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了，芦花和弟弟站在窗前不住地呵气，然后用手一遍遍擦着玻璃上的薄薄的霜。妈妈见姐弟俩焦急的样子憨憨地笑了：

“你爸就快回来了！别急。”

“妈，你说爸会买什么好吃的呢？”弟弟边说边使劲咽着口水。

“你爸说城里什么都有，你们比我们幸运多了，我们小时候……”

“哎呀，妈！总说你们小时候的事，耳根都听肿了！”芦花嗔怪着，姐弟俩的脑袋此时哪还容得下别的事情。

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爸爸停好自行车，小心翼翼地取下车把上的塑料袋，姐弟俩欢呼起来。弟弟一把抢下刚进屋的爸爸手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一古脑倒在火炕上，四只小眼睛里闪着焦灼而欣喜的光。

“轻点啊，弄碎了就不好吃了！”爸爸边搓着快被冻僵的手边大声提醒了。

姐弟俩一个包装袋一个包装袋地看：酱油、食盐、白糖……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和电视里花花绿绿的广告一样的糖果或蛋糕，两个孩子不免有些失望，他们的动作慢下来了，因为袋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忽然一个红色的比巴掌大的包装袋呈现在他们眼前——弟弟想起这不是在学校里村长儿子常吃的午饭吗？那诱人的香味常把啃着馒头、嚼着咸菜的他谗得躲到角落里还管不住自己的鼻子和眼睛……

“姐！这个好吃，这个好吃！”弟弟高声嚷起来，手里紧紧拎着那一小袋东西。

“花，这还有一袋呢！”爸爸翻出一模一样的一个递给芦花。

“今天晚上咱们美餐一顿！”爸爸挽起袖子，往火炉里填好煤，烧上了一壶水。然后又和妈妈津津有味地讲起了今天进城的见闻。姐弟俩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美味，仿佛包装袋上每一个字都变成了香喷喷的食物。芦花想：这个一定很贵吧？电视上吃它的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只有他们才能常常吃到这样的东西吧？爸爸卖秋粮赚的钱应该比去年多了，今年风调雨顺，地里的粮食也给他们家长脸，出落得饱满金黄，乐得爸爸妈妈合不拢嘴……看来今年的学费不用再犯难了吧？

“花，来拿过来，爸给你们弄好了再吃。”水已经烧好了，屋子里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爸爸让妈妈拿来了两只大碗；撕开包装，露出了油黄的面饼；再按说明打开了里面的几个小包包撒在面饼上；最后倒上热气腾腾的开水，把两个碗口各自盖上个盘子。

“马上就好！”爸爸学着伙计的样子逗得一家人笑弯了腰。

弟弟不停地叭哒着嘴，看爸爸打开第一个盘子他赶紧凑上去。

芦花懂事地说：“让弟弟先吃，我不饿。”

可当爸爸把大碗放到她面前，她却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起来。

“姐要是天天吃这么香的东西该多好！”弟弟嘴里含着面，用手背抹着额上的汗说。

“你要是好好学，赶明儿去大地方就可以天天吃了。”芦花到底比弟弟年长几岁，想得就是远。

“恩！”弟弟爽快地答应完，又埋头吃面了。

吃着吃着，芦花听倒弟弟呵呵地干笑着，不自然地说：“姐，我吃完了，真好吃！”

芦花听明白了弟弟的潜台词，她把碗里剩得面分了一半给弟弟。姐弟俩吃完最后一口，舔着碗底，突然发现爸妈不在这屋里了。

弟弟自作聪明地说：“他们可能去里屋吃了吧！”说着就往里面跑，芦花也跟了上去。

“吃饱了，喝足了，开始玩了！”弟弟边跑边叫。

“就知道玩，写作业去！”芦花也叫着。

爸爸妈妈从里屋迎出来：“这么快吃完了？！”见姐弟俩满足的笑容他们会心

地笑了。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咦，你们吃完剩下的汤呢？”他扫视着两只空碗的周围。

“都在这儿啊！”弟弟指着肚子哈哈大笑。

芦花也笑，爸妈也笑，笑声似乎也感染了屋里昏暗的灯，昏黄中跳动着顽皮的亮光。

……·

数千个有苦有乐的日子过去了，30岁的芦花在县城开了个超市，一有时间她就大包小包地往仍不愿搬来城里的父母家送好吃的。爸爸最不爱吃的竟是方便面！一次，爸爸吃着小葱拌豆腐饶有兴致地和芦花讨论起了“营养学”：“现在这些快餐食品都没营养，还是咱家自产的绿色食品好呀！想当年我还以为那是多好吃的东西呢，你们姐弟俩吃完了，我想用剩下的汤给你妈也煮点挂面，让她也尝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