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怀念那一年的八月。
我已丢失的,那一年的八月。
几株桂树在我的木门外肆无忌惮的妖娆。
桂花在风中凌乱的招摇,簌簌落地,有几片铺陈在裙角,点缀一处即逝的风景。偶尔有花落入了闲池,那时就倚着木门,看时间打马而过,饮一盏清酒,面颊酡红。
有雨过我的白墙青瓦,我想我该怀着忧伤浓重的睡去。也许应该先煲一锅老汤,放些陈年的桂花,温在灶台,等你随时来扣我的门扉,在一团烟气料缭绕中揣摩我们仿佛隔世的容颜。
其实,只能在上弦月的夜里,做一场经久不息的美梦。
已是许久前的梦,那时我刚用桂花香油抹了发,穿一袭靛蓝的裙,拈一枝离枝的桂花,让它陪我等在我们的离城。
是的,少年,我一直等在这里。你看,那桂花在一曲寂寞的离歌中,也开始
披一身清凉的月色,昏昏欲睡。
少年,我没对你讲起吗?
有一些陌生的女子歇脚在我的八月,在我读起某一段仿佛生病的断章时,她们便兀自忧伤,与我云淡风清的谈起曾有的、那些盈盈怒放的过往。
月光推开花格窗,她们的容颜愁人的心动。
她们的十指,闪耀青瓷的光泽。执一柄桃木梳,蘸取一些含香的光阴碎屑,旁若无人的梳理已然纠结而陈旧的芬芳细节,慎重的盘一个繁琐的髻,簪一朵桂花在鬓角。
然后,赴一场流水的约。
我,就等在彼岸。
小心翼翼的打捞她们凋残而楚楚的心事,在我的石榴裙摆温柔聚拢,有一种哀艳的明媚。
从此,我便开始一厢情愿的修补那流落在纸上,横遭肢解的年少。想要在这芳香之时,浩浩荡荡的为我那已被流年打劫的八月,搭建一处深眠的情节。
少年,你大抵不知。
我的八月已然丢失,被一场寂寂的风吹得一波三折。
而我,该给你一个交代。那些被风吹瘦的桂花,依然在软软的月光里,胭脂淡淡。
我并没有要一个许诺,只是贪恋那衍生的些须温存。
我的八月已然丢失,你亦无法在许多被截断的词句中轻易的找回来时的路径。
也许,在某年某月的某日,你牵白马重新路过我们的离城。请你,一定要记起那倚在木门,端一碗桂香满溢的老汤的女子。
她虽已被流年击伤,却依然是你的佳人。
在你的白发苍苍里,心照不宣的明媚而凄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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