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又途经秀丽的秦皇岛,奔往北戴河的滨海大道,绿树成荫,风景如画。大海一望无际,白浪滔天。花园一样地燕山大学旁,有一“城中村”,叫白塔岭村,秀美中仿佛走进另一天地。邂逅老乡,小村逗留了二日。热情真诚,备至欢洽。老乡们背井离乡,艰辛勤劳,互相帮衬,不怨天忧人,忍辱负重,欢欢乐乐度日,愉愉快快生活,让人羡慕感慨-----。
拥挤杂乱的村庄
从笔直宽阔的滨海大道钻进路口,一个陈旧低矮村庄便映入眼帘,这就是白塔岭村。好象脱掉了华丽的外衣,露出了肮脏破烂不堪的衬衫。街路狭窄,人群熙熙攘攘,一阵风过,垃圾尘土飞扬。城市腾飞,海景楼已逼进小村。村民为搬迁时多伸手,见缝插针,房屋盖的如迷宫一般。简陋窄小房屋大多租给附近建筑学院、燕山大学的大学生们,男女同学,手牵着手,阳光浪漫。村子被外乡人盘踞,稠密乱杂,有炒瓜子的、摆小摊的、剃头的、打渔的、搓澡的、算卦的、拾破烂的、收废品的、开小店买酒的等等,大家匆匆来去,为果腹忙碌。村中有座大沙堆,野草丛生。几年前,沙堆下是百亩桃林,桃花盛开时,如云如雾,也是一景。不知何因,砍伐一空,如今是一片玉米地。村中有一狭长小巷,辟为小市场。每日黄昏,人潮如流,拥挤兴旺。入秋,海鲜大量上市,虾儿欢蹦,蟹肥横行,价格便宜。瓜果绿菜,鲜艳飘香。市场尽头,有一小二楼学校,读书声、叫买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生意虽繁荣,而摊主们却一脸苦楚,税务工商把收费承包给村痞恶霸,苛捐杂税,不堪重负。稍有怨言,便拳脚相加。外乡人更是无奈,任人欺凌,敢怒而不敢言,老乡谈及怒火中烧,欲哭无泪!
荒芜寂静的海滩
老乡们盛情邀请去海边游泳和野餐,一辆破三轮,一声呜咽,一股黑烟,奔向大海。白塔岭村距海边很近,穿过滨海大道,绕过幽静的建筑学院,驶过白沙柔软的天然海水浴场,顺海岸上行,便拐进一片荒草丛生的海滩。一座战争年代废弃的水泥碉堡趴在海岸边。白浪滚滚大海边抛锚的渔船在漂浮,海鸟在桅杆上盘旋,几艘轮船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航行。荒草丛中一堆小山似的贝壳。沙滩上晾晒一排排养贝的网兜,堆放着一堆堆圆球浮漂。一辆爬窝陈旧的客车上,风大浪急未出海的鱼民正打牌赌博。一条红黄色的大狼狗趴在破车的阴影处酣睡。客车旁有一水井,提上一桶,清凉微甜,井边有一排地下渔民的住屋,离大海这么近,井水不咸,住屋不潮,很是奇怪。岸边,一艘归来的渔船正在卸鱼,几个渔民抬鱼筐下船,鱼儿银光闪闪。买鱼的女老板风风火火张罗着过秤装车。海水蔚蓝,细沙柔软如锦,女人们花枝招展兴奋惊叫着扑向大海嬉戏。碉堡下几个斜叼卷烟的渔民,饿狼般的目光贪婪的舔舐着女人丰腴白皙的身体和丰满滚圆的屁股。海水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稍不小心,便被它掀个跟头,呛一口咸涩海水。几次欲爬上颠簸的渔船,终因风浪大而未能得逞。船老大拎来半筐海鱼,女人们开始挤鱼晾干。海水中捞得一种圆圆丝状植物,晚餐凉拌,鲜脆可口,是下酒的佳肴。
女劳模和“破烂王”
90年代初,在家乡那《暴风骤雨》中土匪韩老七盘踞的大青顶子山脚下公路上,有一名女养路工的身影在忙碌着。她闻名遐迩,是全县唯一的一名女养路工人,是全省的劳动模范。晒黑了的脸庞一双大眼睛透着水灵。女劳模事业辉煌,婚姻坎坷,丈夫突然抛妻弃儿,拐跑了邻村一少妇,逃匿的无影无踪,那少妇撇下三个幼儿,未满月婴儿嗷嗷待哺。女劳模刚强,擦干泪水,乡路上又见她忙碌身影。几度寒暑,老天怜悯,一段奇缘降临,省城一高干子弟恋上了她,缠绵了几个春秋。无奈苍天多变,寒流突袭,大雪漫天,雪后,那高干子弟不翼而飞。她痛不欲生,似祥林嫂呆滞着一双大眼睛,乡路上再也见不到女劳模的身影了。十年后,那高干子弟又突然回到她身边,岁月侵蚀,女劳模已是半老徐娘了。负心汉变成多情郎,对她百般呵护,信誓旦旦说:“绝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女劳模一双大眼睛流出了幸福的泪花。那子弟拒绝了高干老父和两个姐姐的帮助,带着心上人来到白塔岭村,租间小屋,养黑、白两只小狗,一辆脚登三轮车,收废品为生,其乐融融过起了小日子。多情郎自嘲是“破烂王”。其魁梧富态,光膀子,趿拉鞋,大裤衩子,乐天幽默,走一路洒下一片笑声。他好饮豪爽,交朋好友,藐强扶弱,村痞地赖也让他三分。他仗义疏财,济贫帮穷,老乡“姜半仙”的儿子摆摊无本钱,慷慨解囊。他坦诚热情,异乡相遇,兴奋豪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无论醉成什么样,也绝口不漏那失踪十年的去向,女劳模也从来不问,至今是个迷。
“姜半仙”和他的儿子
老乡“姜半仙”年过半百,属羊。年轻时便与他相识,瞪着一双深陷的大眼珠子,咄咄逼人。乡供销社参加工作,80年代抽调到乡公安派出所,当了十多年编外警察,管理户籍。为人倔强,与所长“王大匣子”不睦,始终未转为正式警察。后来,还被退回原单位。愤垴交加,无颜见江东父老,便在市井游荡,一日受一位干瘪修脚老头引渡,闭关修行。春暖花开时,便走出江湖,手托罗盘,给人家看风水、找茔地,测字算卦,练就了一只好嘴。自称“有手绝活,那便是寻人,一算一个准”。几次灵验,便小有名气,人送雅号“半仙”,香火渐旺,衣食倒也无忧。伟人南巡,改革春风又掠过。“半仙”忍耐不住诱惑,伸手经济工作。为朋友担保借贷,一不小心湿了鞋。一笔担保巨款,欠钱人蒸发,“半仙”满嘴燎泡,满世界找人未果。其子嘲弄:“那手绝活呢”?债主们昼夜登门索讨,逼得“半仙”背井离乡,云游四方。一日飘洒到白塔岭村,拜访了“破烂王”,大眼珠一亮,“此乃宝地,可养穷人”。便落了脚,开了家养汤馆,无人问津,赔钱关门大吉。无奈重抄旧业,摆起卦摊,生意萧条,勉强度日。“半仙”有两儿,小儿子伴随身边。胖墩墩,黑黪黪。28岁,退伍兵。开一辆旧机动三轮车,凌晨两点去批发水果,赶早市兜售。为躲避城管执法、收费地痞的纠缠,白天呼呼睡觉。傍晚在到燕山大学去叫卖。很是辛苦,但小伙子一天天乐呵呵:“多挣钱,养老爹,娶媳妇”。对老父摆摊算命不置可否,不以为然。曾目睹“半仙”为一瘦弱女大学生为寻男友占了一卦:“卦相说,只要你回到学校,成绩好了,他年末一会回来找你。”其隐恻之心、善良用意可见一斑。
“大骒马”和她身边的男人们
“大骒马”是周立波《暴风骤雨》中“元茂屯”的老户,有人说她是“小羊倌”的后人,已无法考证。她身高体瘦,两条腿奇长,似鲁迅先生描写的“豆腐西施”一样,好像在肚脐眼那就分了叉,圆规般的挺直,“猛一回身,划了个圆圈”。但她绝无“豆腐西施”娇好迷人的脸庞,消瘦的刀条脸,三角眼,满口七倒八歪的牙齿,一副倒霉相。丈夫死后,留下两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几年间便将家产败坏一空。“骒马”打熬不住,把六十多岁的表哥领到炕上,哼哼叽叽闹的那俩小子睡不着觉,一怒之下打了出去。老娘恼怒成羞,索性扔了俩个逆子,跑到深山老林钻到一个修姓的羊倌油腻的被窝,几个月下来,羊倌腰直不起来了,几十只老羊也卖光了,她又回到“元茂屯”。找了邻村一贾姓农夫,当牛做马帮她种了两年地,被她踹了出去。反诬一口:“瘾头太大了,一天要爬好几遍,铲着地也要按趴下来一通。”老贾灰溜溜走后,“骒马”又勾搭上邮局上班的王二。俩人如漆似胶,谈婚论嫁时,王二老娘跳了出来,破口大骂,道出了原委:“骚骒马做姑娘时就和你爹有一腿”。王二苦笑自嘲:“拣了老爹的剩了”。家乡呆不下去了,便来到了白塔岭村,投奔老乡“李大肚子”来了。当晚便贴上老李的大肚皮,她一心要嫁给老李,老李看不上她,便和众老乡把她介绍给一个卖水果的小贩,买了一身鲜红连衣裙,进了洞房。不知为何,睡到半夜,便光脚跑了出来,死活也不回去了。后来,又结识一出海打渔的船老大,小个精明,吹牛不眨眼。据说在女劳模、“破烂王”、“半仙”等老乡规劝帮助下,找了份打工的活,安分了许多,和船老大过起了小日子,但也不时偷偷地去安慰一下“李大肚子”。
2007年11月27日脱稿
本文已被编辑[恋尘叶子]于2007-11-28 7:56:5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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