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整整二十年前一个炎热夏日的晚上,全家人为我考上大学特意邀请了村的亲戚和有名望的长辈们庆贺。
约九点,她来了,穿一套粉红色的连衣裙,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看到院子里的人,羞涩地说了句“我找他。”
我连忙起身介绍说:“她是我的同学。”见她站立不安的样子,我约她到屋子里。那时家用电器在农村还很少有人买的起,只有用草制的蒲扇驱热纳凉。
“什么时候到学校报道?”
“月底就走,你怎么知道的?”
“打听考上的同学。你真幸运。”她说,语气有些哽咽,泪珠在眼眶边直打转。
“你再复读一年,肯定也能考上。”我劝慰到。
“再复习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后爹也绝对不会让。”
彼此沉默了好久,“屋里太闷,我们出去走走?”我打破尴尬。
沿着村西的大道,慢慢的走着。“你以后会记起我吗?”
我不会忘记的,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不就是再复读一年吗”,我肯定的说。
“我命运不好,如果我爸还在,也许有这种可能。但继父整天看我不顺眼,只是不发作罢了。”她幽忧地说道,“知道吗?是你勤奋好学的精神深深打动了我。原本想我也能考上大学,可惜命运薄我,还是落榜。”
”我来你家前,听到了继父和娘的谈话,他极力想把我早早嫁出去,所以我偷偷出来找你。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那你娘同意了?你很明白自己的实力,万不可凭一时冲动而留下终生遗憾。”我分明听到了她的抽泣声!
“我好后悔,在考场上怎么答的卷子,虽然我不想信自己的命运,可为了我娘不受继父的辱骂,我必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夜深了,有些风丝,粉红色的连衣裙在盛夏的微风中轻轻摆动。我猛然发现,今晚的她是那么美丽,晃如嫦娥下凡!所有想说的话,此时却完全无语。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说。
“好,”她回应说,“牵着我的手,好吗?我多么希望今夜永远漫长。”
到校报到的第十天,我收到她的来信,得知在老师和村里左邻右舍的苦劝下,她终于上了公社(现在称乡或镇)办的幼师学校。
自此后,她的来信越来越多,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从信中我能体会到她拥有的快乐!
转眼间寒假到了,下了火车,走出站台,发现她正矗立在寒风中搓手跺脚,又是粉红色的围巾缠绕在她的脖子上,仅露出一双水汪汪、亮晶晶、含情脉脉的明眸。寒冷的北风卷着残雪,扑打着我的面颊,脸上如同刀割,双耳刺骨的疼!看到我后,象孩子见到久别的亲人,疯一般向我跑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家?”
“我去你家问的。怎么啦?”
“那也不用大老远接我呀,这么冷的天,你。。。。。。
“我高兴,你生气啦?”不容我说完,她放下我的书箱,疑惑地问。
“不是,我是担心你感冒呢。”
“你带我吧,我借的大金鹿(自行车)。”
一路上,尽管寒风刺骨,但我一点也没有冷的感觉。
整个假期几乎形影不离。她拿出了得到的奖品:钢笔、笔记本、奖状。我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骄傲。相约暑假再见!
转眼间暑假到了,自从寒假分手后的半年里,我没有收到她的任何信息。寄出去的信件原封未动的一一退了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刚到家,来不及与家人说话,放下东西,骑上自行车就找她去了。
“婶,她在家吗?”
“是你呀,放假了?找她有什么事?”
“嫁人了。” 她的继父冷不丁地好像从地下钻出来,毫无表情地应付了我一句。
“她不是上幼师吗?怎么嫁人了呢?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到。
“都怨她爹把我女儿坑苦了!”大婶此刻已泪流满面,抽泣着埋怨说,“孩子虽说不是你亲生的,可她也叫你爹呀!我那苦命的孩子啊!”
“反正是赔钱货,早晚不是家人吗?再说了,我也没有钱提别人养她。”
“叔,您不能这样对待她!她学习很好。为什么不让她念完?”我说不出是何心情,冲动地对她继父吼到。
“孩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将来你娶她?”
“我娶!只要你让她念完幼师。”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不加思索地说。
“晚了。她已经结婚了。以后呀你也不要干扰她的生活,影响她的家庭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半年来她音信杳无的原因。
怎么回的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整个暑假索然无味。
是的,她继父说的对!我不能影响她的家庭。
我憎恨她无情的继父。至今!是他亲手埋葬了我们纯真的初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切可好?
粉红色的连衣裙,粉红色的棉袄,连同想像中她那无助的眼神,成了我永恒的回忆。
本文已被编辑[仙灵岛灵儿]于2007-12-2 10:06:1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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