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楼原先是个二层楼的小宾馆,由于比较破旧了,就做了职工宿舍。不过环境很不错。我在底层最里的一个房间,在这间窗户后面,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初夏之时,一树雪白的槐花,香味和着已经暖起来的风,曛得人心都醉了,还有棵在我们老家豫东被称作棒棒树的,春风来来回回吹拂过一段时间的春日里,棒棒树便长出一树像是小毛毛虫青棒,这些棒棒,若是拌上面粉,洒些盐,蒸熟后吃,便有一股清香便从唇齿之间溢出。
我来时正是梅雨时节,断断续续下个不停。槐花早已开过了,但一树的槐叶在雨水的滋润下却是绿得发亮,小小的叶片儿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被雨点打得耷拉着脑袋直不起来。不过这叶片儿也真是顽皮,一阵风过来,便把身子一抖,又昂起了脑袋,只是过不了多久,便又被雨“噼里啪拉”打得低了下去。
宿舍楼里有几对夫妻,他们的小孩子常在楼前的空地上玩耍,只因这雨水,便在楼道里从这头跑到那头,又折回去,脚步声“咚咚咚”地比雨点还急,伴随着的还有他们大呼小叫声。有天夜班,午饭后刚躺下,我便被一声清脆的哭声惊起,出来一看,原是一个小孩的在楼道里玩,他的父母听外面有人叫,出去多说了几句话,小孩玩着不见了父母就哭了起来。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他的模样:一张惊惶失措的小脸,无助的眼神,眼泪如断了链的珠儿,滴滴嗒嗒湿了前襟,一双小手抹着红红的眼睛。他父母听到哭声立即回来。真是小孩子,一见到父母的瞬间,顿时停了哭声,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仿若雨后的花更是娇艳,令人怜爱。
从宿舍到单位上班,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东面有个很大储物室,里面没放物品,倒是养了一大群鸽子。于时我常被这群白色的精灵惊吓,在不经意间,它从你面前突然掠过,抑或是“扑啦啦”地落在你面前,仰着头,咕咕叫着凝望你。它到我身边时我便会笑它找错了人,我是个男孩,袋中常是空空无物,若是女孩,再是小气,一看它可人的模样,也不由得自己掏出些瓜子葡萄干之类的零食,撒一把向天空,然后望着抢食的鸽子“咯咯”笑。
梅雨时节,躺在床上,除了看书,便是听雨。在看书累时就闭上眼,听着这天上掉下的雨水,落在窗外的碧绿的树叶上,再从叶片上滑下,嘀嘀嗒嗒。我便想,这雨水和这树叶儿莫不是一对分离多天的才子佳人,这雨水从遥远的地方,随着阳光来到天空,不知经过多少的磨难,过千山越长空,才寻着了自己的爱人,便奋不顾身去拥抱,然后便融入根下,长相厮守。这嘀嗒声,该是它们在倾诉相思吧!
只是这景象在不久后就不见了,先是窗外的树,砍掉后地面铺上厚厚的水泥。再不久,广场扩建房子全拆了,再经过时,便只有几只鸽子了,不知是这里走失的还是远方来客,它们在空中一圈圈地盘旋,“咕咕”叫着。这声音使我想起楼道里那哭泣的小孩子。几天后,这些鸽子没了踪影,不知去了何方。我想它们是寻不到亲人后哭泣着离开的。
再有雨的季节,要么睡觉,要么便塞上耳机听歌。我不忍听那雨水在经过了千山长空后,找不到它的恋人,而“啪”一头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粉身碎骨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哭泣。
幸运的是,不久后我搬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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