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就是林子。林子很小,却生长着很多的植物,有花,有草,有竹,有桃,整个林子就好似一个天然的植物园。
这林子刚建成不久,在文化宫刚建好的那档儿这林子还没有,等宫里的一些设施都弄齐全后,才想起了将这么一片荒地建成一片园子,可以在里面种种树,养养花,那倒是一处休憩的好地方。
园子建成了,从各处移来了一些桃树、竹苗,也开垦了一些软地种了些花草,过了几年,那些桃、竹长成了,成了一片林,于是就引来了好些鸟儿,蝶儿在林里歌唱、舞蹈,那些鸟儿蝶儿欢歌笑语,怡然享乐,东飞飞,西跳跳,在整个林间串游。我坐在窗前,有时闷了,倦了,便探下头去,欣赏着鸟们蝶们的表演,那鸟、
蝶倒是很知趣的样子,卖力地为我表演着。日子久了,我们之间也建成了一种友谊,这友谊来源于人与生物之间的灵性,若是很久没去看它们了,它们也会飞到窗前向我问安,这倒也抚慰了我孤寂的心。
家,就在这林子的上方,因此,每天都会听到或看到林子周围间所发生的事。我不习惯早起,也不喜欢熬夜,每日里坐在窗前听那蝶鸣鸟唱,倒算是我奢侈的享受,鸟蝶在窗下的树丛里使劲地叫唤,似乎是叫醒昨夜沉睡的另一种生灵的晨钟。
忧闷的时候,也喜欢小雨的冰凉和清新,就常爱推开窗看外面那一片碧绿的林子,这个时候,鸟们会默默地陪我听风,听雨,听竹泣和林涛,那雨,会在窗下低矮而平坦的屋顶上敲打出异乎村寻常的节奏,听来分外急促与清脆。在那雨下,也常有五颜六色的花伞在缓缓浮移。土地上,嫩绿的是小草尖端的颜色,草地的那头,有一泊明镜样的湖水,曾令人愕然屏息,有年轻女孩置身在湖边小亭,清风自四面林间吹起,赶着水纹一路不停地荡过去,真是将一身烟尘都涤净了。
隔着绿荫望向远处,行人,石阶,而后白云,可以连成一个方向一眼贯穿,形成一副优美的垂直画面,面对着这副画面,我可以愉快地构筑一个美丽的想象,想象着我所爱的人从白云而下,踏着台阶,走入人群,然后穿过绿荫,象诗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坐在窗口听这蝶鸣鸟唱,却并没有妨碍我清澈的思虑,真正的宁静并不是要等到生命的终结时才享受得到的。生长在人口稠密,尘嚣喧哗的城市,很难找出这么一片净土,让我如此安静地呆在这窗前欣赏着这鸟们的歌唱。在平常的一些常规的平静的日子里,我似乎对窗外雁城人的庸俗生活,以及由那些各种交通工具体现出的躁杂声,各家各户传出的吵闹声,酒吧里的呤唱跟宾馆里的絮语,还有霓红灯组成的一切统统不屑一顾。
有时在黄昏,夕阳的光从树梢间穿过,落在满地的小草上,那目光随点点的光线移动,就可以看到坪里新长出的绿色小草,嫩黄色的小蛱蝶在花上飞舞,若用取镜框框住,便会成凡·高或毕家索笔下的一副极美的画像,只可惜,许多人在这城市里生活一辈子,总匆忙的来来去去,从没有看过这种美丽。黄昏的夕阳让人感到很安静,然而,这种安静也是由着心情而来,若是心情离开这处林子,人间的喧哗便会随即而来,那些焦虑、匆忙、混乱的人,尽管具有了我们所谓城市人的特征,但却永远见不到这种都市之美,这时人们自然会感受城市那种让人烦心的东西。人的烦闷与孤寂,以及人对相互之间深深的依恋,或许一下子会被某件很小的事物触发,很深刻地震撼我们彼此的心灵,这时候,所有的长吁短叹都涌入窗前,伴着风,伴着鸟唱与蝶鸣,丝丝入扣地演奏一段夏日的心悸或是秋天的茫然。
这林子原本很渺小,渺小得让我们有时忘却它的存在。其实我们这人也如这林子一样渺小,在这尘世中也经常被别人忘掉,但我们能自在地活着,不必让一些世间的闲言碎语扰乱,我们清静的心灵,呼吸时能品出这林间空气的香甜。这个世界并非是只为那些安安逸舒适的人建立的,同样也为那些艰难困惑的人们,所以,我们必须热爱生活,哪怕它是如此琐屑与无聊,人们可以不喜欢命运,却不能不喜欢自然。
我独坐在房间里,音响里播放一首久远的歌谣,我恍惚间从这首老歌的旋律里又听到了雨声,那一阵熟悉的雷阵雨往往淋湿我的梦,似乎想使我迫不及待去撑起一把小雨伞,匆匆忙忙去赶那通向秋天淫雨霏霏的路。在那窗下,一位老者在用锄头翻垦过的土地,覆盖了地上生长了多年的枯草,很快成了土地的一部分,老人在地上撒的那一把太阳花的种子,此刻已经抽抽茎发芽,开出了许多美的璀璨的花朵,然而这些花朵已经不会知道,它们身上在流着小草的忧伤之血,也没有一朵太阳花会记得,它的开放是小草舍身的结晶。
一群孩子正在大草坪里荡秋千,翻跟斗,阳光透过参差的树叶在他们稚气的脸上斑斑点点地跳跃着,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满地洒落,眼前的情景令我感动,倍觉阳光和这些孩子们有说不出的温暖和可爱,恍惚间,我窥到自己三十多年的生命历程的每一个细节。这三十多年的岁月是什么?时间是什么?有人说时间是没有前后之分的,人的知觉也不能包容时间的全部意义。这一时刻,我似乎不能忘记曾经在我身边伸出来的无尽的同情和关爱的手,我期待自己能粉身碎骨去回报这些恩情,可到头来我忘记了我也是血肉之躯。一个人,在爱的回报上是有极限的,而我的爱,却不够化作所有的太阳花,但我已经懂得,在我生命中感觉麻木的时候,换一种生活情景,见一见另一种生活环境,我会像更换了全新的双眼和双耳那样兴奋。
窗外,暮色迷茫,那群花色的蝴蝶在暮色的光影里飘飞着,过去的日子象缕轻烟,被微风吹散了,我还留着些什么痕迹?我在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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