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秀才听得田螺姑娘说,赛郎清早就进山挖雾露根去了,觉得好笑;青衣秀才说:
莫非赛郎犯傻了,
雾露无根人人晓;
岂能锄挖用袋装,
看来是个活世宝!
说罢,二位秀才哈哈大笑起来。
田螺姑娘见两位蠢秀才被她一步步地引入了圈套,便偷偷地窃笑着说:
世人都说秀才高,
原来二位是蠢宝;
雾露无根话无把,
为何上门来索要!
说完,田螺姑娘将一盆洗碗的脏水朝门外泼了过去,吓得两个秀才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赛远自从娶了田螺姑娘后,男勤女俭,男耕女织,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赛郎的心情就象那夏日的天空一样——艳阳高照;他本来就爱唱山歌,这日子过的越开心,他的歌声也就越是多了起来。一天,赛郎卖布归来,他走一路,山歌也洒了一路,你听:
阿哥卖布岭上过,
一对斑鸠飞出窝;
绕着树儿叫喳喳,
好象夫妻对情歌!
赛郎那轻松愉快的歌声,连树上的鸟儿也感染了。跨过山岭又上一坡,就要到倪家大院了,赛郎的歌声依然不断,你听,他又唱上了:
过了一山又一坡,
不唱山歌好寂寞;
一人唱歌无人对,
只有鼓声不见锣!
赛远歌声刚落,就有人对上了:
你想对歌就对歌,
你敢唱来我敢和;
初生之犊不畏虎,
绒毛鸭子敢下河!
原来这山村里早就有唱山歌的习俗,只是并不普及。当年赛远不学正道,歪打正着,爱上了山歌,没想到为山村里山歌的普及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如今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不会唱山歌的;唱山歌,对山歌成了当地的风俗,这不能不说有赛远的一份功劳。赛远听得有人要和他对歌,一时来了兴致,于是,随口就来:
哎!
烈牛爱斗因角尖,
骏马奔腾不须鞭;
我若不是画眉鸟,
怎敢同你对歌来!
原来要和赛远对歌的是一个小伙子,他并不认识赛远,所以真有点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慨,小伙子接过赛远的歌韵就对了起来:
哎!
你先别把高帽戴,
十字路口摆歌台;
对上三天加三夜,
天地日月作仲裁!
赛远见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觉得十分可爱,于是笑笑说:
你真乖,
小小年纪有气慨;
若是再经风和浪,
小船定能闯大海!
唱着唱着,赛远来到财主倪伯伍的大院门前,恰巧倪伯伍送客出来,他见赛郎人长得很帅气,衣着也端庄、干净,走起路来十分精神,还一路唱着山歌,于是向身边的人问道:“此是何人?”管家指着赛远的背影说:“他就是赛远,娶了个媳妇,是个田螺妖怪。”倪伯伍听了,心中生出无限的嫉妒来,却又无可奈何。他看着赛郎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捋着胡须笑了笑说:“哦,原来是他!”
古话说,“黄蜂针毒,财主心狠。”自从倪财主见了赛远后,他就寻思着要找赛郎的茬儿,整治整治赛郎,却又苦于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理由。正当他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法的时候,看见一丫环拿着一件绣品往小姐房中去,他得意地笑了。他立刻叫来管家,交代他如此这般,只见管家匆匆而去;此刻,倪伯伍又习惯地捋了捋胡须,露出一脸奸笑……
不几天,县衙便贴出一张告示:“本县令通告乡民:凡卖布者,不管白布、青布、红布、花布,一律不得卖与心黑、心硬之人,如有违犯,轻者,没收布匹充公入库;重者,判牢狱三年。”告示一出,百姓哗然,人人都说,此告示实在荒唐,这“心黑、心硬”谁能把握得准,看来这布是没法卖了。
赛郎那天正挑着布匹打县衙门前经过,只见县衙前围了很多人,有些人在看告示,也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他原本就不识字,于是向旁人打听,当得知个中原因后,赛郎就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萎了。
赛郎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见田螺姑娘正在织布,便对她说:“娘子,这布还是不织了罢!”田螺姑娘看看赛郎,见他愁眉目不展,她大惑不解,于是问:“赛郎,这布织得好好的,为何又不织了!”赛郎便将在县衙前看到的“告示”说了一遍,田螺姑娘听后,笑了笑说:“赛郎,你不必忧愁,为妻自有办法。”
过了数日,李家生了个胖娃娃,到处报喜。田螺姑娘得知这一消息,便对赛郎说:“相公,李家生了个胖小子,定要给孩儿添衣制帽,也许正在等着布用呢!你送一担花布去他家;为妻这里还准备了一对“福寿”兜肚,送与李家孩儿做贺礼,他们必定欢喜。”田螺姑娘一边说,一边给赛郎准备布匹,待一切准备就绪,临行前,她特地嘱咐赛郎,若有人为难你,切不可与其争吵,只管如此这般说便了;赛郎点头称是,记在心里。
赛郎挑着布匹来到李家大院,刚放下担儿,果然县衙就有人来稽查了。原来赛郎去李家卖布,必须从倪伯伍家门前经过,倪家人见了,立即告知倪伯伍;那倪伯伍即刻指使管家去县衙报告。其实县令就是倪伯伍的儿子,这父子两人狼狈为奸,特意设下的圈套要整治赛郎,当儿子得到老子的信息后,就好比饿狗嗅到了屎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李村,立马就将赛远擒拿了,这就是县衙的人来得如此之快的原因。
听说县衙的人来了,李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看热闹,将李家大院门前围得黑鸦鸦的。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倪县令从轿中走了出来,指着赛郎的布担喝道:“本县令出了公告,你为何胆大包天,竟敢违犯!”赛郎笑着对倪县令说:“小民岂敢违犯,小民是遵照您的公告才来卖布的啊!”倪县令却凶狠狠地冲着赛郎吼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李家就不是本县令公告中禁止的那几种人呢?”赛郎依然笑着说:“这李家不是刚生了个胖儿子吗?”县令瞪着眼睛说:“不错,他家是生了个儿子,昨天才报的户口。”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那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黑、心硬’的人啊!”赛郎吞吞吐吐地答道:“是,是的;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县令便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黑、心硬’的人,就是违犯了本县令的公告;念你是初犯,从轻处罚,没收布匹,充入国库。”说罢,用手一挥,一帮衙役就要动手搬取赛郎的布匹。赛郎连忙上前护着担儿,嘻皮笑脸地对县令说:“老爷且慢,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要请教老爷,待弄明白了,你们再搬也不迟!”倪县令不耐烦地说:“你还真罗嗦,有话就讲,还怕你逃了不成!”赛郎说:“小民岂敢逃跑!小民只想问问,这李家的孩儿生下来是赤luo裸的,还是穿着衣服的?”听了赛郎的话,倪县令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是个呆子!”他嘿嘿嘿地又笑了笑,接着说:“这也不能怪你!你还没有见过你媳妇生孩子。告诉你,这世上的孩儿生下来时都是赤luo裸的,哪里见过孩儿是穿着衣服生下来的!”听了这话,赛郎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故意痴痴地问:“这么说来,那李家孩子生下来是个赤子了!”县令却傻傻答:“当然,是个赤子。”此刻,赛郎鄙夷地看着倪县令,大笑着说:“这就是了,生来就是个赤子!赤子之心,该不是‘黑心’人了!我的布卖对了,卖对了啊!”县令还在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在场的人却轰然大笑起来,一个小孩童指着倪县令和衙役们说:
看你这帮二百五,
人模狗样衣楚楚;
满腹尽是馊主意,
不如赤儿无衣裤!
说罢,有些村民向县令唾唾沫,有些村民掷石子,吓得倪县令急急忙忙钻进轿子里,在衙役们的护卫下,灰溜溜地逃走了。
俗话说“起心害人终害己。”倪伯伍父子勾结,整治赛郎,没想到最终却害了自己。时隔不久,倪伯伍到云盘岭参加一个庙会。去云盘岭要经过一条江,那条江虽不是很宽,却水流湍急,江上有一座木桥,叫“杉木桥”,桥面不宽,一个人走在桥上,桥也晃晃悠悠。那天正下着雨,倪伯伍坐的轿子来到桥的中间,由于人多,木桥摇晃得厉害,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因果报应,恰在此时,一个轿夫脚底一滑,摔了个跟头,轿子便摔下江去;倪伯伍家人呼天呛地,沿江打捞,三天后,终于在江的下游,离杉木桥十里处捞得倪伯伍的尸体。倪伯伍一死,家人给他办丧事,没想到财主之家却没准备白布做孝服。没办法,倪府的管家只好厚着脸皮来到赛远家,要买一担白布。田螺姑娘问管家:“你买白布为何事?”管家说:“给东家做孝服!”田螺姑娘明知故问:“倪老爷家谁仙逝了?”管家答道:“东家死了,已经三天了。”田螺姑娘故做惊讶:“死了三天了!那老爷的尸体可还热乎?”管家说:“早就僵硬了!”田螺姑娘说:“这样说来,我家虽有白布,也不能卖给你了。”管家说:“我可以给你高价钱!”田螺姑娘说:“再高价钱也是不能卖的。”管家又说:“那是为何?”田螺姑娘冷冷地说:“县衙早有禁令!”管家十分惊愕地说:“县衙没有禁止卖布给死人做孝服啊!”田螺姑娘语带双关地说:“人死三天了,尸体都已僵硬了,难道‘心’还不硬么!”管家听了,面红耳赤,只得怏怏而去!
村民知道了田螺姑娘计斗倪家的事后,十分佩服田螺姑娘的胆识和才智,大家又编了一首歌,痛斥那黑心的财主: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世上财主一样狠;
有布就不卖财主,
白布难裹黑心人!
漂亮、贤慧、聪明、机智的田螺姑娘被人们当作故事传颂,当地的村民还编了一首山歌赞美她:
人说最美是凤凰,
我说最美是善良;
田螺姑娘美又善,
人人称赞美名杨!
田螺姑娘的美名果真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地传开了。不知不觉就传到了南海龙王敖润的耳朵里,他立刻清点虾兵蟹将,果然少了田螺;于是立即向玉王大帝报告,玉王大帝派托塔李天王带天兵天将前来捉拿,一时间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天空中天兵天将凶神恶煞,直冲田螺而来。赛远紧紧地拉住田螺姑娘不肯放手,可是他哪是天兵神将的敌手,一个天兵用枪一挑,赛远扑通一声就被摔出好远。田螺姑娘泪流满面地扑向赛远,声泪俱下地对赛远说:“赛郎,你我缘分已尽,从今以后你要多多保重,踏踏实实做事,堂堂正正做人。为妻就要走了,你快把我的螺壳还我吧!”正说着,一个天兵拉着田螺姑娘就要走。赛远虽然涕泪纵横,然而他也知道无法留住田螺姑娘,于是连忙找出螺壳递给田螺姑娘,那个天兵拉着田螺腾空而去;田螺姑娘还没抓稳,那螺壳就从手田螺姑娘的手中滑了出去,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只见一道霞光划过长空,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便有一座形似田螺的山峰耸立在五龙岭下……
田螺姑娘被天兵天将带走后,赛远每天都在那座形似田螺的山峰前放声大哭,日子久了,流下的泪水洒湿了一地。后来赛远就失踪了,有人说他出家做了和尚;也有人说赛远对田螺的真情感动了苍天,上帝收他上天做了神仙。后来有人发现那块湿地常年不干,就在那里挖了个坑,谁知越挖泉水越大,于是就挖成了一个水井,那井水清澈、甘甜,从不干涸,人们为了怀念田螺姑娘和赛远,就将此井取名叫“天螺晒眼”。有人说,那喷涌不断的泉水,是田螺姑娘为了报答赛远父母的救命之恩;也有人说,是赛远为了感谢田螺姑娘相救之恩,二者都有“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意思。不论怎么说,其实都是善良的人们一种美好的愿望,是留在人们心中的一个美丽的传说!
如今,当地依然有唱山歌、对山歌的习惯,尤其是青年男女,他们用山歌交友,用山歌谈恋爱,据说就是从赛远爱唱山歌那时流传下来的。而今人人都会唱的一首山歌就是:
善似青松恶如花,
别看当前不如它;
等到隆冬风寒后,
只见青松不见花!
可不是吗!只有那些善良的、美好的东西象松柏一样,才能弥久历新,永盛不衰!
后记:
讲完了这个故事,老爷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些古老传奇的故事,青年人早已不愿意听了,老人家只能把她深藏在心底……当老人家讲述这些传奇故事时,是那么高兴,那么欣喜!
在我们离开村庄的时候,我看到老爷爷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看得出来,那是激动的泪花、期待的泪花、希望的泪花。因此,当我写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同样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想,我也完成了一次传播文明的接力,没有使老人家失望。不论故事是真是假,我写的是否生动感人,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们对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是永恒的,也只有那些美好的、善良的、文明的东西才能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被人们永远颂扬和传播!
亲爱的朋友,四明山里的传奇故事还仅仅只讲了个开头,由于个人的原因,就暂告一段落了,谢谢您的关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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