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老家来了几个人,其中有大伯和四爷。父母的神色很慌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把我和妹妹放进箩筐里挑着,一家人就悄悄地跑了。跑向祖宗的所在地——离县城百多里的白云老家。结果,还是被另一派的人追了上来。那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啊!幸亏前面有一条河,幸亏河岸边停靠着一条船,不然的话·····河对岸,立着许多年青力壮的男子,手里拿着锄头,扁担,那是我们一家人的护生符。
祖屋不大,左边住二伯,右边住大伯,父亲自然是堂屋后面的那间小屋。那年月,有窝就行。喝洪泽湖水长大的母亲,显得很悲壮。第二天一大早,就挽着袖子,跟父亲一起在堂屋里垒了一个简易的柴灶。一个家算是安下来了。
父母的工资停发,我们一家人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母亲给大伯和二伯家喂猪;我和哥哥帮着放牛;父亲每天在屋前的鱼塘里沉鱼。捞上来的鱼好少,大多是苦扁丝,太小,不能挤,放进锅里煎干,用点青辣椒炒着吃,还蛮下饭的。有这样的菜,一家人算是开洋荤了。
豆腐要到大队供销社去买。记得,没过多久,我出麻疹了。合当老天有眼,我出的是斋麻子,不用吃好的。只是斋得过份了一些,几乎九天九夜滴水未打牙。就那么躺着,傻傻地望着家里的人。妈妈整天摸泪,以为我不行了。我却老做梦,一醒来便说话怪异。妈妈更是泪如雨下,这傻孩子只怕魂散了。到是屋后的满阿姆镇定自若,抱着我坐在她家的柴灶前。说是灶,其实是一个铁架子,上面搁置一个锅蒙灰厚厚的铁鼎锅。柴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水老是咕嘟咕嘟开着。灶的上方吊着一个长条形的竹笼子,里面放着碗筷瓢勺。
我跳过了这一劫。开口想吃的是豆腐,妈妈当然是欢天喜地往供销社跑。满阿姆揽着我说:“小荣者,日后会过好日子的。”哈哈,没想到大字不识的满奶奶还挺有眼力见的。只是当时的我下地后,连路都走不稳了。穿着一条灰色的背带裤,摇晃着往妈妈的怀里扑。
唉!福兮,祸兮。不过,感到欣慰的是 一家人总算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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