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轨迹
三儿辍学了,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无奈。尽管郝老师亲自登门来劝说母亲,母亲望着他两个哥哥的脸色,很负疚的看看三儿,叹了口气说:“算了吧,这个年头,上学也没有用,还是回来捞分儿吧。”这样,聪明的三儿就辍学了。这是一九七二年七月的某一天。
晚上,三儿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望着星斗灿烂的夜空,呆呆的,眼里含着泪花,不怨母亲,多病的她,拖着瘦弱的身材,为他们老李家拉扯大二女五男。那个年代,人们缺衣少食,糊口都成问题,哪有钱供你上学,虽说,一年的学费只有一块七毛五,书费一块三。但是,进项哪里来?农民户一年也看不见个钱,靠搞副业,仨瓜俩枣的,柴米油盐还不够,而且有限制。只有捞分,替家里分些负担,想到此,三儿站起身来,欲回屋睡觉。
“哎,三哥。”
三儿回头一看,是隔壁金家的外甥女小春,她从小就住姥家和三儿很熟。“干啥?”三儿没好气的回答。
“听说你不上学了?”
“关你屁事?”
“老师都夸你聪明,不上可惜的。”
“没别的事吧,你?”
“嘿嘿,想找你呆会儿,怕你伤心,来给你解闷。”她那秀气的脸多少带着讨好的神色。
三儿蹙了蹙浓浓的眉毛,向她摆摆手,说:“明天吧,小春妹妹,今天我有点累。”
听见他管自己叫妹妹,小秋脸上起了一层灿烂,扭着娇嫩的柳腰,兴高采烈的走了,回头还递过一个媚笑。
小春应该说是美人坯子,城里人原本就白皙,再加上无可挑剔的五官,身材袅袅婷婷,谁见谁夸。十七八的大姑娘,自己早已有了心事,但还不懂得羞涩,每天就爱和三儿在一起。也难怪,三儿长的浓眉大眼高鼻梁,青年男女,异性相吸,这也是自然的。
回到屋里,三儿坐到炕上,也没别的地方可坐,三间房,对过住父母,妹妹,他和二哥还有两个弟弟住西屋。大哥和新娶的嫂子住厢房。两个弟弟早打起了鼾声,二哥在看书,那是三儿的语文书,三儿过去没好气的一把抢过,二哥尴尬的什么话也没说。
春天的夜,寒气逼人,两个弟弟抢一张被子,他和二哥每人一张,连铺带盖,被头有些黑污,散发着汗味。东墙上贴一幅画,一个大姑娘正在缝补麻袋,画的题目是:交公粮之前,什么意思,三儿也不懂,就觉得画上的人很漂亮,就花二分钱买来,为此,妈妈批评他不会过。
“三儿对不起。”儿哥说,声音有些嘶哑,“是大哥的主意,我也同意,现在上学真的没用,你不见市民户的都是上山下乡吗?”
三儿没理二哥,只是眼里又浸满了泪水。他随手翻开了唐诗三百首。这本书是在几年前大哥他们破四旧时,正在成堆的烧书,他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第二天,三儿来到第四生产小队报到,什么手续也不用办,未满十八周岁的他,就成了人民公社的社员了,一个真正的劳动者。这一天队长派他牵墒。就是一个人手牵着牲口的缰绳,牲口拉着套,套栓在犁上,犁由的好把势在最后扶着。耕田犁地耠青等等都离不开牵墒的,但是,这是生产队最次的工种,每天的劳动价值是三分,一个工十分,年底结算,十分是五毛钱。新中国已经建国23年了,经济还如此,但是,阶级斗争还在搞,那是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长资本主义的苗的年代。
“三儿的脸这么白,不象搞社的。”抽地头烟时,仇直修看着三儿说。
“真的是。”郑和顺附和着。
“小伙子早晚得脱离农业社,”李林大嫂子干脆把三儿搂过来,说:“多俊的小人,我要是大姑娘,非嫁给他不可。”在她旁边的郑彩茹,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听了她的话,眼睛刹那间闪起兰色的光,隐藏在长长的睫毛里,没有流露出来。
“人家要你吗?大妈妈都超过了裤带了。”这里的人把ru*房称为妈妈。
“哈哈哈。”笑声趋散了劳累,说几句下流话,只要不过分,这就是农民的欢乐。
回到家,二哥正在担水浇园子,多劳累也不能闲着,园子干旱,要到几十米远的水沟去担水。二哥见他回来,很不自然的笑了笑,以前这活儿都是三儿管,由于也是社员了,二哥与他分工了,一对一天。回到屋里,三儿打开自己的书包,想把一天的事情记下来,呦,钢笔怎么不见了。
“二哥,你见我的钢笔没有?”
“这……”
“他给你弄丢了。”四弟嘴快,指着二哥揭了底。
“怎么给丢的?”三儿大声问。
“哦…哦…”
“掉到水沟里了。”
“什么?你给我赔。”当时,不知为什么,三儿的脸堆满了怒气,眼里冒出了火。
“等我有钱给你买新的。”二哥有些害怕。
“不要,就要我原来的。”三儿声音大的吓人。
“掉水沟里了,我捞了半天,没找到。”
“不行,你赔。”三儿不可理喻的发起火,一股脑的把辍学的委屈,烦恼冲二哥发泻,而且一拳打在二哥的胸。
“你干什么?”妈妈急了。
“我恨你们!”三儿大声的嚷,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痛哭起来,把弟弟吓的躲了起来,下午,他没有出工,整整哭了半天。
傍晚,用冷水洗涮一下,拢了拢黑黑的头发,来到南门口的大石头上。这是夏天乘凉的好地方,旁边一棵大槐树,一搂多粗,枝繁叶茂。三儿枕着手臂仰躺着,两眼望着天空。一轮皓皎从东升起,万里晴空如霜,人在石头上或坐或躺,凉凉爽爽,消去劳累,烦躁和不安,用小春的话来说,这里就是简单的避暑胜地。
上学时,同学们都爱集中在这里谈天说地,这个理想是军人,那个理想当工人,小春的理想是医生,而三儿则想当作家。因此,他比别人爱看书,他还不管有毒没毒,是书都看,而且都是禁书,什么红楼梦,啼笑因缘了,特别爱读唐诗。不论走到谁家,只要看见书,拿过来就看,一坐就是半天,旁若无人。小春就爱看他读书的样子,他看书,她看他,一看就是四五年,伙伴们说他们是小两口。孩子小,谁也没在意这个。
“呦,一个人乘凉呀,好清闲呀。”
来者是郑彩茹,因为脚步轻盈,三儿没注意。话到人到,一屁股坐在三儿的身旁,香皂的味浓烈扑鼻,肥肥的臀有意无意地蹭三儿的腰胯。三儿打量打量她,素花小白褂,浅灰地的确良裤子,那时人们没有裙子,有也不敢穿,那叫小资情调。彩茹侧着身子,胸脯鼓鼓的,挺诱人。
“第一天上班,累吗?”彩茹问。
“不累,干惯了,从小就捡煤渣,挑水浇园子,自留地的活也都是我干,拉墒还是轻巧活儿。”
“那你后晌没去,把人家盼了半天。”
“你盼我干啥?没意思。”三儿坐起来。
“找伴呀,一般大的忒少,你一来,我就有伴了。”
“李柳不是伴?”
“不爱理他。”彩茹说。
三儿琢磨:我也不爱理你,肥猪似的。
彩茹的父亲,哥哥都是开滦工,家里富裕,所以,彩茹吃的好,比别人胖。
“三儿。”随着甜甜的声音,是小春来了。她一看见彩茹坐在三儿的身边,脸上顿时尴尬和不满。三儿笑了笑说:
“你也坐这。”
这样,三个人坐在一块大石上,默默地坐着。
“你们看,”三儿打破了寂静,指着南天一溜星星问:“那个星座叫什么?”
“不知到。”
“天蝎星,你看那条尾巴,在南天一甩,多壮观哪。”
“是好看。”小春就势靠在三儿的肩膀上。这回轮到彩茹不满了。
“好了,睡觉去,明天上班。”三儿站起来就走,把她俩扔下不管了。
第二天,集体种菜,菜地在庄南。队长吩咐三儿和彩茹看水。晚上,菜种完了,还有一半没浇水,他俩留下来打夜战。
三儿叫彩茹在对头看水,他在这头扒口子。彩茹不干,说自己害怕,其实就想一步不离三儿的左右,三儿无奈,只好由他。垄头长,扒开口子,没有半个小时到不了头,此时,他俩就躺在地头上歇着。
野地里风大,尽管是夏天,也没有蚊虫,三儿舒服地躺在地头,嘴里嚼着一根谷尾草,眼睛看着夕阳统治的天空,晚霞娇艳,由橘红漫漫变成紫红,当太阳溜下山时,又变成了黑红,最后变成一块大幕。一钩弯月在西天出现,静静的注视你,远处响起了蛩声,象谁弹奏着音乐。
郑彩茹悄悄躺到他的身边,三儿有些反感,但也没赶她。人胖点,但是不丑,虽没有小春那样令人赏心悦目,在人堆里也说的过去,而且漂亮女人也不能当饭吃。大哥是多帅的小伙,追他的姑娘有一搭,他却选择了全村最丑的倪家少女,原因是人家一分钱也不要就嫁了过来,大哥说:生活就是凑活。以后,自己也是如此下场吗?他知道漂亮的惠珍也想嫁给大哥,可是大哥不答应。因为有兰芬姐姐的前车。
“三哥,你抱抱我。”彩茹往他身边挤了挤,把手搭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到那胖胖的,软软的身子有些发烫。
“多大的人,还让人抱,没出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家喜欢你吗。”
“回家让你亲哥抱你去,我没工夫。”
“要不搂一下。”她要求到。
三儿轻轻的用臂弯搂住她的脖子,她呼吸急促起来,三儿也有些激动,但一想起小秋春,激动的火就退了下来。他和小春两个人虽然也没有什么契约,但彼此都有好感,三儿只是装深沉,他怕步大哥的后尘。漂亮的兰芬姐姐和大哥都领结婚证了,因为给不起财礼,就分手了,恋爱浪漫,但实际生活是真实的,没有富裕的生活是不行的,所以,他对小秋春的感情还是压抑着。但从此以后,彩茹产生了错觉,以为他爱她,要不他咋搂我呢?人前背后郑彩茹开始放出和他好的信息。
一晃,秋天到了。由于今年雨水多,云矿为了保证矿井不被山洪淹 灌,在西河下游炸开了一个口子,结果,三儿他们生产队的地,全部被淹,为了减少损失,每天的任务是捞玉米,女社员和不会游泳的在岸上和浅水中,会游泳的去深水。
三儿有了用武之地,浑身脱的只剩三角裤,用绳子把大筐套在肩上,用蛙泳游到深水处,扎猛子掰玉米,装满一筐就往岸上送,二哥是个旱鸭子,在那给他当下手,彩茹也过来帮忙。
“三哥,也教我游泳吧。”休息的时候,彩茹抢坐在三 儿的身边。李林大嫂子眼尖,冲大伙嚷嚷:“你们看,他俩又坐在一起了,小彩茹心重呀,要撇彩球了。”
“可不是,半年了他俩形影不离,有那意思。”仇直修附和道。彩茹一阵脸红,但是掩不住一脸甜蜜和幸福,三儿皱皱眉头,站起来,走到一边,望着蓝天上白白的云朵,心里酿成一首七律;
秋云惨淡秋风长
引我愁思在故乡
湖畔叶衰梧桐雨
房前花落月季霜
寒山有态说诗画
冷月无心著文章
欲待菊开窗前美
一声雁叫过潇湘
年底,大队提倡人人写总结,三儿就秋天捞玉米的事,稍加修饰,写了一篇个人总结。没想到,他捞分的生涯,就此改变,成了脑力劳动者,被大队聘请为专职报道员,主要负责大队广播站的写稿和审稿,其次负责给公社广播站投稿。过了半年,他又成了团支部组织委员,民兵副连长。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栓住他的心,他的目标是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或者当军人。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党支书时,得到的答复是:好说。可万万没想到,阅世不深的他,就在定名额的头天晚上,他和支书下象棋,一连赢了支书12盘,并讽刺人家说:“和我对弈,你还得学三年。”支书老羞成怒,一下子掀翻棋盘说:“哼,我让你在农村再学三十年。”结果,大学没上成,而且,入党的申请也在老支书的再考验考验的指示下,成为泡影。职务也撤消了,只保留了通讯员的头衔,还是业余的。
第一次喝酒,在云矿的职工食堂,这里比饭店便宜,他有职工餐卷,是在矿上上班的同学给的,人家父亲是职工,可以接班,自己的父亲是农民,就只能捞分儿。他自斟自饮,一大碗八毛四一斤的薯干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踉踉跄跄走回家,在门口,彩茹正在等他。“你,你在……干,干啥?”他一把抓住彩茹问。
“等你呀。”
“等我?我还有人等一个臭狗屎。”他把彩茹轮了个趔趄问:“等我干啥?”
“人家想你嘛,这都不懂。”彩茹媚态的撅着嘴,小嘴又红又湿润。三儿的的脑袋一片空白,此时,他只想发泄,报复,而且没有目标,他一把采过彩茹,把她搂在怀里,用嘴咬住她的嘴,恶很很的,没一点温情可言。但是,彩茹忍受着,这是她的期盼,既然你所爱的人受了委屈,你就应该给他安慰。她的不抵抗,越发激起三儿的野性,三把两把撤开她的上衣,手指粗暴的揉搓她的ru*房,拿捏她的ru*头,彩茹一阵眩晕,瘫在了三儿的怀里,任他野蛮,任他粗暴,任他蹂躏。由于酒精的作祟,三儿不知这是犯罪,只是一味的深入和发泄。
第二天早起,他头昏脑涨,仔细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又有些支离破碎的镜头隐约出现。来到大队部,无所事事,用钢笔戳打稿纸,实在没意思,骑车去公社。一进广播站,小春在里边,苗干事马上介绍:“金秀春,新来的广播员。”又指着三儿介绍:“李新闻,红星大队的才子。”
“我们认识。”小说:“他是我三哥。”
“三哥?你可是城里人呀。”苗干事挺惊讶。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小春卖关子。
“哦,她是我隔壁金奶奶的外甥女,庄上论着管我叫三表哥。”
“原来是这样呀。”苗干事恍然大悟。
在回家的路上,三儿问小春:“你怎么到这当广播员来了?”
“不下乡也得支边,妈妈走后门托公社武装部的武部长把我塞到这,也算是下乡了,这样,哥哥就可以顶工到云矿。”
“哦。”
“我也爱来,离你近了。”小春见四下没人,把右手悄悄塞进三儿的左手心。三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和怅惘。
回到家里,三儿打开日记本,这样写到:真是命运捉弄人,和小春总觉得有距离,没想到她给拉成了一个水平。但是,彩茹怎么办?我不爱她,可……,咳,都是酒精惹的祸。顺其自然吧,存在就合理,达尔文说的不错。
一天傍晚,本来下了班,三儿把给公社投的稿件忘在了大队广播站,他赶紧回去去取,门还没锁,里边亮着灯,推门进去,老书记在里边,正搂着广播员小秀亲嘴,见他进来,慌慌张张撒手,小秀也急忙系好上衣的扣子,三儿拿取稿子就走,装做没看见。老书记急忙把他叫住,“等一下。”
两人来到党支部,老书记让他坐在椅子上,俯首和他说:“人往高处走,年轻人有想法可以理解,有机会我可以再给你办。是上大学,还是当兵?”
“你看着办吧。”三儿扭头就走。直接找到小春。“你不要当这狗屁广播员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莫名其妙,不为什么,你就叫我放弃工作。”
“我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中,你说吧。”
三儿就把刚才的见闻说了一便。
“哈,你放心吧,没门子的女知青,要保住自己的好工作都得这样,我,你放心,武部长是我母亲亲姨弟,谁也不敢占我便宜。”
“你说,老书记犯法不?”
“当然,我听说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这种恶劣事件,毛主[xi]指示,一定严惩。”
由于没有指标,为了安定三儿,书记又恢复了他的官职,并且让他担任赤脚医生组长。
赤脚医生以草药为主,一到秋天,他们就去山区采药,请示书记以后,三个赤脚一辆自行车,小春也要跟着去。
“你算干啥的,拿什么当借口?”三儿说。
“记者随行采访。”她晃了晃长满秀发的头,样子极好看。
“记者?”
“呵,你不是不叫人家广播了吗?”
“真的?”
“和李姐兑换了,我写,她广播,而且最近又挤进一个门子妞,说一口京腔,比我强。”
“好吧,你把你的自行车骑来,咱俩一辆,反正我没有,正想借呢。”
“那,你驮我。”
“这还用说。”
来到山区,把介绍信交给当地大队领导人,人家给安排住处。这是一位贫下中农的家,三间石头房,草顶泥墙,木头排子门,门前红果树,树下一块褐色粗板石。大概是这家的老奶奶,穿一条黑大线布裤子,上身光着,胳膊和前胸耷拉着长满皴纹的老皮。手拿个破蒲扇,呼哒呼哒漫漫的扇着,其实山风很大,用不着扇子,老太太可能习以为常了。她见了我们,咧着没牙少口的瘪鼓嘴冲我们说:“来了,快进家歇着,都仙女似的,城里人真好。”在进门的时候,一个姑娘迎出来,年纪和小秋差不多,下身蓝裤子,膝盖和臀部三大块补丁,上身花袄,肩部,肘部前襟都有补丁。她看小秋的穿戴,白的确良小褂,灰的确良裤子,眼里透出惊讶和羡慕。
晚上睡觉,没有电灯,点燃一个麻杆儿,轮番举着,等支好蚊帐,再吹灭。因为就一个屋而且黑灯瞎火的害怕,三个女士都邀请三儿跟她们睡一屋,原则是挂个布帘,但是,又都爱靠近三儿这边,后来不知她们怎么搭成的协议,小春挨着三哥睡。山村的夜晚是美丽的,漫天星星好象离的很近,山风不时的送来瓜香,蛩声切切,很快有人打起了鼾声,尤其长的肥胖的蒲姐,鼾声更甚。三儿睡不着,不是因为旁边的女性,而是择床和白天的所见所闻,山区的生活苦,没想到这般地步,自己刚上班时,穿戴也很穷,但是,两年的时间,改变了不少,每天十分,每月还有6元钱补助,手头开始阔绰。不用说出门,在家里也是甩鞋撩褂,干干净净。正思忖,小春把手伸过来,放在了他的手心,软软的,他轻轻纂紧。
把你的手给我
让我纂紧你的心
温暖的感觉
驱走了夜的凉意
……
他忽然来了灵感,脑海里涌出几句诗。但是,他知道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只能在内心深处。
他手上又加点劲,小春的身体往他身边靠了靠,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就这样,两人默不做声,但是,心灵的感应更强烈。
早晨起来,胖姐说:“三儿真老实,一动没动,是一个好男人,以后谁嫁给他谁幸福。”三儿和小春相视一笑。
吃罢早饭,上山采药,房东女儿也跟来,说是给他们带路。穿过松林,树根上长满蘑菇,小秋问房东女儿:“为啥不卖钱?”
“谁敢呀,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可不是,这么多果木不让卖,山里人不受穷会飞。”胖姐说。
“采草药吧,莫谈国事。”
中午下山,满载而归,主要采的是柴胡,生地和龙骨,龙骨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三儿说有用,叫大家每人背一点。到家后,房东问这个有啥用?三儿说走形式而已,赤脚是草药治病,没有草药,怎么应付上边的检查。三天后返回大队,临走时房东把山核桃,栗子,枣给了每人一大兜,小春她们每人留下一件衣服,房东女儿乐坏了,给他们唱了一首山歌,从没听过的。
到家后,听说小秀服毒自杀了,他家人要求解剖检查,结果发现她怀孕了,但是,当海军的对象否认了和她有肌肤之亲。其实,三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书记冲他直摇头,三儿只当是没看见。晚上,当军代表调查时,把他遇到的事情和盘告诉了军代表。第二天老支书被带走,交代了他的罪行,不是小秀一人,还有其他几个,有的已经上了工农兵大学,其中一个是顶替三儿的。为此,书记因破坏上山下乡罪,被判死刑,枪毙那天他瞪了三儿好几眼,样子很恐怖。三儿也有些尴尬和害怕。
晚上,彩茹找他来,一见面就往怀里扑:“想死我了。”三儿赶紧推掉她。
“怎么?你?”彩茹不解。
“彩茹,我知道我不对,但是没办法,我不能接受。”
“那,那天,咋俩……?”
“那是怨我,但我喝多了请你原谅,再着说也是你的投怀送抱,责任我一定负,其他的没有,真的。”三儿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彩茹咬了咬下嘴唇,没说话,眼泪径直流下。
“我只能说对不起,真的,这事勉强不了。”三儿觉得自己是最恶心的人。
彩茹扭身就跑,三儿的心里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啥滋味都有,自己觉得肮脏,可耻,罪过。
新来的书记,是复员军人,三儿把自己的命运又作了托付和期盼。书记说可以考虑。三儿就把这种情况告诉小春,她表示,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三儿说:“恋爱,是浪漫的,但是,生活是实在的。”
可是,麦秋的时候,又走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没三儿的事,年终,部队招兵,也没三儿的事,原因就是书记认为三儿不忠诚,老书记的死是他的恶意报复。而在此时,小春的母亲拖门子,让小春离开农村,到云矿医院当了骨外科的护士。而且,背着小春和三儿谈了一次话。
“伯母,您找我?”三儿推开小秋他们的门。
“哦,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和小秋的事。”把三儿让到椅子上,她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小秋要好,但是……现在……”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怎么做,再见。”三儿站起来就走。
“你,别走呀,好好谈谈。”小春的母亲在后边招呼。
三儿连头都没回的离开。
秋夜,凉气透骨,在一个柴禾垛前,小春伏在三儿的肩上,抽抽泣泣,问三儿什么原因,三儿就是不说,只说咱俩不合适。
“我不管,你先抱紧我,吻我。”小春扬起秀美的脸,眼睛直钩钩的望着三儿。三儿无语的把她紧紧的揽在自己的怀里,嘴唇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她的潮湿,他的冰凉。小春流出了眼泪,咸咸的流进了三儿的嘴里,三儿的心一酸,两臂用力把春使劲往怀里箍,生怕她跑掉。她幸福的忍受着,嘴里挪喻:“三哥,我离不开你。”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时间长了就会好的。”说完,把小春推开,径直往彩茹家走去。小春无奈的离开,从此,她就再也没在村里露过面,听说以后去了日本。
来到彩茹家,不由分说,拉起彩茹就走,把她连推再搡的拽到厢屋里,按在炕沿上象一头发疯的野兽,把彩茹压在身底下,开始野蛮的撕撤,蹂躏。嘴里叨咕:“你就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彩茹不知所措,但也应声道:“我是你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三儿更加疯狂,把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彩茹在底下闭上眼睛,幸福的忍受,身心颤抖。可当她提到要他娶她时,三儿忧郁了。“哼,你根本不爱我,只是耍我,我恨你。”
“你听我解释。”
“不听”
“对,不要理他。”郑顺和进来,听说他把妹妹介绍给李柳,人家有个做工的爸爸,日子比三儿家好过的多。
冬天来了,农闲季节,生产队白天折腾粪,晚上办学习班。先由队长带着朗诵最新指示,然后讨论。
“我先发言。”郑和顺从炕上站起说:“有个阶级斗争新发现,就是民兵副连长李新闻,不爱读毛主[xi]的书,兜里装着大毒草《红楼梦》,是何居心?”
“对,我们要开他的批斗会。”仇直修也站起来。
“满脑子资本主义,要打倒。”李柳也揭发。
“打倒李新闻。”
“让他坦白交代低头认罪。”
结果,学习班变成了批斗会,三儿的命运一夜间翻天覆地,李林大嫂子口诛笔伐,彩茹也反戈一击,说他调戏她,是个大流氓,但没揭发他和她的性关系,当然,是为了保存自己的脸面,无形中也保护了三儿,否则,非判几年徒刑不可。最后,革委会定性,小资产阶级腐败分子,每天和牛鬼蛇神一块接受改造。
大槐树下,三儿望着被浓云遮住的天空,心想:明日会是一个晴天吗?
天河钓叟
2007年11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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