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湖区,很少见到过大山,更没领教过山路的高高低低,窄窄弯弯。
前不久,我那远在山区小县的姐姐家(那里也曾经是我父母的第二故乡)办喜事,姊妹们乘车前往。酒宴欢聚后,一致提议给转葬到山上快一年的父亲上坟。
下午,晴朗的天空抹上了一层薄阴。两辆小车飞也似的来到了山脚,前面已经没有了它们继续驰骋的路,我们一行人只好下车徒步。
开始的一段山路还比较宽,坡慢慢地上,稍稍地下,也算平坦。我们迎着山上送来的风,似乎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秋凉。溶在凉风里的空气象过滤了的,与城里的完全两样。深深地吸上一口,给你的感受除了舒服还是舒服。
“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我不禁脱口而出。
“还过两年,我就找一处这样清净的地方,搭一间房子做为我修行的居室。”二姐似乎说得很肯定,大姐也很是赞同。
我们都在品尝议论这难得的好空气,也时不时地瞅一瞅两边山上那些不知名目的葱绿的树,还有远处山坡上那用弧线勾勒出来的层层梯田。脚下的路什么时候变窄了,竟全然不知。两边的茅草又深又密,把我们挤在羊肠小道里。一眨眼的工夫,走在前面领路的侄儿门,被茅草淹没了,连笑声也被吞噬了。而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岔路,我望着那茫茫的随风起伏的茅草,恐慌起来。
“未必这就是进入荒凉的无人区的感觉?”我心里嘀咕着。
“人呢?你们咋跑那么快?”
“走哪条路啊?我的天!”两个姐姐显然也很着急,在我的身后叫了起来。
我那调皮的小姨侄,拈着根茅草穗,蹦蹦跳跳地返回来给我们带路。我们猫着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过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前面等我们的人。离我们才二十米的距离吧,先头怎么就象消声匿迹了呢?行走在这山路上的感觉真奇妙!
前面是一个很高的山坡,在那条又窄又陡的小路上,好多石头恣意地凸出自己不规则的棱角。这给我们这些本来就不擅长走山路的人,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大家只好手拉手地向上攀登,很是费了些力气,终于爬上来了,把那片茅草甩在了后面。大家气喘吁吁,脸也红红的,身上也开始出汗了。
山路象一条蛇一样地向前爬行着,虽然忽高忽低,但起伏不是很大。满山都是茶树和细小的竹子。茶树都结籽了,一些山民在背着背篓采集茶籽,听说茶籽能榨出清亮醇香的茶油来。
路边的蕨草嫩绿嫩绿的,这里一窝,那里一丛很是显眼。它的叶子就象两边是齿的梳子,一片一片层叠着,非常特别,招人喜欢。
“哎哟!这棘针扎进我的肉里了。”不知哪个侄子叫了一声。
原来这山路边会时不时地伸出一根棘条来,小小圆圆的绿叶包藏着祸心--棘针。那针根本就不醒目,但只要粘着你,你可就要倒霉了。我们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没有一个人逃得过棘条的骚扰。我的裙摆和袜子好几次被棘针给盯上了,都只能心平气和地慢慢地用手把它们分开。不然,遭殃的只是你的裙子和袜子,棘针是不会留半点情面的。
左弯右拐,高高低低,又跋涉了一段山路。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陡坡,大侄儿把我们一个个地拉上去。人在低处,目所能及的是山坡上无数乱立的根,各种植物互相纠缠着的根,当然也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的根。是不是社会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呢?我不得而知。
终于爬到了父亲的坟前,我们都已满头大汗。给父亲装香磕头,烧纸放鞭,那是我们这次山路行的最终目的。我们准备返程时,父亲的坟后忽然闪出一个老妇人。开始看到她,我真怕是一个鬼魂,因为在这寂静的深山里,人是罕见的。她麻白的头发毫无条理地乱堆在头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满脸风霜,身上的蓝色衣服早已泛白了,背着个竹篓。好在我的一个侄儿认识她,知道她是常来这山上采茶籽的山民。
看到这山里的采茶老妇,回望那崎岖的山间小路,再放眼那漫山遍野的,或生长在山坡上,或攀附在悬崖上的种种植物,我感触万千--这就是人生的路。天地间每一个极小的生灵,都为自己的生存付出了千辛万苦,不管他们的位置如何,生命的里程有多么曲折艰难,都得撑一辈子,决不向命运低头!
返回时,我们抄了近路,再说下坡总是比上坡多,所以感觉上也是轻松多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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