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朋友家玩,三岁的小女儿看见人家养的金鱼很是喜欢,回家的路上我答应给她也买两条。
我们这里是小县城,没有花鸟鱼虫市场,我们只在一个老巷口看见一位大姐正守着她为数不多的金鱼。
在挑选金鱼的过程中,一丝异香忽然飘入鼻孔,那样甘甜那样熟悉,我停下来询问,大姐笑着说:是桂花。
果然在那狭长的巷子里摆了很多植物,其中有一株正是桂花。树不是很大,栽在一个极普通的花盆里,花也不是很多,但能在北方见到桂花已足让我惊喜。
我不禁感叹,八月的南方一定桂花飘香了吧!
第一次见到桂花是在杭州。那时我正一边工作一边继续着我的大学梦,在上海那所著名的大学里,我结实了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每逢假日我们总是背起行囊结伴去旅行。
杭州近郊的龙井村是个值得去的地方,我喜欢那碧绿的茶园,整洁的村落,善良勤劳的茶农,更喜欢房前屋后遍植的桂花树。每年八月,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桂香,我们慢慢地走在蜿蜒的小路上,象喝了桂花酒一样,沉醉不肯离去。
桂树长得并不奇美,花朵也不耀眼,但等它热闹地开起来却很是壮观。在龙井村口我们见到一株很茂盛的桂树,树冠很大,树上和地下满是橙黄的桂花。这情景让我想起武侠小说《圆月弯刀》里女子对情人说:黄花树下不见不散。
也就是在这株桂树下,我们按体重排了顺序。尽管我只有六十公斤还是排在了第一位,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哥,下面是二妹,三弟和四妹。从此我们这样亲切地彼此称谓,生活得象一家人。
在上海的学校里也有很多桂花树,花开得也很繁密。我总喜欢在上课的路上偷偷地摘几粒,小心地藏在衣袖或口袋里,我甚至幻想长久下去,我的身体或许也有桂花的香气。
我和三弟住一个宿舍,我们时常互换对方的衣服穿。有一次,他的一件白色t恤的袖口被我藏起的桂花染成了淡黄色。三弟是一个对细节很注重的人,干脆把它送给了我,我是不介意的,心中还暗自偷笑呢!
晚上我们总喜欢到操场的草坪上闲坐聊天或是做游戏,坐久了感觉很潮湿,后来我们就想出了好办法。我们宿舍在一楼,离操场最近,为了避开严厉的执勤老师,我们要小心地把床垫从防盗窗递出去,二妹和四妹在外接应,然后我们再搬到操场上,做多久都是暖和的。再到服务部要杯咖啡或是奶茶就更有精力尽情欢笑了。只是二妹总是笑着说象是偷情似的。
三弟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有老师评价是我们班的贝克汉姆。我自认长的也不错很不服气。有一个老师听说了上课时询问是哪位同学,我想都没想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知为何班里的同学都大笑了起来。
日子无忧无虑地继续着,当我还在因为吃到美味的冰淇淋而高兴时,三弟和二妹的恋情开始了。
二妹原本和我一样,喜欢美食,却总是在衣服上留下很多油渍或果汁,喜欢开怀大笑,恨不得把牙根都露出来才算尽兴。她嘲笑我的年长,给我起了英文名字“grown”,成长已过去的意思,我数落她的丰满叫她“fatting”,正在肥胖之意,彼此都很解恨。可是她爱上三弟以后,一下子象变了个人,甚至比四妹还要文静,动不动就生气了。
有一天从千岛湖回来,走在杭州的仿古街上,二妹忽然就哭了起来。原来那天是她生日,而我们由于玩过了头,都忘记了。我和四妹是无所谓的,三弟她是死活不肯原谅的。后来在西湖边的一家特色餐厅庆祝了一番才见她有了表情。可是刚过去几天他们又吵架了,我责骂三弟,三弟委屈地说,今天是她阴历生日我又忘记了。
每次旅行或在始发或在途中,我们都要到超市采购一番。他们三个都是官家子弟,钱带得充裕,可我总得数着花。一到超市他们就兴奋起来,再贵的东西即使不需要也要扔进购物车里,我总是紧张忙碌地往外拿,口里还要劝他们这个是我们不需要的。后来三弟和二妹结了婚,我去小住过几日。发现他们都是用洗脚水冲厕所,看电视客厅是不开灯的,空调更是摆设,我只能气呼呼地坐在沙发里扇扇子,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丝感叹:毕竟他们都长大了。
四妹是个秀气小巧的淑女,却有着吃肉的恶习,而且喜欢用勺子吃,说这样才有食欲。她会轻轻地用勺子把肉捞起,送到嘴边慢慢地张开好看的小嘴,把肉含进去,然后脸上的笑容悄悄地绽放,为此,我们送了她“无素师太”的雅号。原本很瘦弱却总在抱怨:哎,我多胖啊。那神态颇有黛玉之风。尽管如此,她却有着极强的爆发力。
一次,在操场我们比试跳远,她一下子跳出了老远,刹不住脚撞在了操场边的护栏上,关键时刻,她却连晕倒都是慢镜头的。我们先是惊愕,然后一齐扑上去抢救,等她慢悠悠地醒来才扶到校医室包扎。时候我们轮番向她提问,见回答都很正确才放心她的大脑没有损害。
虽然我是大哥,很多时更像个孩子。我凭生最怕饥饿,有时逛街肚子响起来,我就很烦躁,脾气也大起来。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会买来鲜肉月饼或冰激凌哄我,等吃下去就会很开心地继续走路。有时在优雅的餐厅吃饭我会肆无忌惮地打嗝,而且声音很大,他们厌恶地鄙视我,可谁也不曾离开。有什么呢,上海那么大,谁会知道我是谁呀!
有人作伴时间是不禁过的,很快我们都顺利地毕业了。当我站在北京站前的天桥上看着他们消失在人潮里,我的泪喷涌而出,目视无人般大哭起来。后来挪到了肯德基,要了喜欢的香辣汉堡,却罕见地没了食欲,我静静地坐在那里,还习惯地以为他们只是去洗手,只消一刻就会笑盈盈地出现在我面前。
如今我成了家,有了孩子,忙碌之余总感到寂寞,那株桂花树刺痛了我的心,它多象我啊,没有了亲密的伙伴,孤零零地在北方干燥的空气里径自绽放着。
回家的路上,女儿挽着我的手,高兴地看着鱼儿稚嫩地说:炒了吃。我不禁大笑,是啊,生活这样美好,容不得我们叹息!想念的闭上眼睛从不曾离去,失去的擦亮眼会发现有新的补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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