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堕落天使天子第一号

发表于-2007年11月29日 中午1:03评论-1条

双霜常常疑心自己就是梦里的那个小巫女,被阿妈揪着发辫,把她拉扯到火光中间,发辫散开来,长长一缕拖到脚踝。周围恐惧和狂热的人们怪叫着,无能为力的驱着心中的鬼。他们疯狂的绕着双霜奔跑、舞蹈。渴望的眼神在傍晚的暮色里白得发亮。他们在黑黝黝的丛林前象一圈不定的火,烧灼着她。 

双霜的心怦怦跳。她咬着发丝很快安静下来,出奇的镇定,望着这群等待施恩的人。她明白了。天空一颗流星划过,她呼啸一声,追上流星。她的舞姿让大地倏然沉静,天地间只她一个人发声。她指挥着,说,你们各就各位。于是所有的血液按她所指的方向流动,在低洼处回旋,冲开淤积的枯叶,推动石块,滋润干涸已久的河床------ 

就像现在,双霜看看黑暗中一动不动躺着的男人,他的呼吸开始均匀,焦躁和不适一去无踪。他开始享受双霜的按摩。 

双霜是按摩女郎。她上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了这个职业。这是她主动去找的。还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她就想做按摩女郎。在自由的,无人管束的大都市里,到处都是陌生人。而她,也是陌生人。 

她从来不认识自己。在家乡那个小小的被芦苇荡包围的小城镇里,她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人跟她亲近,因为她是耻辱。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母亲对她来说意味着白眼和同情。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总之,从别人诡秘、复杂的表情和见到她马上停止谈话,用又嫌恶又怜悯的眼光看她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她被迫紧紧关闭起自己。从童年到含苞未放的少女时期,她关闭着青春和美丽。除了个子傻长,她只让自己单薄的像一根芦苇,连发育都懒得发育。 

芦苇荡是她最爱去的地方。她发现自己是一头乖戾的野兽。她能够捉到湖里的鱼,在它活蹦乱跳的时候放进嘴里,让它死到肚子里。有一次下套逮着一只野兔,她学着别人的样儿把野兔击昏,就生剥起兔皮来。红色的温暖的血在她的手心里蔓延,夕阳铺满了半个天,她站在芦苇荡里放声大笑。金色的阳光迅速消退。跟踪她的几个不怀好意的坏小子从此想起这一场景就胆战心惊。 

双霜却不怕坏人。她偏要找上门来。 

上大学是个逃离,逃离了一个小恶的世界,双双要到大恶的世界里一展身手。开学第一天她在课堂里虚晃一下,同学、教授、课本,这一切都不合她胃口。她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逛游,再逛到酒楼、宾馆密集的地方,她停下来,就是这了。她推开最豪华的一家转门,走进去,在大堂里坐着,等待着,直到碰到一个熟悉的眼神。坏人的眼神总是相同的。他给她安排好了新的角色。从此她开始迅速发育。 

食堂的饭养人。只消半年,她从一个青黄不接的毛丫头发育成了一个曲线毕露,青春逼人的年轻女子。她的两条如芦苇杆枯瘦的长腿忽然活转过来,嫩生生,娇滴滴,风情万种。是的,她身上的一切都活过来了,青春迸发,充满了表情。它们仿佛在向所有的人说,来吧,看吧,我是怎样一个无法抵御的女人。 

她不爱惜自己。第一件事是把自己变成女人。 

她找了个粗短黑胖的男人,唯一记得的是那张憨厚的脸上纯洁的表情。她笑了。她是这样认识纯洁的。她试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她厌倦了。是的,她比她的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赢了。这时候她碰到一个男人。 

双霜逃课逃习惯了,偶尔有一天双霜到教室去,老师说,“那个新插班的女同学-----”全班哄堂大笑。双霜耸耸肩,懒洋洋的站起来,一道阳光穿过教室,双双眯缝起眼睛。没有人再笑,因为她太美了。男同学怀着恋慕、崇拜、自备的复杂心里想看又不敢看,女同学的眼睛里仿佛要射出一枚枚锐利的小刀子,把这个妖精射穿。她满不在乎,她见得多了,从她母亲开始,她继承着美女母亲的一切待遇,这时候她很理解母亲。她离开课堂,十分钟后,那个老师跟过来。 

她从肩膀上望过去,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可惜戴眼镜。镜片很后,怕看不清楚我吧?双霜轻轻笑起来。小伙子以为是接纳,一直保持的老师的架子没有了。他伸出手,憨厚的笑着。镜片后面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双霜的脸。“叶政”,双双心情很好,她刚来完月经,马上又可以摆脱软弱的角色,重新趾高气扬的玩乐了。“白双霜”。 

这是一个不爱探根究底的男人,甚至不爱说话。常常沉默着,沉默的语言就是等待,等待双霜的任何指示和命令。双霜乐得调遣这么一个听话的男人。她什么都不怕,她已经提前把自己的一切都失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叶政刚刚研究生毕业,分配回母校任教。他热爱教学的工作,喜欢在学院里不受打扰的做研究。他踏实沉稳,一丝不苟,很快赢得了导师的赞誉。研究成果一年一年的出来,硕士论文还没有做完,他已被评为省十大杰出青年。他的论著在理论界引起不大不小的震动,人们都私下看好这个品德出众,学养深厚的青年学者,前途无量啊! 

双霜不懂这个。她的生活就是眼前的呼吸。吸进香水、烟、男人的味道,呼出日子、生命。她开始尝试白粉,味道并不好,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她撇撇嘴,这是她最难看的表情,以示藐视。是的,她看不起那些装酷的小青年。麻醉自己还需要这些垃圾!她的想象就足够麻醉她自己了。 

她是巫女。毫无疑问。她常常清晰地看见千年至下自己的脸,白皙的,脆弱的轮廓,要命的精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热烈又矜持的望向众人。嘴角微微翘起,她要召唤了。从林骤然摇曳如狂风乍起,天地转眼间变了颜色,乌云遮住星月,人们纷纷跌倒,苦痛哀求------ 

她是巫女。从她降落下来的那一天就是。她的额上打着印记。没有人分封,没有人教导,在族中,看见的人都要给她让路。他们低头、行礼,喃喃自语。她走过去好远,赤luo的脚在泥地上留下稚嫩的脚印,族人们在脚印上亲吻又亲吻,捧起泥土带回到睡梦里。 

她试过。酒杯倾倒,红色的液体淅淅沥沥滴满衣裙,白色的雾,红色的花儿,十指尖尖红艳欲滴,散发着微醺的、甜腻的让人恶心的味道。她就用这双手给男人按摩。她没有忌讳,哪好玩就按摩哪儿。男人的生殖器官格外的矫情。他们是男人身上最不成熟的部位。双霜试过无数遍,无论它们装得怎么野蛮、霸道,侵略和进攻,都是为了掩盖羞涩。一点也不理直气壮。双霜不明白,这就是让她母亲名誉扫地的东西么?这就是给了她恐惧、耻辱、憎恶的东西么?软弱不堪一击!她很会玩,玩得精当极了。她弄一个把戏,它就乖乖的直立起来,她再玩,它筋疲力尽也无法松懈下去。她好奇的听拥有它们的人发出的声音,从喉咙里,胸腔里,腹部,从骄傲的、雄性的身躯里发出无法自制的、陶醉的、缴械的声音。双霜满足了。她要的就是这个。她学会了按穴位。那是一个神奇的所在。她看见了流动的河,攸关着生命。像一道道小小的关隘,小的闸门,汇聚着能量。打开闸门,水快活的流动起来,手底下的人也舒服起来。按紧闸门,水停止流动,很困难,人痛苦起来,再放开,啊,痛苦之后的舒畅更惬意。双霜不需要学,她看得很清楚。黑暗里,那些小小的弯道,水流聚集区在闪闪发光。它们象芦苇荡里的水泊,在月光下,无声的袒露着光洁的自己。双霜沉醉于此,这是她的乐趣。她是芦苇荡的女儿,从前是,以后时,永远是。她只有她自己。双霜名声在外,很多人迷恋她的按摩,他们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交了出去,何况是交在这么一个美妙的年轻女子手里,多么快意!双霜的身价急剧增长。有人想包她。 

双霜通常按摩整夜。她坐在黑夜中召唤她的梦。鼓声、呐喊声从地底涌出,浓烈的色彩晃得她头有点晕,她一个人在中间跳舞,手脚柔软,黑发飘拂。星星掉落她的掌心,合拢来,收紧。她确知了命运。 

她的命运就是探索,手底下的这些人脱去了一切的伪装,赤luo裸的横卧在深夜中。他们的思想只被两个事物占领,痛和快感,然后昏睡。这就是命运。双霜咧开嘴笑了,和她没什么区别。 

天一亮,双霜从梦里醒来了。依然漫无目的。价格昂贵的服装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胴体上,长发蜷曲垂落在肩背。她踱回校园。叶政在门口等着她。 

他从不问她到哪儿去了。他先是帮她联系了一间只住两个人的宿舍,后来不耐烦外人的眼光,叶正干脆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为她租了一间房。双霜住进来了。理由是,她喜欢他憨厚的笑容。第一次的那张脸,纯洁的笑容,是的,纯洁。双霜笑了,皱一下眉尖,心痛的感觉一闪而过。 

双霜很放松。先上厕所,叶政给她送手纸,再冲澡,叶政帮她搓背。双霜要睡觉了,四肢打开,仰七八叉,她轻轻的叹息一声,舒服的睡着了。双霜光溜着身子,她睡觉从来不穿衣服,叶政尽可能的守着她,给她盖被子。光滑的大腿,白得耀目,叶政无法正视,大腿间幽秘的所在仿佛在大笑,它嘲弄的看着叶政,叶政下决心要看它时,她一个翻身,把密林藏在两道白光之中,恬不知耻的ru*房挤压在胳膊下,叶政总要把她胳膊摆正了,别压住胸口,会做恶梦。叶政不是没有冲动,他的冲动在身体里哭叫,在血液里燃烧。他握紧了拳头,常常克制到把手心掐出了血。他太爱这个女人了,他爱到可以为她立时灰飞烟灭。他决不会亵渎她。如果没有那么一天,她不主动要他,他永远都不会碰她。他看着她糟践自己,他心痛、仇恨,他糟践自己。他整晚上整晚上的想念,无法克制就自慰。带着筋疲力尽,他对自己说,我坚持住了。 

双霜似乎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的残酷。她安然接收着叶政的照顾。整天整天的泡在这个小房间里。叶政很忙,白天要上课,帮导师带研究生,晚上写论文。双霜很能睡,除了吃饭,基本上都在睡觉。这就解决了叶政的大问题。他慢慢恢复了元气。刚接触双霜的时候,他迅速瘦了下去,整晚上的失眠、担忧,双双一离开的想念。那时候他满心、满眼、每一个念头都是双霜。他把自己掏空了,装进了双霜。这个奇怪的女孩子。第一次看见她,一个奇装异服的,颓废的女孩子,漫不经心的站起来,晃动着肩膀,那儿有一绺长发。下午,正好有一整块阳光斜着沐浴着她。她眯缝着眼睛,嘴角浮现出嘲弄的笑意。他勃然大怒。他是轻易不发脾气的,他走近前来,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他,一种纯洁的光从里面出来,好奇的、天真的、可爱的,在等待着。他一下被击中,一语不发。他挥挥手。课是上不下去了。他提前霞客。追了出去,终于找到了她。她满不在乎的玩弄着手指,他看见阳光穿透她的半明的手掌,绽放如一朵白莲花。他知道,这一生他要关怀她。 

双霜不发脾气,不争吵。只爱笑。一个人的时候,脸上若隐若现着讥讽的笑意。逗她就爱大笑,笑得痛快舒畅。这是叶政最高兴的时候。批评她,她总是无声。有一次叶政急了,花了几个小时劝说她改变生活,引起的却是她的放声大笑。叶政知道自己输了,他拿她没办法。叶政很清楚双霜每晚都去了哪里。他猜得出来她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现在的女大学生会干一些出格的事。双霜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双霜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明白。但她时那样的人呢?不该做、不能做得她都做了,好像还乐此不疲,仿佛这就是她的生活,她本来如此。但她确实不是如此。叶政研究理论,他可以前后左右、鞭辟入里把事物研究个透彻,可是他研究不透双霜。认识双霜要第六、第七、第八感觉,叶政没有感觉,她是魔鬼,是他的天使。 

他看见她吸毒了,他很震惊。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晓以利害、动之真情,就差说她是自己的亲人了。双霜没有亲人,她不认这一套。看他口干舌燥地说完,双双笑一笑,拿起白粉倒进马桶。叶政这才安下心来,连忙收拾书本,那些研究生们都等急了。 

林荫道上的荫影给风吹动象一层一层的雨洒在叶政的身上。他做了决定,要娶这个女人。也许给她一个真正的家能彻底挽救她。上课的时候她脑子里不断闪过“结婚”,“结婚”这个词儿,家也许就是他从前经常想象的那种,一个温馨的空间,温柔美丽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美丽的场景可以成真了,为什么不可以成真?双霜本质上是一个好女人。叶政遐想着,脑海里却总是出现一个夜晚的场景,寂寞的,冷清的夜的街,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他不想想下去,要赶快回家,告诉双霜他的决定。 

他忘记了晚上双霜照例是不在的。 

双霜有一个计划,她要玩一次纯洁。她通知经纪人,休息一年。拿了高额的佣金,她回来了。 

叶政欣喜若狂,在他想要娶她的时候她回来了。晚上也不出去了。叶政拥吻她,这是她给他的唯一的权利。她的文温柔细腻,在双霜的唇齿之间抚摸、饱含,他甚至并不向里面探索,停留在舌尖,轻轻的含着她,安慰着,温暖着、低语着,双霜象陶醉了似的,安逸的享受着。她既不迎上前也不退缩,温温柔柔的俯就着,像两个相亲相爱了很久的恋人,无声是爱最好的表白。今天叶政的吻滚烫起来,一下子把双霜的脸烧红了,她忘记了平日无耻老练的面具,仿佛[ch*]女的第一次吻,纯洁、羞怯、芳香。她被叶政拥抱着、推挤着,全身都着了火,第一次身不由己,第一次任人摆布。往常都是她摆弄别人,第三只眼睛在半空中冷冷斜视,今天是怎么了?一种陌生的原始的力量从叶政的身上升腾起来,叶政紧紧的箍紧她,“哎呦”,她忍不住交出了声。她的声音仿佛是号角吹起,叶政一个跃身,把她放倒在床上。鲜花开放。双霜迷惑了,她仿佛走进了春天的芦苇荡,好闻的芦苇的青气缭绕在鼻底,她又回到了家,她把充满汁液的草梗含在嘴了,贪婪的吮吸这生机勃勃的液体,只有她才能品尝出的甜和香。小花儿星星点点的开遍了草甸,象极了她第一次来到小镇时那清亮的眼睛。芦苇荡里有一棵大树,根深叶茂,枝干粗壮,是她歇凉睡觉开饭的地方。她常常躺在树下,向上看,阳光穿透树的缝隙,绿色的半透明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小小的身体上,她也似乎透明了,干净、芳香。她流泪了。“啊”!灵魂深处的痛。叶政戳痛了她的最深处,她的快感流着泪。她一遍一遍的享受着这种痛。叶政丝毫不肯停息。他再也不怜惜身下这个女人,他只想占有她、剥夺她、粉碎她、融化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女人。双霜心甘情愿的应和着,她搜索着叶政的唇,他的舌,她把它紧紧的含在嘴里,象含着一世的命,她的命根。没有了它,她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暴风的中心一片空白。长时间的静止,他们没有任何言语。上天已经把他们结合到一起。他们紧紧的搂着,颤抖着,暴风雨后的树叶仍然在抖个不停。汗濡湿了彼此,他们互相舔着,粘着,象生死相依的人。这一晚是个默契。第二天早晨,双双早早起床,象一个家庭主妇一样做家务。叶政安心工作。 

双霜的特殊是有名的。她从不听课,只参加考试,参加活动,适当露面。学校有这样的默契,因为她是名人。双霜跳舞。据说她师从已经去世的民间舞蹈家白鸽子,她承袭了白鸽子出神入化的舞蹈风格。,没有既定的套路,甚至没有明确的舞蹈语言,总是即兴发挥,只用简单的道具,她一举手一投足意境就来了。看者的心神一下就被牵引过去,跟着她一步步深入丛林。那里面故事如灌木众多,爱恨情仇,缠绵悱恻,美的不近人情。太美了!舞蹈界的评价是不可思议。双霜为系里、学校赢得了荣誉。她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没有人对她的特殊感到诧异。 

叶政和双霜在一起,人们私下都眼红。很少人能接近这个神秘的女人。可是当叶政宣布要娶双霜为妻时,在叶政的亲朋好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双霜是个与常人不同的女人,甚至是个堕落的女人,多大的城市都躲不过人们的眼光。双霜干了些什么,早有人添枝加叶被传得被本色还色,斑驳陆离。这样的女人怎么能成为叶政的妻子?叶政是一个人人尊敬、喜爱的年轻学者,人品出众,前途无量,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小伙娶了双霜这样的女人等于把自己毁了。别的不说,以后亲戚朋友如何走动?学生面前如何表率?社会再开放,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不能开放的。叶政顶住了一切压力。双霜休学。他们结婚了。 

双霜真的改邪归正了。她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一样,专心操持家务,俯视叶政。双霜很聪明,她对叶政的照顾从皮毛到骨子。早晨叶政还没醒来,双霜就早早起来,做好早餐等着。她会轻轻抚摸,慢慢唤醒,让叶政在床上享受着清晨的慵懒。她给他准备好书本、讲义,帮他整理文章。叶政的睡眠总是甜香的,因为有双霜在身边,还有她的神奇的按摩。叶政沉浸在幸福里。双霜确实是一个纯洁的好女人,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婆。叶政挽救了她,是他挖掘了她。现在的双霜是他的杰作。 

双霜病了。日见苍白,奄奄一息。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不参加任何活动,也不跳舞了。她说没有灵感。她开始吸毒。那是叶政偶然一次中途回家,双双不在客厅,不在卧室,不再厨房,不在院子。他到处找,冲向阳台,二层楼应该没有危险。回转身,双双坐在窗帘后面,平静的看着他。他闻到熟悉的刺鼻的香味,她的手心里还有残存的白粉么。叶政痛心疾首,“你这是怎么了?” 

双霜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发现自己魔力渐失,终日面对这么一个好人,她没有激情。她的梦已远遁,缥缈的影子召不回,她失去了力量。她不是天使,从来都不是。她是梦里的女巫,那个与上天密语,与鸟兽为伴,祈风祈雨的巫女。不受约束,不分好坏,自由任性,乖戾无节的坏人。她厌恶纯洁。 

那个想包她的人,她想起来了,坏坏的笑。她脑子里还记得他的电话。那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强硬、无赖、韧性。他善于玩弄权术,崇尚力量,征服人生就象征服女人。他推开双霜正在按摩的手,坐起来,他浓眉下的双眼闪闪发光。他对双霜充满了兴趣。双霜这一晚上又来月经了,她很恨这一点。这就是强加到女人身上的软弱,痛苦的来源。父亲是谁她不知道,母亲的苦她倒见得多了,现在她也在受苦。她的按摩充满杀气。穴位点按又准又狠。这位客人却一直忍耐着,不过还好,疼得越厉害过后的快感越强烈,这是一位有经验的客人。双霜开始玩花样,她想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她听见了,连她都脸红。他的声音不加约束,放纵原始。好像不知道羞耻。他享受在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他确信他的享受是好的,是应得的,本来就是这样的。他的自信传染了双霜,她更加恣意,玩起了花样。她一会儿扮小孩,一会儿扮少女,她假装男人,又做一个十足的少妇。按摩加入了想象,变成了表演,这个奇怪的人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同样兴致勃勃,同样精力充沛。 

他坐在她的面前,一丝不挂。双霜觉得他不穿衣服反而自然。他骨骼匀称,肌肉发达,一点不是通常官僚没有生机的身体。他满身都写着“野心”“野心”,他的生命力太旺盛,他需要不断的征服,现在他想征服双霜。双霜不动声色。他天天晚上来,出价极高,不允许别人接近双霜。他用充满热力的胳膊向搂住双霜,双双把他推开。他倒也不勉强,他相信他的魅力,他想等。双霜的不动心是假的,不动声色时装出来的!她其实很喜欢眼前这个和她一样的男人。她要赢。双霜使出浑身解数,她的手指已经被酒浸泡透了,红得像火焰,她想象着,燃烧的红色的液体通过她的手指浇入到这个男人的身体里,她在他身体里搅拌,搅乱他的意识,兴奋他的神经,烧空他的大脑,只留下快乐、快乐。要命的快乐。她成功了。男人的鼓起的肌肉起伏着,肢体快乐的伸展着,他发青的腮帮泛着光泽,喉结一上一下,埋藏着含混不清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双霜担心他会最后大喊出来,她俯身向前,温柔的堵上他。她要了他。她是一条龙,而他是无底的沼泽,他们都想彼此吞噬,战斗在继续,最后,游龙在天,沼泽沉寂。他们都胜了,棋逢对手,难分难舍。 

这一结果是在叶政出外搞调研时发生的。叶政不断抚慰着双霜。双霜偶然吸毒,他没有再指责她,他知道心灵的创伤不是一下能复原的。不过他没时间了。导师有个课题,要到西部调研。他带上心爱的弟子一起同行。叶政临走十分不放心双霜,更何况双霜怀孕了。一想起双霜肚里的孩子叶政的心就幸福得颤栗。他的爱有结果了。他想想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一定是个女儿,象双霜一样,魔鬼的身材,天使的面庞。叶政会爱女儿像爱双霜一样。他一定要给女儿一个幸福的童年,不会让她象她的母亲。双霜也会因为有了孩子而有了新的精神寄托吧。她要痊愈了。 

双霜没有痊愈,她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到了。 

双霜也想做好女人,可是她不会做。她从来没过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她不知道怎么应付叶政的亲朋好友、恩师门生,叶政在家的时候,她在他的后面一切由他来抵挡,他走了,叶政的家人、朋友无法接受这样的女人。随时随地的抽烟,放肆随意,不懂规矩,傲慢冷漠,美得耀目。男人无法摆正心态,女人无法平等交流,双霜什么时候都象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中的人,没有叶政的隔离,人们都怕被灼伤。双霜更加不耐烦,她早就没有了小心翼翼遵守规范的耐心,她和那个男人混在了一起。 

那不是一个好人。很快出事了。那个男人在制度里钻空,用钱换权,以权挣钱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身居高位仍然不加收敛。终于事情败露遭到通缉,他逃出国境,大概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双霜做了一个梦,这一次是大灾之后,山上的恶魔开始发威,他们聚会,喝醉了酒,带着恶意,相互纠缠着,撕咬着,拖拉着,从山顶上落下来。树连根拔起,灌木、草丛连着地皮,土壤,沙石,一起滚落。老天发了脾气,推翻了桌盘,四面吹起惊涛骇浪的风。酒缸打破,浑浊的液体带着腥味儿一股脑倾倒下来,寄居在土地上的人倒了霉。草屋在风中脆弱的摇晃,转瞬被吹得无影无踪。劈天盖地的泥石流从上顶冲下,蚂蚁一样渺小的人迅即被淹没重新作了泥土。一个部落就这样毁灭了。幸存的人蹲踞在树顶上,蜷缩在崖洞里,几日不敢下来。满目疮痍啊!活过来的人比从前更加狂热,他们整日整夜的跳舞、祈祷。喝彼此的血,吃死人的肉,他们把脸涂得墨黑,不敢让命运看见,想逃避灾难。他们祈求,向老天爷祈求,向双霜祈求。双霜赤luo着身体,黑发之下泥土在身上纵横,她的脚在炭火上烧灼,火星四溅,她舞得眼花缭乱,世界变成了火、泪、呐喊、哀求。忽然,一声悠长的叹息冉冉升起,从双霜小小的身腔中,袅袅然然,一直跃上天际,声调不变,持久漫长,它不断地响亮着,响亮着,周围安息了,所有的搅动不安降落了、平复了。声音在持续,越升越高,越来越温柔,仿佛含着快乐,是的,快乐。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没有灭绝。我们重生了。安慰的声音进入到每一个惊恐痛苦的灵魂中,慢慢熨烫着,复员着,生的力量复活了。舞蹈者转过身来,双霜看清楚了,是母亲。她眼眸如星。她回来了。双霜走入到母亲的身体里,渐合如一,转身走远。山峦起伏,黑影憧憧。 

叶政回来了,知道了一切。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双霜其实一直是那个高官的情妇。两个臭名昭著的人。叶政一直蒙在鼓里。叶政很长时间沉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问。朋友躲得远远的,怕尴尬。亲人害怕他的神气。叶政留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了。他陪着双霜。双霜掉了孩子,越发消瘦。她哪儿也不去。只在家里和叶政厮守。两个人也不多话,夜晚各睡一头,没有欲望。 

这几天气候出奇的温暖,小院里各色的花儿一朵接一朵的都开了。傍晚,开着门,花香和暮色一起漫入房间,灯光低低的照着,双霜格外的温柔。“你还爱我么?”双霜问。叶政抬起头来凝望着双霜。他看见一张精致的脸,鼻梁、嘴唇,还是那么熟悉的线条,眼睛是水,清澈见底,不,没有底!叶政几乎大喊出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仍然爱着,深深的爱着这个女人。双霜坐在叶政的腿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这一晚美丽如梦。叶政都不愿意醒来。花儿在身下开放,一朵接一朵,香气蜂拥、多变。他停泊在香气中,这单纯的、微妙的、深不可测的,不知所终的香气------叶政带着幸福和满足醒来,双霜已不在房内,很久也没回来,很多年也没回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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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堕落轻盈-评论

很可悲的一个故事,但是我却也想像双霜一样,只是我碰不到那个"叶政",我找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双霜那个资本吧,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呵。。。我真的也想堕落了。。at:2007年11月30日 清晨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