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没找到工作,被逼无奈,便在建筑工地当了一名小工,每天累得臭死,挣的却也不多。但是,最值得庆幸的是,我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大抬杆儿”,一个叫“小干巴”。他们谁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平凡得也许不能再平凡。但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梦。夏天的夜晚,外面下着雨,我们三人一个小屋,无事可做,便开始闲聊。
“咱们每人讲一个故事吧。”大抬杆儿说。
“讲一个什么故事呢?”小干巴问。
“关于搞对象的。”大抬杆儿笑着说。
“真想不到,你都五十的人了,还这么坏。”我玩笑着说。
“坏什么,大学生,你敢说你没搞过对象吗?”大抬杆反驳道。
“就是呀,大学生,别假装正经了。”小干巴说。
“好好好,讲就讲,我不反对了还不行吗,可谁先开始呢?”
“当然是杆儿大叔了。”小干巴说。
“行,我就我,给你们俩带个头,你们听着,”于是,大抬杆便一本正经地讲了起来—
大抬杆儿
咱们河北省的西部是山区,那里除了穷,没别的,再往西去是山西,更穷。我年轻的时候,还成着生产队,可我不愿意干地里的活儿,常到那里去做买卖。别看穷,可那里的人特好,实实在在的,没什么勾勾心。
那一年,我都二十老几了,还是娶不上个媳妇。是我家里穷吗?不是,那会儿谁家都穷,没富的。是我长得不行吗?更不是,我一米八的大个子,身体特壮,别看现在上了年纪长得不怎么样了,年轻时我也是一个帅小伙儿呢。那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他妈的这个工具比别的男人的都大,还不是一般的大,是特大,比他们的至少大一倍,村里人便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大抬杆儿”。
“千万别嫁给他,那小子的工具比大儿马的还大八号。”
“谁嫁给他,还不叫他干死才怪呢。”
这些流言疯语呀,我操他妈的叫我连个媳妇也娶不上!
有时候我对村里人说:“谁要再叫我大抬杆儿我就操他八辈儿祖宗!”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只是明着不叫了,背地里还是叫!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在当地我是娶不上个媳妇了,但我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呀,于是山西便成了我的目标。
我每次到山西做买卖都住同一个小饭店。是这儿的饭好吗?是,但不全是,更主要的是这儿老板夫妻有个女儿叫阿娇,二十三、四岁,长得特水灵,娇小的身材,动人的眼睛,早把我的魂儿勾去了呢。
渐渐的,和老板夫妻特熟了,我常常给他们夸口咱们河北是多么的富足,真的,他们听得呆呆的,仿佛把我当神仙一样的崇拜。
有时候,阿娇也听,我就更来劲儿了,把一说成十的时候自然难免,但我们的家乡确实比山西强个十万八千里的。
有一天,我又来了,老板夫妻不在家,阿娇接待了我,我心里那个美劲儿就别提了。阿娇给我做好了饭菜,还陪我一块儿吃。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这么美的女的一块儿吃饭。
“阿娇,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早有婆家了吧?”我用一个大哥的口气试探着。
阿娇脸红了:“没有,我—”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禁一动,看来大有希望了!
阿娇接着说:“大哥,你每次都介绍你家乡的情况,为啥不说说你自己的情况呢?”
我忽然感到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阿娇,我给你讲讲,你愿意听吗?”
“愿意。”阿娇笑着说。好家伙,她的笑太迷人了,大概我的十个魂儿被勾走了五对儿半吧!
“唉!”我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起来:“要说大哥家也不穷,人长得也不太差,可就是连个媳妇也没有呵。爹妈就我这么一个儿,早着急了,可着急有什么用,我比他们还急呢!”
“那为啥不娶一个呢?”
我放下酒杯,更加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阿娇妹妹,大哥说出来,你可别见怪呀。”
“不怪,大哥,你说吧。”
“你知道大哥为啥老来你们这儿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哥早就—”我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地停住了。
“早就什么呀?快说呀,大哥。”
我用双手把脸一捂:“唉!说就说吧,大哥今个也豁出去了,大哥早就看上阿娇妹妹了,可老觉得配不上你,哪敢说呀。”说着说着,我还激动得掉了眼泪,“阿娇妹妹,你可别骂大哥不是好人呀,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大哥心里埋了很久的话了。”
“大哥!”真没想到,阿娇竟扑到我的怀里放声的哭了起来:“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就是不早说!你故意不早说!”
天啊!真没想到,爱情来得竟这么快!而正好这个时候,老板夫妻回来了,我们的一切看个正着,吓得我连忙推开阿娇,呆呆地看着他们。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老板夫妻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我以为他们是去拿菜刀了,吓得腿肚子转筋,脑门子冒汗,浑身发颤。
阿娇在一边说:“大哥不怕,不怕。”
过了一小会儿,老板夫妻回来了,但拿的不是菜刀,而是一片儿白纸,老板说:“小刘,你在这上面写个保证字据,我闺女就是你的了。”
“大叔,你的话当真?”我好象是在做梦一样。
“我说了就算数,不算数的也不说,你写吧!”
真叫人难以相信,人间会有这样的好事儿,我激动地咬破手指,歪七扭八地写道:
“刘大毛愿意和阿娇永远好,要是不算,不得好……”
“大哥,下面不写了。”阿娇心疼地说。
“行,小刘,按个手印吧。”老板说。
我照做了。
老板把我写好的字据收起来,脸上有了笑容:“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
我高兴地跪在地上,冲他们夫妻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扶起了我说:“小刘,我们可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千万要对她好呀。”
“你们二老放心吧,我保证,我一定对阿娇好,一定,一定……”我几乎都要哭了。
当天夜里,我和阿娇便住了一个屋。我们恨不得把认识几年来的心里话一下子都说完。那时候的人们虽然穷,但相互却是真心的,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老他妈的瞎搞。
夜深了,灯灭了,阿娇躺在我怀里,娇小的身体使我哪还能睡觉呀,我多少次地想那个那个,可一想到自己“大抬杆儿”的外号,便又沉默了。
“大哥,你怎么了?”阿娇看我难受的样子说:“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是你的人,不怪你。”
一听这话,我他妈的眼泪便唰地流了下来:“阿娇,我、我、我对不住你呀。”
“怎么了,你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怪你的。”阿娇温柔地说。
我便把“大抬杆儿”的事告诉了她,“我不能要你死呀,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不要呀!”说到最后,我不由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哥,那是别人造的谣。我不怕,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激动地说:“我也不怕了,要是真的,明天我也不活了!”
没一会儿,阿娇便真的“惨叫”了起来,鬼知道那声音有多么的可怜,但我早已没法用理智控制自己了,只是不住地说:“明天我也死,我也死!我也死!我也死!……”
第二天,阿娇并没有死,依然是快快乐乐的,没几天,便跟着我回河北老家了。直到现在,她仍然还活得好好的。虽然我们都是五十的人了,但只要我在家,每天我们还是钻一个被窝儿,至于“惨叫”嘛,我就不说了。小伙子们,你们“杆儿大叔”我觉得,什么是爱情?这就是爱情!说真的,现在我又十分地想念你们的阿娇婶了,我还是特别地爱她,是她让我告别了他妈的好多年“大抬杆儿”的自卑,真正尝到了人活着的快乐。
听完他的故事,“小干巴”和我都笑了。
“笑什么,你们俩,有什么好笑的。”大抬杆儿说。
“真没想到,杆儿大叔还有这么浪漫的爱情史呢。”我说。
大抬杆儿一听我夸他,反到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叫他妈的浪漫,反正我这个故事挺特别的,别看咱只是个土老百姓,大字不识几个,但咱也有自己的一点难忘的事儿,只不过跟你们年轻人比恐怕就差远了。好了,该你们讲了,都讲掏心窝子的真事儿,可不许胡编呀,不许骗你们杆儿叔。”
“那是自然,不过,杆儿叔,都说你的大,到底有多大呀,你让我们看看行不?”小干巴“嘿嘿”地笑着说。
“去你奶奶那个孙儿的,你小子怎么这么坏,要不这么瘦呢,成天的不想好事,我看非把你干巴死不可。”大抬杆儿说。
“行了,杆儿叔,我再坏也不如你坏呀,能找个山西大妞儿。”小干巴反击道。
“别他奶奶孙儿的乱贫了,讲讲你的故事,快点儿。”大抬杆催他道。
“行,我可没杆儿叔这么顺利。咱们不闹着玩了,说真的,别看我才二十几岁,可我也的确不容易呀。下面我就讲讲我的故事,你们好好听吧—”
归心
咱们这一行,本来就不是个人干的活儿,冬天冻死,夏天晒死,说实在的,真他妈的难受;尤其对我这样的来说,一米五多一点的小鸡巴个儿,体重不到一百斤,更是难受得要死。可是我愿意干,每当特别累的时候,我便会想起我的过去,想起我心中的小红。我出来好几个月了,虽不知她在我家里过得怎么样,但我相信,她一定在等着我,是的,一定在等着。我是多么地盼望早点儿回家,早点儿……
要说我,恐怕不是天下最不幸的人但也差不多。那一年,我六岁,父亲上山打柴,便再也没回来。
剩下了母亲和我这孤儿寡母的,可想而知那日子会是什么样。要说我妈,那可对我真是好,家里那么穷,她老人家硬撑着让我读完了小学。可由于劳累过度,她也含泪地离我而去了。唉!人这一辈子,可真是不容易!
十一二岁的我,长得又瘦又小。村里人都叫我“小干巴”,这外号虽然不大好听,但他们毕竟也没什么恶意;况且,我长得也的确是干干巴巴的,他们叫就叫吧。渐渐的,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的真名,竟对“小干巴”这个名字更适应了。
邻居家的女孩儿叫小红,和我同学六年,人家顺利地上了初中,我只有自做自吃自刷锅地在村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瞎劳动。我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一个人种着三个人的地从未叫它长过荒草,为此迎得了村里不少人的称赞:“看人家干巴,真是一把庄稼人好手!”
我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干呢?说实在的,还不都是为了小红!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我从小就喜欢她,要按现在电视剧里流行的名词说,这就叫“青梅竹马”吧。
一晃便是三年又过去了,小红和我都长到了十五六岁,她出落得像花儿一样美,可我还是干巴得像一根柴火棍儿。按说我父母个子都不算小,可谁知道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就他妈的长不高,长不壮,我日他奶奶的,什么倒霉的事都叫我赶上!
小红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也回家务了农,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每次见面,她都叫我干巴哥,那个甜劲儿就别提了,简直叫我每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渐渐的,我明白了,这就是爱情。我又不傻不呆的,自己爱上谁了我知道。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自己的穷得叮当烂响的家,我便劝自己,那是不可能的的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可越是劝自己,越是在梦里见到她,见到她笑着答应了我的要求,见到她嫁给了我!鬼知道白天醒来,我是多么地痛苦!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着痛苦的折磨了,我便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是信,其实就一句话:
“小红,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好,你呢?”
小红看了信后,专门来我家找我:“干巴哥,你真的愿意吗?”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小红,直到她又问了句,我才惊喜地说:“真的!”
“可是,干巴哥,你要想好了,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生孩子的。”
“不怕!”我连想都没想便说:“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不怕!”
“好,干巴哥,就凭你这句话,我愿意!”小红扑在我怀里哭着说:“你去找个媒人,快给我家说去,我父母图钱,早想把我嫁给邻村那个赌鬼,我们是同学,我快恶心死他了。”
媒人我托了十多个,可小红他爸就是不同意,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小红也真够意思,为了反抗还曾喝过农药,但又被抢救了过来。最后她还给了我写给她的那封信,只是在下面加了一句:
“干巴哥,我实在没办法了,父母养我这么大也不容易,我下辈子再嫁你吧。保重,我爱的人!”
为此,我不知痛哭过多少回,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没多久,小红便真的结婚了。
那是个冬天,下着大雪,娶亲的队伍来了,我一个人躲在我家的破屋子里,谁他妈的愿意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别人夺去!“怎么办?怎么办?”我无数次地问自己。
猛然间,我鼓起了勇气,我要闹亲!我知道,就凭我这么个小鸡巴个儿,不叫人家打死才怪呢,但我还是要闹亲!
我拿了把菜刀,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外,便看见小红哭得跟泪人差不多,她被人搀扶着上了车,回头看见了我,疯了似地想争脱下来,但那些人似乎早有防备,她的努力白搭了。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都碎了!一切都已没用了,还闹什么亲,这反而更让小红难受!我不得不含着泪低头转身回我那破家了。
乡亲们有人知道我的心,便过来劝我,有人还要给我说别家的姑娘,我没有答应,我心里只有小红!
小红嫁的并不远,离我们村只有八里地。我便做起了卖糖葫芦的小生意,那哪是为了赚钱呀,不过是为了每天能看见她。
大冬天的,白毛风刮个不停,小红的婆家就在村外,是新房,我在门外叫卖着:“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其实谁来买呀,外面连鸡巴个人儿都没有!再说,我哪是在叫卖糖葫芦呵,我分明是在叫小红!
她便出来叫我进屋喝杯热水,“干巴哥,你也结婚吧,我们俩不可能了,我欠你的爱,等下辈子我一定做你的媳妇,好好的还你。”
“唉!”我也不由得叹息起来:“小红,你过得好吗?”
想不到她竟伤心地哭了起来:“干巴哥,我过得不好,我苦啊,那家伙不是个正常人啊。”
我的泪水便唰的流了下来,我们拥抱在一起,心像刀割一样的难受,当然,这些事都发生在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那小子是个出了名的大赌鬼,一天到晚的串门打麻将,早出晚归,一顿饭也不在家吃。我心爱的小红呵,嫁给这么一个畜生,她能不苦吗?
日子长了,我和小红的事终于传到他丈夫的耳朵里,那小子便疯狂地打小红。小红带着重伤回娘家来,再也不想回去了。他父亲看到女儿浑身是伤,虽有后悔之意,但看看自家的房是靠女婿的钱盖起来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野小子也曾接过小红两次,小红没有跟他回去。他便每天的喝大酒,开着他那辆高级摩托车在公路上乱跑,终于有一天和一个和他同样的家伙撞了车,两人都死了,小红成了寡妇。我的良心感到很过意不去,要是没有我也许她丈夫不会死。但有一天,小红却告诉我,他丈夫是个先天性无能,她虽然结婚了,但一直还是个[ch*]女!
我终于明白小红为啥说她丈夫不是个正常人了;我对小红的爱便更加的深了,我像着了魔似的疯狂地想小红。
那是个初春的傍晚,我背着小红不知道,喝了一瓶壮阳药,难受得很,可是又不敢去叫小红,便自己大口的又喝酒,我本想麻醉自己赶快睡觉,可喝到半斤多的时候,也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竟对着小红家大叫:“小红,小红!你快过来!我难受啊!”
小红过来了:“干巴哥,你怎么了?”
“我,我难受啊!我好难受啊!”我痛苦地说。
小红一看我破炕上那个药瓶,又看了看我没喝完的那半瓶白酒,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含着泪水把我的破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干巴哥,今天晚上,我把你的媳妇还给你,以后你要好好地对她,好吗?”
那一夜,我们拥抱着哭了;那一夜,小红没有回家睡;那一夜,我好象成了一个疯狂的野兽。
第二天,我们醒来后,小红温柔地对我说:“干巴哥,你还难受吗?我是个合格的媳妇吗?”
我的泪水禁不住地又掉了下来:“是,是,只是,我让你受苦了。”
“我不怕,干巴哥,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们好好地劳动,过出他个好日子来!”
我无限感激地抱住她:“我会的,明天我就去城里干小工,你看好家。”
“今天,把我们的想法告诉我爹妈,他们不会反对了。我们……”
又是夜里,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事。
又是清晨,小红艰难地硬撑着送我出门:“干巴哥,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看好这个家的,我一定好好地等着你回来……”
我已经走的很远了,又一次的回头,小红,我的心上人,她依然站在门口,恋恋不舍的望着我,向我扬着手,像一朵春风中美丽的花……
小干巴的故事讲完了,大抬杆儿和我不禁都受了感动。
“干巴哥,你是挺苦的,可你又是挺幸福的,就和杆儿叔一样,你们都挺幸福的。”
“也许是吧,只是我已好久没回家了,真想啊!”小干巴深情地说。
“好了,大学生,讲讲你的故事吧。”大抬杆儿说。
“我看天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吧。”我说。
“那哪行呀,我们这些乡巴佬,很难有机会和你们大学生接触的,你就快讲吧。”
“不!杆叔,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来自农村,我们是完全相同的人。好,我讲一个我的故事,不过我没有你们那样幸运,我的故事是一段辛酸的往事,我真的很伤心提及—”
情有多深
我在大学的时候,是校文学社的主[xi]。文学社里会集了各个系的精英之才,其中有一个女孩至今还令我深深的怀念。她就像一朵美丽而高尚的花儿,永远地开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她的名字叫陆红影,是音乐系的,低我一年级,她来学校报到时,还是我接待的呢。
那是个天高气爽的季节,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平生以来,我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标致的女孩呢:她丰润而苗条的身材,白净而美丽的面容,无出不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魔力,叫人不能不想入非非。
不久,她便加入了文学社。渐渐的,我发现她的才华和她的外表一样的出众,这真是一个万里挑一的人了。有时候我们一起工作,每次都合作得非常愉快。“我最喜欢有才华的人。”这是她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它的真正含义。
有一天的大清早,我看见她从一辆豪华的轿车中走了出来,刚想过去说几句话,却不想她像害怕什么似的飞快地躲开了。
我心中很是不解。
以后这样的事情便经常发生了。
有时候我单独问她,她总是笑着说没有或是看错人了吧,但她的笑容里分明有着一种莫大的无奈。我茫然的看着她,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办公室由我值班,她专门留下来,给我讲起了她那远在深山的老家。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贫穷而落后的村庄,村里有古老而破旧的小屋,屋里有一对年老而多病的父母,眼巴巴地望着大山外边,那目光中有一种善良和期待,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凄凉。
“可从你的外表看,你不像是……”
“我上学的钱都是借的,其实,我就两身冬夏的主要衣服,只不过每天都洗罢了,所以看上去挺新的。我父母说,在外面上学要活得体面些,不要被别人笑话。”
“大概我们差不多吧,我家也挺穷的。”
“但也比我们家强。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最喜欢有才华的人。”她忽然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这句她常说的话。
“也许谁都是这样的吧。”我无意地说。
“不,这个社会钱和权比才华更重要吧。”
“哪你为啥最喜欢有才华的人呢?”
“主[xi],”她深情地望着我,语无伦次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给我讲讲吧。”
“这个,我还没想过。”
“主[xi],如果一个女孩被迫失去了贞节,你会喜欢她吗?”
她的话使我大吃一惊:“什么叫被迫呢?”
“比如为了给父母治病,为了供弟弟上学。”
“有这样的人吗?也许只有小说中有吧。”
“如果有,你会喜欢她吗,主[xi]?你敢,不,你会要一个这样的人吗?”她的声音低沉而认真。
我没有回答,这毕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会吗?”她又问一句。
“也许,我这个人很传统吧。”我话音未落,便看见她低下了头,眼里含满了泪水:“怎么了,你?”我忙问。
“没什么。”她笑了,却是苦笑着忽然问:“我叫人讨厌吗?主[xi]。”
“怎么会呢?你很好呀。”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别了,你会记起我吗?”
“当然会的。”
“我也会永远地记着你的,主[xi],不论何时,我都会记得,我曾经爱—”她的脸红了。
“……”我想插话,但终是没有。
“我曾经爱过这个校园,还有我的工作,还有……”她没再往下说。
“红影,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悲观呢?”
“主[xi],我,我……”
我看见她在我的面前,在这个静静的小屋里,望着窗外天边的月亮,哭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陆红影,我的朋友,这个美丽绝伦的人,竟在第二天,被学校通报开除了,原因是经常出去卖淫,影响了学校的名誉。
这是真的吗?
我的确无法相信,善良而美丽的人儿,她怎么会这样?但一想到她昨天说过的话,我的心不禁悲凉起来了。我仿佛看到她一大早从豪华的轿车中出来躲着我的情景,我仿佛看到她那颗淌着血的心!我猛然间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一切,便开始为她在学校里奔走说情,但我所做的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她走的时候,除了我,没有一个人送她!
“你不怕吗?送我这么一个下贱的人。”她含着泪问。
“怕什么?”
“别人说闲话。”
“不怕,叫他们说去吧。”
我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艰难路程,终于到达了她家所在的镇,但我们还要走二十几里的山间小道,才能到达她的家。路边长满了野花和青草,山地上到处都是蜜蜂和蝴蝶,我们背着行李,走在其中,虽然不是,但是多么的像一对亲密的恋人呀,对此,我心里又怎能不深深的明白呢?我猛然间有了一种难以名说的感觉:“红影,你准备以后做什么呢?”
“不知道,但,主[xi],就凭你送我这一程,以后我就是穷死、饿死,我也决不再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你可以写文章,将来也许能当一个作家。”
“我会努力的。看,我的家就在眼前了!”
看到了破旧的小屋,看到了病在床上的父母,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走到这一步,这哪能全怪红影呢?我甚至感到,红影,她分明是一个洁白如玉的人!
转天,我返校,她送我出山,一种今生难再见的感觉不禁涌上了我的心头:“红影,何时我们再见呢?有时间你去学校里吧,我也会再来看你。”
“主[xi],不,华政,我……”她哭了。
“别哭,不论如何,我们都要笑对生活。”
“华政,我,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不要怪我呀,行吗?”她止住泪水说。
“你问吧,我怎么会怪你呢?”
“华政,你会要我吗?我知道,我是不配说这话的,可是,我是爱你的呀,真的,你心里明白就是了,在贫穷的山里,有一个人在爱着你,感激你,她不敢有任何所求,她不配呀……”
我呆住了,我良久地看着她,良久地不能说话。
“对不起,华政,我,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红影,你该说,你为什么不该说呢?我,我一个穷小子,是我配不上你,如果你真的愿意,就等我毕业后来娶你!”我没想到,爱情来的竟这么突然,我仿佛大梦初醒,终于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可是,我是个下贱的人呢。”
“不,你不是,你是个高尚的人!”
“你不在乎我的过去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愧对你呀。”
“红影,别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从今天开始,好吗?”我深情地说。
她轻轻地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们久久的不曾分开。我们又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们一下子由朋友变成了一家人!我怎能忘记,我在她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妻”字后,她那欢快的笑容;我怎能忘记,我们刺破手指让血流在一起后,刻骨铭心的誓言;我怎能忘记……就这样,在山野的小路旁,在青青的草地上,我们播下了彼此的信任,我们收获了真挚的爱情。
当我上了火车,她冲我招手再见的时候,那美丽的人儿啊,的确叫我难舍难分。她就是我将来的妻子,我这一辈子,就是她了!我的心情不禁激荡不已。火车开动了,我再次的大声地冲她喊到:“红影,等着我,我不久就回来找你,一定呵!”
她禁不住跟着火车向我奔跑起来,不住地喊着:“我等着你,等着你!你快点儿来呀!”直到我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了,那声音却仍在我耳边回荡。说真的,我真为我们真挚的爱情而感动,我真为我未来美丽的妻子而自豪!
我回到学校,文学社主[xi]的职务被免去了,接着便是别人的指指点点,文学社的同学们也对我远而敬之,朋友们更是不理解:“华政,你想想吧,你本来有留校的机会,这倒好,啥都没有了。”
“不怕,我回老家去,不也很好吗?”
渐渐的,朋友们也离我远去了,我成了一个孤单的人了。但我从未后悔过,一想到我那远在深山的爱人红影,我的心中便充满了力量,不论如何,我已决定就是她了,我要和她过一辈子,不怕清贫,不怕受苦,也不在乎她的过去!
一年以后,我毕业了。这一年里,我们不知通过多少封信,彼此的思念天日可鉴!什么是爱情?爱情不是成天没个事干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爱情是两个人的心心相印,爱情是两个人的刻骨铭心!她忽然给我回了一封信说她要去外地打工了,我的心里真难受呵!为什么我们穷人的日子是这么的艰难!
一个秋叶飘零的日子里,我终于来到了红影家,我已经毕业了,我早就应该看一看我思念的爱人了。我心里默默地说着:“红影,我来了,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好好地生活!我虽然还没找到好的工作,但我就是卖苦力也要养活你!”
她家的房子似乎更破了,屋里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伯父伯母!红影!我回来了!”我大声地说着。
没有人回答。
我再叫一句,还是没有回答。
我刚要进去,却不想从栅栏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你是华政哥哥吗?”
“是我,你是?”我见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的少年,背着一大筐青草回来。
“我是姐姐的弟弟。”
“你姐姐呢?伯父伯母呢?”我问。
“他们都死了。”
“怎么会呢?”我惊呆了。
少年的眼泪像泉涌般地流了下来,到了屋里,他哭着对我说“自从姐姐被开除后,爸妈病得更厉害了,家里又没钱,凡是能借的都借了,可还是不够,他们不久便都病死了;姐姐只是伤心地不吃不喝,不久也病倒了,就再也没有起来呵!姐姐不叫我告诉你……”
“姐姐什么时候走的?”我问。
“两个月了,她临死时总是叫你的名字……”这少年分明是在讲述一个传奇的故事,但我明白故事里的事儿却是真的!
“红影,我来晚了,你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呀!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我默默地自语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在泪水的朦胧中,我看见墙上挂着她的一张相片,真好看,那个高尚而美丽的人儿,她仿佛也在看着我,还冲我微笑呢……
我含着泪水把我的故事讲完了。
“真叫人伤心的,后来呢,那个弟弟,他怎么办?还那么小。”小干巴问。
“后来他领我到了坟上,他说他已经不上学了,他要挣钱还债。”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大抬杆儿说。
“但我没有答应,我说‘你一定要好好上学,债我来还!’”
“他现在该上初中了吧?”小干巴问。
“初二了。”我说
“好了,不说了,我们睡觉吧。”大抬杆儿说。
天更晚了,雨更大了,夜半的风声,是有人在哭泣吗?
我们再也没有心情谈笑了。善良的人们,我看见了,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眼里,那晶莹的泪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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