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夏至,偶尔会有一股凉风从阳台上吹来,窗户都是打开的,靠窗的位置是我的书桌,上面存放的一些不同类型的书籍占据了桌面大部分位置。另外,还有一盏台灯,一个笔筒。空白地点散乱着许多稿纸,有准备扔了的,有准备修改的。
我维持生活的技能就是写很多文字,生活一直不是那么宽裕,住的房子除了一个可以放的下床、书桌和衣柜的客厅,就剩下极小的卫生间和厨房了。每次拿到稿费,除了买些食物,剩下的花费几乎用在了香烟和威士忌上面,生活勉强可以维持,除了交女朋友以外。
我一直与女人保持一种很有芥蒂的距离,不是金钱的问题,也非心理障碍,我比较喜欢寻求一些近乎完美的事物,它的完美不是来自表层,而是缘于与自己能心灵契合的尤物。所以在这个尤物出现之前,我的外形上就会产生一种无法穿透的隔膜,应该比坚石要强韧的多。
正置27岁的我,身材魁梧,表情淡漠。永远都只是穿黑白两种极端颜色的衣服,包含内裤与袜子。公文包里永远只装有笔、稿纸和小说,拿着它走在街上,看上去倒像个做生意的老板。不管是上街买菜、去编辑部,还是参加一些大型的笔会,我从不打领带,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我喜欢不扣衬衫最上面的两个纽扣,那样觉得呼吸很顺畅。
前不久,我为了寻找灵感,搬到了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住所,说是截然不同,也不过是个人的习性问题,房子住久了总有厌倦的时候,我可不是那种对旧事物会有不舍之情的人,对于在别人看来算是美好回忆值得留念的东西,我总是会很快的讨厌,厌倦到一刻也不想停留,一刻也不想瞧见。
这处房子很是幽静,四面都会散发着几抹孤独,正好,处于这种意境,写字的状态总会不知不觉投入,编写文字,无非就是一个人在孤独中来回行走、摸索,这样的文字才能够深入人心,有所其价值可言。炎热的夏季,这样的意境与感受总会带来一丝的清凉。房间要比以前那个大的多,并且不显得空荡,房东留下很多家具,而我,只需添加一些新鲜的东西便可以了,比如食物,比如威士忌。
好好整理一番后,房间变得舒适而明亮,心情也自然好了起来。洗个澡出来以后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忙了一个下午,晚餐都忘记吃,肚子饿得似乎没了空气,买来的食物都放在冰箱里,也懒得去煮,宁愿饿着。将近9点钟时,喝了一大杯威士忌,抽了一支烟,准备去和周公见面。
睡至半夜,被天花板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响声给惊醒,听起来像是楼上有人在砸东西,看看表,已经快12点了。我有些烦躁,一心想着睡觉,而天花板总是隔几秒钟会铛铛铛地响,不像是在修理东西,而像是有意无意地敲击东西。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但声音依旧可闻。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渐渐停止,我也折腾地够呛,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来后已近中午,腹部已经贴着肋骨,除了洗脸,刷牙,再也想不起该干什么,就飞奔到离住处不远的饭馆里,饭馆的布局很是优雅,但却有些空荡。我随便找个位子坐了下来,侍者很快过来,我点了两份菜,没有要酒。等菜的时间,我环顾了整个餐厅,除了我,就只剩窗边的一个女人,她正夹着烟,满脸踌躇的望着窗外,脸色暗黄,头发短而零乱,看上去偏瘦,皮肤的颜色并不适合她这个年龄,她应该拥有那种白皙透红的肤色,那样会更漂亮。女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菜和一个空杯子,菜没有动过的痕迹,杯子是刚刚盛过酒的。
直到菜端了上来,我才收回视线,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打量一个陌生女人。她坐在那总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很容易引起别的注意和猜测。
我要了米饭,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期间,我往窗口看了几眼,女人依然看着窗外,抽着烟,仿佛那就是她的工作,她的生活。这顿饭,我只花了十分钟便解决了,在我起身走向吧台时,女人看了我一眼,冷漠而温柔。至使回往住处的路上,我都一直在回味着那个眼神,内心微起波澜。
下午看了一会书,然后开始写作,不停的写,一直到晚上10点,肚子又饿了起来,才想到晚饭忘记吃,怕昨日重现,我便跑进厨房煮了面,加了鸡蛋和牛肉。到睡觉的时候已经11点多,一连几个小时的伏案写字,腰痛的像是刚刚被人暴打过。躺在床上刚要睡着,天花板又发出响声,和昨晚一模一样,断断续续,断断续续。我一跃而起,一肚子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声音依然持续着,不说惊人入梦了,就是不睡觉也会听得心烦。没再忧郁,我披上睡衣踱步上了楼梯。按了门铃,几分钟之后门慢慢地打开了,房内没有开灯,借着依稀的亮光,我看出是一个女人,而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看着我一声不吭。
我很礼貌地说道:“太吵了,我无法入睡。”
“对不起”,声音冷的让我浑身不适。
我没再说什么,又噔噔噔地跑到楼下,上床刚躺下,天花板又响了。我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没了睡意,想上去,又顾及会听到那个女人冷漠的声音。深夜中也不睡觉,还不停地敲击东西,很难遇见这样的人。我点了烟,继续走来走去,抽完几支后,声音依然没有消失,我灭了烟火,又上了楼梯。
和刚才一样,我敲门,过几分钟她来开门,我们对视着,我站立的姿势吐露着不满。夜很静,我听得见她的呼吸声,闻得到她身上独特的香味。突然,她打开了灯,我满脸惊讶。是她,是今天在饭馆遇到的那个女人。此刻她依然冷漠而温柔的看我,我的心一阵澎湃,整了整睡衣,我说:“你在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客厅,我迟疑了几秒钟也跟着进去了,客厅很是狼籍,摆了一大堆零件在地上,还有散乱着的破裂的鼠标和电脑键盘,她又拿起锤子像砸核桃一样击打它们。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身穿白色睡衣,是有腰带的那种款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神呆滞,握住锥子的双手一会儿扬起一会儿落下。许久,她丢下锤子向我走来。
“喝东西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进了另一个房间,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的传出。片刻后,她端着两杯红酒向我走来,我伸手接过一杯与她的碰撞,然后一饮而尽,似乎真的挺渴。
她看着我问道:“还要吗?”
我点点头。
她接过我的杯子又往里屋走去,我听见酒倒入杯子的声音,接着又听见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忘了自己是用怎样一种速度冲向里屋的,她蹲在那,面对着我,拿着玻璃碎片的手指粘满了鲜血,我蹲了下去,拿掉她手中的玻璃片,说:“疼吗?”
她摇摇头。
我拉起她去了客厅,找了些医疗工具把她的手处理干净,在包扎的时候,她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没了冷漠,只剩下温柔。不经意之间,我发现她的睡衣领口敞开很多,黑色的雷丝胸罩映衬着洁白的乳沟,细长的脖子更添加了几分性感。下身一阵骚动,我立刻起身,看着那些散乱的零件说道:“我该回去了,别再敲那些东西,你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来看你。”
走出房间的那会儿,我没敢抬头再看她一眼,但能感到她的眼光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困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脑中除了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我像死尸一样横在床上直到天亮。
8点钟我出了门,因为突然想起要去一趟编辑部谈稿费的问题,生活的渐渐拮据不得不逼的自己去在意稿费的高低,提着公文包便上路了,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可到达那个杂志社,车子晃悠悠地行驶后,我就再没了精神,开始睡觉。一直睡到站还睡意绵绵,拉着疲惫的身架,脑中还不忘在想那个女人此刻在干什么。我看我是中了邪,而且病情还很严重。“谈判”进行了两个小时才结束,钱真的可以把人给逼疯了,想刚写作的那会儿,一骨子清高劲儿,可现在,却为那几个子儿,都快当上谈判专家了。
从杂志社出来,感觉很是颓废。一个专属男人的颓废。现在不得不现实的想到,金钱的缺乏对精神的打击程度的深浅,并非说要家财万贯,可对生活最起码的补贴都困难,何从谈起清高这样的字眼?只有颓废,也只剩颓废。
回到住处已近中午,满思想的困意,也没那个精力再煮食物了,于是就开始了一泻千里的睡眠。睡至最香的时候,又被那铛铛铛地声音给惊醒。看看表,居然都夜间12点了,我被吵得无法入睡,脑中是那女人在凄凉幽怨地敲击零件,我整好睡衣准备去看她。
“你来了。”她打开门就说了这句话。
我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你在等我?”
她没说什么示意我进房间,地面的狼籍和昨晚没什么差别。
我说:“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些了。”
“吃晚饭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
“没人给我煮!”语调无辜的像个孩子。
我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问她:“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她看着我,依旧温柔。我转过脸开始找食物,除了几袋方便面什么吃的也没有,也只有煮面了。一会儿的折腾,面香喷喷地出锅了,我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她端起面闻了闻,嘴角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很美,我从没见过怎么美的笑容。那一刻,我也不觉幸福起来。
吃完面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对视着,昏暗的灯光映衬着她蜷缩的身体,看上去象个天使。我很温柔的问她:“你为什么整晚不睡觉,非要砸那些东西?”
她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以前在网上认识一个男孩,很来电,后来就同居了,但期间我却发现他有别的女人,而且不只一个。在我还没有发怒之前,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你就把电脑砸了?”我接过话。
她看着那些零件不再出声,我又问她:“那你的生活怎么办?”
“他很有钱,留下了很多给我,够我挥霍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只不过22岁,一个刚刚走过花季的女孩,眼下却沧桑的像个历尽煎熬的女人。对她的怜惜骤然而生,可我却没有更多的安慰言语对她表达,只是劝导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凌晨2点钟,她说她要睡觉,我连忙起身道歉准备离开。然而手却被她一把拉住,我转过脸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乞求的面孔,她说:“留在这儿。”
我有种被孤仙缠身的感觉,竟然很听话的又坐在了沙发上,她向我挪了过来,把身体投入我的怀中,嘴里还轻声说道:“抱我!”看着她哀求的脸孔,我伸出双手紧紧的拥住了她,发丝的香味弥漫了我的呼吸,接着一双温热的双唇贴上了我的,柔软而甜蜜。本着男人的冲动和欲望,我要了她,她没有反抗,只是一昧的迎合。
早上醒来,太阳已经很高了,她安静的躺在我怀里,甜美而安详,我紧紧的抱住她,我想也许那个尤物已经出现。
那天过后,我以为和她之间会有所改变,可事与愿违,她变的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冷漠。晚间,天花板不再响起,在楼下的那个垃圾筒内,我发现那些零件。只要清醒着,我就会思念那个女人,想她的眼神,想她柔软光滑的身躯。好几次,我去按了门铃,都没有人应答,似乎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的姓名,我无从问起,她也没说过,不过,内心深处,我已把她命名为:午夜的女人!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她,我跑去问房东,房东说已经搬走很久了,我的内心一阵落寞,不知何去何从。再后来,我也离开了那里,因为到了该换住所的时间了。
-全文完-
▷ 进入天子第一号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