旁一针一线的缝。光线很弱,母亲的手会被针扎到。我问母亲痛不,母亲把手放进嘴里吮一下,笑着说,不疼,快睡吧。

先生穿着一件旧的青色长袍,还算干净。父亲同先生问完礼后,我开始行师礼。跪下,磕头,敬茶。然后张叔领着我和先生到小屋开始我的读书生涯。

先生把要教给我的东西是记的很熟的。在教我时,他不用看书,坐在那里一字一句地教我“唱”(这是我认为的,和每年庙会上唱戏的差不多)。“人之初,性本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先生眯着双眼,摇晃着头。我不知读书与摇头有什么联系,可又不干问。张叔说他也不知道,想必读书就是这样的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先生眯着双眼摇头晃脑对我已没了吸引力,且令人厌烦。发现读书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在先生眯着眼的时候玩从草丛里捉来的蛐蛐儿。有次父亲来的时候我正在督战两只酣战的蛐蛐儿。父亲狠狠地训我。我吓的不敢抬头,但我知道先生的眼是睁的很大很大。

父亲指着我面前的桌子说,爷爷的书桌是用来玩蛐蛐的?

爷爷是个慈祥的老人。记得在他未过世之前,总爱陪我玩。每次上街都会给我带好吃的糖葫芦回来。

爷爷生前没什么嗜好。养过一只鸟,现在由张叔看管着。那是一只美丽的金丝雀,金黄金黄的羽毛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爷爷还养了一院子的花草。到了春夏,绿茵成毯,百花争艳。特别是那一塘红莲,在盛夏开放的血一般鲜艳,如火如荼。

爷爷是个秀才,爱读书。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爷爷的父亲也是要求他读书的。不过只考得秀才,后来再也没能题榜,从了商。但在闲暇之时还会坐在我现在用的书桌旁读书,直到他下不了床。

爷爷的死后来成了父亲对我要求严厉的重要原因。由于生意上的纠纷同镇上的举人老爷家发生了官司。爷爷以为会赢的,因为我家是有理的,且七节八礼也没少过。可结果输了,连同一个店铺(被官府敲诈)。爷爷咽不下这口气,回来就病到了,一病不起。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爷爷叫我到床前叮嘱我说,我和你父亲读书不成,未能光宗耀祖。你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是的,我对不起爷爷。

此后,我在读书的时候再也没有玩过东西。

先生从眯着眼来到眯着眼走,大概一月有余。不过中途睁大过两次。第一次就是父亲训我的时候,另一次是月终父亲付给他酬金,睁大了眼盯着父亲手中的钱。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叫见钱眼开。(也许我不应该这样说一个迫与生计的长者)

这件事后,父亲没给我请先生,直到我十岁。父亲亲自教我读书写字。

在我十二岁之前,我读书在小屋,吃饭睡觉是回前院的。母亲每天为我做最爱吃的饭菜,好让她的儿子能好好读书。

店铺生意的萧条,使父亲没足够的精力教我读书。父亲决定卖掉分店,亲自经营。也就为我请来了第二个先生。先生面对一个只有十岁就能背出《三字经》《千字文》和二十几篇“论语”的我而惊奇的用手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颔首微笑。父亲也很高兴,快意如沐春风。

先生姓朱,坐过几载县令,因不满官场的黑暗腐败,罢官回乡。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出来坐馆。这令我很佩服。先生是个多才之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母亲的死,来得是那样的静悄悄,让人毫无准备。

一天放学后,我照常到前院去吃饭。却发现一群人围在母亲的床前,我大声的喊着娘。

母亲用孱弱的声音叫着我的小名,若儿。

听父亲的话,好好读书。

我哭着拉着母亲的手,娘,若儿知道。

父亲苍老了许多。母亲的过世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爱有多深,但这十几年的生活,感情还是有的。母亲一生勤俭持家,待人宽厚。在丧事的那天镇上许多人前来吊丧。我跪在地上磕头还礼,泪眼滂沱。

父亲仿佛在一夜间变老了,变的沉默寡言。许多事交由张叔负责去做,只是一个人整天关在书房里。

有时我做梦会梦到母亲。我哭着问父亲要娘,父亲只是叹口气,哄我入睡。

娘,你在哪?你回来,若儿一定听话,好好读书。

韵律之声,精诚与魂,先生这样说。在每个黄昏时分先生教我弹琴,他都会自容其中,如痴如醉。

举杯独,不尽歌,凭栏幽幽。雁过处,无穷山,冲宵弄云。今朝酒中谁,不问春夏冬。待何时,立中堂,金刚铁马。执锐箭,挽紧弓,射那天狼。

先生要走了,父亲让我去送。

先生,你能不能不去。你已经辞官多年,不关你的事。朝廷又不重用你,况你还有家人。我希望先生能留下来。

孩子,你不懂。我虽不爱这个朝廷、当政者,但我爱这个国家,爱我们的百姓。

先生走的斩钉截铁,义无返顾。

为国,为民。

淋漓着的淫雨没能冷却那颗火热的心。

大爱无声,倾国倾城。

大雨接连下了一个多月,张叔说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雨。我站在小屋里可以望见远处混浊的泛滥的河水中,漂浮着木头、猪牛,也会有人的尸体。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没有一丝要停的预兆。来镇上逃难的人越来越多,而雨依旧那样下着。山东境内许多的河堤被冲毁,房屋土地一无所存。朝廷却坐视不动。朱先生知道这些后,没有说出一句话,老泪纵横,义愤填膺。

先生走了,小屋冷清了许多。没了洪坚的诵读声,没了如怨如诉的琴声。准确的说是彻底的冷清了。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无法专心读书,回想先生的种种。

少爷,又想朱老先生了。

我没说话。张叔继续说,朱老先生的精神真令人敬佩。世上要是多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多好啊。

是啊,多几个先生这样的人多好啊!

雨已停了快月余,可还没有先生的音信。我每天都让张叔出去打听消息,然而都是徒劳。而到镇上来行乞的灾民是接连不断。

有天张叔回来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有先生的消息。

没,没有。张叔吞吞吐吐地回答,并转过身。可我看出他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拉住张叔的手,求求你,告诉我吧。

张叔说他是从一个京城来的客人那听来的。黄河决堤,山东境内大部分地区受灾,但官府却坐视不管,原因是没有皇帝的旨意,不敢开仓赈灾。昏庸的皇帝只顾在后宫声色犬马,把赈灾之事交于利欲熏心的权臣之手。结果是大部分钱粮尽归其所有,运往灾区的又被各级官吏贪污克扣,根本到不了灾民手中。一天皇帝记起“烟柳巷”的名妓,便传旨说去祭祀,祈上天保佑。在风流完回宫的路上被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当街拦住。御林军不分青红皂白大刀片子一挥,那几人便再也没有站起来。以行刺皇帝的罪名了事。

生为民所用,死为民所生。

窗外的浮光流云在俏无声息中飞快变换,叶落花谢,树枯草黄。不知觉中春秋已三度。自先生离去后,父亲打算再为我请个先生的,被我拒绝。小屋安静了下来,少了往日的朗朗读书声,没了爽快的笑声,及黄昏里醉人的琴声。

先生的死给了我内心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在“雅歌轩”里读书,习字。

我关上门,一个人静静的,读书习字,以考取功名。这也是父亲所期望的。虽然我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受先生事的影响),但我还是会很听话的坐在我的“雅歌轩”里读书习字。一个人,静静的。

父亲很少来的,尤其是在母亲过世以后。他相信他的儿子及先生的学识,我也很少去找他。先生走后我搬进了“雅歌轩”,不在回前庭吃住,常常会一连好几十天见不到他。张叔告诉我说父亲每天都来过,在窗外站一会。他不愿打扰儿子,只希望他的儿子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这也许是我的出路。考取功名,在这个功利至上的年代。

有时我会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在石子路尽头的院子里。从“雅歌轩”出来顺着石子路往下走穿过圆门就是院子。院子里爷爷留下来的花草,现在由父亲来照看。父亲每天早晨都会起很早,在院子里炼炼筋骨。其实,他想每天早早的见见他的儿子,他唯一的亲人,寄托着几代人希望的人。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又没有去看他爱的儿子。

有时候我会被厉害的咳嗽声惊醒。我想父亲是不是老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强健的,而如今琴瑟悠悠,往昔已不在。我希望这不是父亲的咳嗽声,可又灰是谁的呢?在这个家里只有三个人,我,父亲和张叔。

张叔在家里好多年了。打我记事他就已在家里,他也是现在家里唯一的一个没走的“佣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母亲在的时候常这样说。张叔很勤快,很随和,待人很好、忠实。在家里谁也没把他当下人看。记得小时侯,常带我到处玩。我喊他张叔。

我在属于我的屋子里读书习字。困了看窗外的青山听江上的渔歌,悠然自得。屋内古木色香,清雅怡人。

我想我的小屋应该有个名字,很清雅的那种。翻阅了许多书,没找到一个称心的。直到有天听到江上一翁清扬的曲调。我想“雅歌”便是了。

那天我很高兴,把“雅歌轩”在纸上写了好多遍,有篆隶楷行各种字体。我告诉了张叔,张叔笑着说好。

我想张叔不可能跟父亲说起“雅歌轩”的,他知道父亲对我的期望,是不许做一切与考取功名无关的事的。但张叔还是给父亲说了,父亲找人做了一块牌匾挂在屋檐下。这是两个月以后的事。

我在“雅歌轩“里读书习字,很安静。有时也会弹琴,听熟悉的渔歌。

十五岁那年父亲让我参加考试。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考试,很好奇,也很紧张。

考试很顺利,我想前几名是没问题的。几天后发榜,第十名。我有点失望。父亲却很高兴的说,第十名,很不错了。

在我快把“雅歌轩”忘却的时候,父亲做了一件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小屋里静静的读书习字。突然吵杂声打断了我。说是吵杂声,其实不过三个人的声音,对于久不出户家里向来安静的我来说,今天的声音特别响。

张叔,你看……一个陌生的声音。

往下点……唉,好。张叔回答着。

老爷,你看行不。

往右去点。父亲说。

那我钉了。

恩,好。钉吧。

一阵叮当声把我的小屋整个摇动了,我觉的那木门快要倒了。这里是我的天地,怎能让它遭受损害。

若亦,你来看看这块匾行吗?

我顺着父亲的目光,一块栗红色牌匾,三个隶体字“雅歌轩”。我愣愣的呆望着那块匾,激动不已。

我努力的准备着考试。张叔也很少来。在“雅歌轩”里我一个人,用功读书。为了考取功名,为了出人头地,夜以继日。

院试是张叔陪我去的。在前一天我们进的城。那天是父亲亲自为我做的饭。我知道父亲只会在过节和母亲的祭日才下厨。要走了,父亲什么也没说,也没送。

到了城里,住在一家上等的客店。我想是父亲为了能让我好好休息,当时的家境我是了解的。

夜里,很吵。

隔壁有人在说话。

兄弟,喝。

干。

你们店里生意真不错!

比起翠花楼,咱这算个屁。明天考试,住的大多是赶考的穷书生。有钱的都去翠花楼和得意阁了。

这些穷书生,有的考过多少回都不中,却还不死心。

我听说有个李举人李老爷把第一名都买下来了。好几千两呢!

我就是顺着我叔陪李老爷的儿子赶考一起进城的,就住在翠花楼,要了头牌。那人自豪的说,仿佛自己就是李举人的儿子。

我又回到了“雅歌轩”,读书习字,一个人静静地。却不在像以前那样热情。父亲对于我这样的态度也没说什么。记得那天回来,父亲什么也没问。结果已不重要了,父亲是懂得的。之后谁也未再提考试的事。但我知道,父亲希望我不要放弃,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我曾强制自己用心读书,可考试前夜那两人的谈话久久在耳畔萦绕,挥之不去。我想起了先生,先生走了四年了,为了那场连下四十多天的雨,为了黄河儿女。身不为官,却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而那些身着朱袍自称父母官的,为谋取私利敢冒天下之大不为。

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云层叠叠。江上的渔歌多了些酸楚的曲调,可能收获不如往日吧。

我捧出先生留下的琴,放在窗前的桌子上,轻轻拨动琴弦。

夕阳尽,孤鹭飞,斜烟腾空,遮残辉。

伤太白,怀工部,才华布天,默默归。

古城依旧在,青冢草木深。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开始准备我的婚事。男的当婚,女大当嫁。

关于婚事我从未问过父亲,父亲也从未问过我的想法。我又能有什么想法呢?读了十年圣贤书的,纲常之道是不可违的。我的任务只是读书,他事一概不管,在我的“雅歌轩”里读书习字。

哎,行。明天我到李家去问问。那河村高家的闺女可是美个俏。媒婆在前庭大声的笑嚷。我的心也被嚷的不再平静。我找出有关于爱情的书籍。我说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思,只是一遍一遍的诵读。

关关雎鸠,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梦寐求之。

……

我在“雅歌轩”里读着“既见君子,不我遐弃”“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有女如玉”,者个少女美颜如玉。我记得父亲曾讲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想,父亲一心让我考取功名,是为了“颜如玉”“黄金屋”?我不知道。

媒婆来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直到完全不再来。那本《诗经》也被我收起放在书架的顶端,开始接受新的尘灰。

我不敢也不愿去想我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我只希望单调的生活。想看山的时候有山,想看水的时候有水。不需要太多的点缀,清澈如流水。

我开始做一个梦,一个相同的梦,没月十五,月圆之夜。皓月当空,银辉如纱,无边的湖里有着碧绿的荷叶,一望无际。湖中央有一座八角亭子,亭中有一只雪白雪白的鸟儿在唱歌,清悦悠扬。虽然我未在梦境中出现,但冥冥之中知道这是在江南。

望时月,碧绿叶,是此良宵。石亭白莺歌不尽,梦里也知是江南。

我不知道这会是什么征兆,也不知将预示着什么。然而我却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重复着同一个梦境。直到第二次试后,唱歌的鸟儿不知怎的飞走了,我产生了去江南的想法。

我把梦境告诉了张叔,张叔说这是好兆头,我会皓月中天。我也希望如此。然而第二次考试落榜,证实了这不是什么吉兆,我也没皓月中天。只是让我对仕途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我在“雅歌轩”里读书习字,为了考取功名。会对着夕阳弹琴歌唱,做着同一个梦。而我的父亲为了我的婚事又苍老了许多。就在我把《诗经》束之高阁接受新的灰尘的同时父亲的咳嗽声使他常喘不过气来。

这些是张叔后来告诉我的。媒婆先上的是李家的门,都去了好几会了,待下定礼时,县太爷要娶李家闺女做小,加之其本家举人老爷的劝阻,只好作罢。在高家把聘礼都下了,后来不知怎的高家与举人家有了官司,又不知怎的高家闺女被举人老爷一顶轿子抬进了李府填了房。

我要去江南,父亲没有阻拦。

走的时候和去赶考一样,我吃过父亲亲手做的饭菜,背着先生留给我的琴。父亲只把我送到门口,我不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父亲。我知道他不愿让儿子走,多想让儿子陪自己度过余生,可他没那样做,为了儿子他可以牺牲更多。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泪水会掉下来。我走的很狼狈,很自私。

张叔劝我不要去江南,说父亲老了,身体又不好。我的婚事还没着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无言以对。我也想过不走,可我又怕父亲会因我为他留下而自责。

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去在梦里到过的江南。

别离了,爱我的父亲、善良的张叔。

别离了,我的“雅歌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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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细腻的文笔,
有了一些小说的意境。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十八岁,多好的年龄啊!问候朋友快乐!
  【流年枯木 回复】:谢了! [2007-11-18 13:17:03]at:2007年11月14日 晚上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