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赵洋在这个南方的城市已经呆了两年了,他现在在一所大学上大二,念的是英语专业。因为父母都是医生,又都是高学历,自然对赵洋的期望值也就随之而递增,他们希望赵洋将来出国。
赵洋出生在北京,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从小他就在家里面扮演的是乖孩子,在学校扮演的是好学生,由于“演技”突出,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他都是在重点学校间来回。之所以上大学选择了一个南方城市,他也是想能够尽量远离父母,远离他们给他带来的狂轰乱炸式的压力,他想要释放自己。而又之所以选择英语专业,是因为他还是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他也想在毕业后出国。
赵洋不是那种很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来到大学后,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低俗的,优雅的,平和的,狂躁的,都存活在他的身边。由于不善常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加上对大学生活的失望,赵洋成天都躲在宿舍里,抱着一本厚厚的《托福考试指导》死啃。他打算大二一结束就去考托福,然后申请到国外的学校去念书,他想就算逍遥,在国外逍遥总比在国内逍遥有档次啊。所以他和室友们的关系一直很一般,大家都觉得他清高,不合群,只有一个叫杨宇的人还愿意跟他接近。
杨宇长的挺帅,很讨女孩子喜欢,也常去一些酒吧之类的地方,邂逅某个寂寞无聊的女人,然后开房“办事”,第二天便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早早离开。他就是这种人,但他骗得女孩子芳心的本事真是可以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要是跟他一块出去“浪”,他不但能给自己搞到妞,还能给自己的同伴找到乐子。
中秋节到了,这年的中秋节是在九月,凉风阵阵,已经有一丝丝的秋意。中秋虽然不像什么圣诞节,情人节这样的西方节日那样能提高年轻人的积极性,但是在百般无聊得大学生看来,任何一个和平常不同的日子都可以成为玩乐的理由。所以大家都开始邀约朋友,准备中秋聚会。赵洋也过中秋节,这是个日子,怎么也得过,只是在他的安排里,他只会出去买个月饼吃,然后回宿舍看书。母亲一大早就打过电话来,千叮万嘱要他一定买个月饼吃,因为这是他们家的俗规,过中秋节,什么都可以不做,但不能不吃月饼。依此类推,过端午节便是什么都可不做却不能不吃粽子。所以下午他便买了两个月饼,一个牛肉的,一个鸡蛋的在宿舍吃,吃累了还啃啃书换换口味。
快天黑的时候杨宇回到宿舍,他看见赵洋一个人在宿舍像和尚一样抱着“经文”念诵,也觉得实在可怜,本来平日大家就不怎么和他说话,现在过节也落下他一个人,于是决定带着他出去好好玩玩,正好今晚约好的那个女的也说要带上一个刚失恋的女孩子。
“老洋,今晚有事?”
“没什么事啊,咋了?”赵洋把书合上看着杨宇。
“没事就跟我一块去玩会吧,别整天抱着你的‘佛经’像个傻子似的,再这样下去,你真会变傻的。”
“我不大想去啊,而且你的那些朋友我也不认识。”
“没事,不认识就认识一下呗,走吧,今天晚上有俩妞,你一个我一个,趁着年轻还整得动就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走,快。”
“你咋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和我整啊?”
“没事没事,这你绝对放心,有哥在呢,就是她不愿意我也给他说愿意喽!”
赵洋本来也就厌烦了一个人在宿舍和尚式的生活,他怎么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需要释放一些欲望,他决定今晚就跟着杨宇,反正跟着他不会吃什么亏。
他们来到一家看上去还挺豪华的娱乐城,是多元的,负一楼是这儿的主打迪吧,一二楼是ktv,三四楼则是按摩房,说得直白点,其实就是“鸡房”。
他们约好和女伴们在这儿见面,但现在很明显他们来早了。杨宇便去买了一包烟,顺便还买了一盒避孕套,十二个装的,他发给赵洋三个,自己留了九个,而且还嘱咐赵洋第一次一定要用套,不然新手都会把握不住,到时候出了事就不好处理了。赵洋看见避孕套心里便有些紧张。对于性生活,他是没什么经验的,虽然在高中的时候也曾谈过两个女朋友,但因为过去比较懦弱怕事,他生怕把那女的弄出点什么事然后跑到自己家去闹,所以和第一个女朋友谈了一年连手都没有牵过,第二个也只是亲了亲嘴,过分点也就摸了摸胸结果还被扇了一巴掌并被大骂流氓。对于这些过去的经历,赵洋其实一直耿耿于怀,环视周围的那些同学,基本上个个都能称得上是床上达人了,自己却还死死守着这童子之身,不说惭愧,起码也有点跟不上中国性发展的趋势。记得曾经一个朋友对赵洋说过:“只有经历过第一次之后,才能游刃有余地掌握女人的身体,掌握了女人的身体,也就掌握了整个女人。”赵洋看着手中的三个避孕套,决定今天晚上就将自己的处子之身写进历史。
没过多久,那俩女的就到了。和杨宇约好的那个女的看来好像要比他们年龄都大,不管是化妆还是衣着,比起旁边她带来的那个就显得成熟许多。虽然有差异,但却都很漂亮。做过自我介绍以后知道成熟的那位叫王嘉欣,另一个叫做戴雪。
他们去的是负一楼的迪吧,一进门便只听得见振耳欲聋节奏感超强的舞曲,还有dj不知从哪发出来的声音。舞池里面的年轻人都甩头扭腰的,完全浸入到这狂热的气氛当中。赵洋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太吵的地方,试想如果把一个习惯了在庙里打禅的和尚弄到这种地方来,肯定也会因为不适应而想尽一切办法自杀,比如说“借”根头发上吊。但是赵洋现在会忍,因为他想到这都是杨宇安排好的热身运动,便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们要了一箱啤酒,真是铁了心要喝到男女不分。赵洋酒量并不好,但在美女面前也不好推脱,便也一瓶接一瓶的往嘴里灌。两位女士也毫不收敛,对着两个男人也没什么防备,便放开了喝。到了一定时候大家都喝得有点迷糊,就开始聊天。王嘉欣告诉他们戴雪刚和男朋友分手,听她说那男的其实就是个小砸碎,三天两头在外面打架闹事,最后还和别的女人乱来了。赵洋听着看了戴雪一眼,他发现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满是忧郁和沧桑,并且拥有一副沙哑的嗓音,对于生活的期望似乎一点也没有,但他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因为他现在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刚才他好像已经喝下去三瓶嘉士伯,有点想吐,于是便借口去厕所。
到了厕所他却又不想吐了,对着镜子他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了,过去听别人说过喝酒上脸的人人品好,他不知道自己的人品到底算不算好,因为今天一整晚他想的都是和某个女的上床。赵洋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醉意使他的眼皮开始下垂。看着看着他忽然发觉身后的隔间里好像有种奇怪的声音,他便悄悄地走到发出怪音的那个隔间,仔细听着,想探寻出一点线索。隔间里不时发出一阵轻轻的呻吟声,或者是一阵身体微微抽动的声音。赵洋对这些异样的声音越来越好奇,他决定探出个究竟。他俯下身子,想从隔间的门下面的缝里窥探里面的神秘世界。他努力轻轻地,不让自己发出声响。通过门缝能够看清一双脚,但当他想再靠近一点看时却突然掉下一根针管,掉到地板上“砰”的一声,紧接着便是有人起身的动作。赵洋意识到有人要出来了,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厕所。
出来之后赵洋还在猜测刚才那人在隔间里到底在干吗,怎么还会有针管呢,就想着,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转身赵洋看见是杨宇:“你小子干啥去了?”
“上厕所呀。”
“操,上厕所上这么久?你快点吧,把剩下几瓶喝完咱就撤了,她们俩已经是不行了。”杨宇眼神坚定,仿佛在告诉赵洋她们已经任由摆布了。
回去后杨宇把剩下的几瓶酒都打开了,赵洋硬着头皮又灌下去几瓶。一晚上他们四人就一直在不停地聊,东拉西扯的,但很明显大家都醉到说话语无伦次,最后说到一会儿喝完去宾馆自由活动,没人反对,便也就默认了。
赵洋和戴雪狂吻着推开宾馆房间门,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倒在床上。赵洋现在已经处于完全迷糊状态,他只感到有个女人在摸他吻他,而那个女人也渴望自己的抚摸,亲吻。他就顺着这些动作的发展做出行动反应。他将戴雪重重地压倒在床上,压在身下,嘴上忙得不可开交,手也伸进戴雪的衣服里面,寻找着那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双乳。他们的身体在床上自由地翻腾,他们互相寻找着存在于对方体内的那一丝孤独的温暖。这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雨水打在路灯的灯盖上,朦胧的灯光把凌晨的街道装点得像是一幅印象派的画卷。房间里的两人已经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一丝不挂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缠绵交织着。赵洋剧烈地呼吸着,他压在戴雪的身体上前后运动。他要把过去没做的在今晚就要做完。他的激情像一只猎豹,朝着草原里最深,最黑的地方狂奔。最后他们在尝试了多种体位后终于达到了高[chao]。
早上六点赵洋醒来,发现戴雪早已经在在身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们四目相视,无话可说。昨夜的雨早停了,留下湿漉漉的街道等待雨过天晴的阳光。戴雪提出交换个电话号码吧,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见面呢。赵洋觉得这没关系,留下电话也不能说明什么,便和戴雪交换了电话后借口学校还有课穿好衣服离开了宾馆。离开的时候戴雪对赵洋说了声再见可赵洋没有理会打开门就出去了。
赵洋当然只是把这当作是一y*情。在那种场合认识,然后一块喝酒,聊天,最后上床,这就是一y*情应该包含的发展过程嘛。只是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处男了,对于这点他有说不出的高兴。将第一次奉献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比起将第一次送给自己深爱的人在赵洋看来更轻松且更有意义,因为这样一来第一次就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痛苦的记忆,也就不会因为和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分手后为自己把第一次给了她而觉得付出了太多。反而他认为把chu夜花在这样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身上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就像这个东西在一个偶然的意外中随风而去了一样。赵洋脚踩踏着积水,心里面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手伸进裤兜,在里面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拿出来一看,这东西让他吃了一惊,原来是昨晚杨宇给他的那三个避孕套。他想完了,难道昨天晚上没用这玩意儿吗。他努力回想昨晚在宾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经过,但那时候酒喝得太多,脑子里全是迷迷糊糊的,自己做过什么,没做什么确实记不太清楚了,现在他能肯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昨天晚上它的确和戴雪做了,并且还将自己的“孩子”送了出去。他想起昨晚杨宇把套给他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说第一次一定要戴套,因为第一次难免把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小意外让赵洋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但过了会儿他又转过来想,反正都已经过去的事了想那么多干吗,万一自己运气没那么差呢。他想着想着,便已到了车站,他决定先回学校。
二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洋又回到了无聊的生活状态中,每天还是抱着他那本巨大的英语考试资料对着上面的单词愁眉苦脸。再过两个星期有一次托福的考试,他已经报了名准备先去试试,看自己的水平到了个什么样的程度,才好针对暴露的问题进行练习,因为他决定正式参考是在明年的三月份。而对于那天晚上和戴雪上床时的粗心大意赵洋刚回学校的那几天还挺在意,但后来便渐渐淡忘了,甚至连曾经有过这么一段一y*情他也快忘了吧。
还是一个平凡的工作日,赵洋买了馒头回到宿舍便吃边看“佛经”,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端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一句“喂”便让赵洋觉得异常的熟悉,因为这声音是那样的沙哑无力。赵洋顿时反应过来,这是戴雪的声音,可是,她打电话来干吗?
“喂,赵洋?还记得我吗,我是戴雪。”她的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
“嗯,记得,我记得。”赵洋有些紧张,这通电话让他回想起那件事情。
“哦,是这样的,有点事情,我们能不能见面说?”
“是……是什么事情呢?”赵洋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还是见面说吧,在电话里说不太方便。”
他们约好了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因为降温,赵洋换了身厚点的外套匆匆地往那里赶。路上赵洋心里很矛盾,他很想知道戴雪要说的事情是不是那件事,但他又怕得到的答案会让他崩溃。从前在高中时他们学校就有个男生就是因为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女方家里人闹到学校去,吵着说什么这样他们女儿的未来,一切就都毁了,学校没办法只好开除了那个男生。赵洋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事对于他那对中规中矩的父母是绝不能接受的,说得严重点,还有可能让他俩老人家得上重病什么的,他们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戴雪怀孕了,并且就是那一夜风流酿成的后果。听到这个消息,赵洋脑子就炸了,之后便长时间只有“嗡”的声音回荡在他的大脑里。他哪里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刚才在路上想到的那些情景,看来真要发生在自己头上了。他问戴雪这能确定吗,试图将这件事列入到“搞错了” 的行列当中,但戴雪告诉他她去过医院检查,医生说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而他们的一y*情就正好发生在一个月前。在面对了事实后,赵洋便想能不能打掉,因为他知道在怀孕一个月左右时是可以打掉的,然而戴雪再次让他返回到绝望的深渊,她告诉赵洋其实过去她曾经做过一次人流,那次的手术弄得她痛苦不已,身体也因此虚弱了很多,医生那次就告诉她以后不能在做类似的手术了,再做的话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赵洋听到这里哑口无言,他现在可以说是手足无措。对于一个刚满过二十岁的大学生来说,面对这样的事情时都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般情况下男人遇到类似的情况会做出两种决定,一种是瞬间消失,一种是做会儿好人再消失。但赵洋不会选择这其中任何一种,从小赵洋的父亲对赵洋关于责任感的培养就十分的重视,加上赵爸爸又是个在医院口碑颇好的内科医生,他成功地将在医院对病人负责任的态度转化成对儿子进行教育的资本。所以赵洋现在想到的绝不会是逃避,尽管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承担下这一切,尽管家里面的父母得知这事后肯定也会崩溃,但现在是一个男人和一份责任感的事情。
后来当赵洋问起戴雪的家人时,他却看到戴雪的眼睛突然就被润湿了。戴雪用哽咽而沙哑的声音告诉赵洋她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小时候的她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后来有一对丧子的中年夫妇愿意收养她,便把她抱回了家,他们对戴雪一直精心呵护,让她去学校读书,而她也没有让养父母失望,在学校总是保持着优异的成绩。但后来不幸的事情再次打破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一次车祸夺去了养父母的生命,她再次成了孤儿。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安定的避风港,直到后来遇见了肖鹏,虽然他就是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小流氓,但他总是对戴雪照顾有加,在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后来由于戴雪为了能和肖鹏在一起而逃课太多被勒令退了学,这样其实反而让戴雪更加开心,因为这样她就能天天和肖鹏一起,感受他那像父亲一样温暖安全的拥抱。他们在外面同居,所以发生了关系也是很正常的事,但一年前的一次肖鹏却让戴雪怀了孕,本想这没关系,赶早打掉就行了,可肖鹏这时却不见了踪影,后来还是戴雪四处打听,求肖鹏的朋友帮忙才找到他,并且好求歹求才从他那儿拿到做人流的钱,但这时已经拖了一个月,做完手术戴雪还一直卧病不起。肖鹏对于戴雪的事已经是撒手不管,家也几乎不回,整天就在外面喝酒,打架,和别的女人上床,直到一个月前戴雪实在受不了才抱着痛苦主动提出和他分手。而说到那次一y*情,戴雪说其实她并没有把那当作一y*情,那天看见赵洋,让她感觉特别有安全感,便想过是不是能在赵洋身上找到些肖鹏的影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和他上了床。上床后本想是不是能够继续,但赵洋离开时头也不回的背影让戴雪突然想起肖鹏,她不想勉强开始一段感情。如今发生这事却又把两个人扯在一块儿。
赵洋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流满了整个脸颊。她不幸的命运另赵洋十分同情,现在自己让她怀孕了,自己便有完全的责任照顾她,再说她也无家可归,这更让赵洋感到自己身体里那一部分关于男人责任感的情绪在渐渐爆发。他看着戴雪那双疲惫的眼睛,戴雪也边擦着眼泪边看着赵洋。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赵洋决定将这一切还有这个女孩的生活承担下来。他先把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给了她,让她先在学校外面的宾馆里住着,他去想想办法看应该怎么做,并且赵洋知道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戴雪肚子里怀的,正是自己的孩子。
赵洋决定让戴雪把孩子生下来。首先因为戴雪的身体状况,赵洋忍不下心再让她经受一次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再来,既然是自己的骨肉,他也想感受作父亲的滋味,反正这都是会到来的事情,只是时间提早了而已。赵洋已经顾不得父母的感受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会让他们大发雷霆,甚至不愿再认这个儿子了,但要是他现在不做这些事,那他又辜负了父亲从小对他苦口婆心的教育。两者之间,赵洋决定选择更自私的那一方,也是直接关系到他未来生活的选择。
每天一没课赵洋都会去戴雪住的宾馆看看她,给她送去一大堆营养品,再来就是到图书馆翻看很多关于生小孩和孕妇保养的书。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做这些都仅仅是出于对责任的考虑,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和戴雪了解的加深,他渐渐发现责任已经只是一个方面,而更多的,则是爱,赵洋已经毫不掩饰地爱上了戴雪,他要让戴雪离开对过去痛苦经历的回忆,跟他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戴雪早就感动于赵洋每天这样的贴心照顾。她看着赵洋给她买来营养品时的真诚,看着赵洋为她解读孕妇健康手册上的知识时的认真,她便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一样,即便他什么也没有,可他具有一个男人最应该具备的东西——责任感。此时戴雪和赵洋一样,她也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但总是让戴雪住在校外的宾馆里毕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因为这样住下去安全问题得不到确实保障,而且随着怀胎日子的增长戴雪也越来越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所以赵洋决定在外面租间公寓住,但现在钱确是一个问题。赵洋家里面每个月给他寄七百元的生活费,这虽然够租房子,可要支持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却太牵强了。如果要家里面每月多寄点钱来又怕弄得父母担心,搞不好哪天他们实在放心不下一口气跑过来看望自己“可能需要帮助”的儿子那不就完蛋了,所以赵洋决定就在这里想办法借点钱。他想起杨宇以前说过他认识个人是在搞“借贷”的,便找到杨宇打听这事。
“你找我问这事儿干什么?”他们一块儿吃午饭,杨宇对于赵洋的问题显得十分惊讶。
“没什么,就是急需要用钱。”
“什么事让你那么急用钱啊,我告诉你,那帮家伙可不是一般的的搞借贷的。你听说过高利贷吗,那帮家伙是吃人的牲口,我也是通过别的朋友才认识他们的。”
赵洋夹起眼前盘里的一块肉,放进嘴里使劲嚼了起来,待嚼完才开口:“没关系,你只要介绍给我,我会按时限还清他们的钱的,他们要我还多少我就还多少,只要他们能给我现在我需要的,没事儿,借钱还钱本来就是天理嘛,但现在我确实很需要钱呀!”
“你现在要多少呢?”
“五千吧,也不算太多。”
“嗯,让我想想。”杨宇端起饭馆送的茶,在手中晃了晃,他看了赵洋一眼,最后将茶一饮而尽,“那好吧,我带你去找他们,但之后就是你和他们的事了,我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赵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将自己的茶全倒进嘴里。
那伙人的窝点是在一家理发店里,理发店只是一个表象。当杨宇带着赵洋从理发厅钻进洗头室,在打开洗头室里一扇十分隐蔽的门时,真正的内幕才浮出水面。在这里,一帮手臂上,胸口上,甚至是脖子上都纹着刺青的家伙聚集着,他们打牌的打牌,抽烟的抽烟,有几个还玩着那次赵洋在娱乐城厕所里看到的那种针管。如果稍微有点社会经验的人便很快能够反应到这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黑社会堂口。赵洋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害怕什么,因为他只认为自己是来这借钱的,不是来找碴的。
他们一走进屋便吸引了屋里所有的目光。这时角落里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他的右手臂上纹着一只仿佛从手背上腾跃而起的凤凰。他用小指轻轻将鼻孔下散乱的一点白色粉末聚到鼻孔前,然后深深地吸了一下,他的身体随着深吸的动作微微抽动了一下。结束这些,他便朝赵洋和杨宇走了过来。
“隆哥好。”杨宇见那男人过来便主动和他问好,而赵洋也点头微笑了一下。
“嗯,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叫隆哥,是这里的堂主。
“不是,这是我的朋友,他想要借钱。”杨宇说着用手肘碰了碰赵洋。
“哦,隆哥好,是这样,我想借点钱,有急用。”
“借钱?借多少?”
“五千吧!”赵洋把手指打开,比了个“五”的手势。
“你知道在这里借钱的规矩吗?”
“我都告诉他了,没事儿,隆哥,他很守信的。”杨宇抢先说到,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虚汗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隆哥点了一只烟抽,但这支烟烧出来的烟雾却感觉怪怪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住址,我决定租一间公寓,和房东都已经说好了,只差交钱了。”赵洋便告诉了隆哥详细的地址。
“五千是吧,按照我这里的规矩,”隆哥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五千还八千,三个月内还清。”
“没问题。”赵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现在只想快一点拿到钱,然后带着戴雪住进公寓里,好好照顾她,让她顺利生下自己的孩子。
南方的气温开始骤降,这座城市也没能幸免。而且今年这里的气候很反常,冬天来得特别早,进入十一月中旬这儿的最高温度就已经降到十度以下了。
赵洋和戴雪搬进了他们租住的公寓。这是一间典型的单身公寓,一间厕所,一间厨房,然后客厅就是卧室,卧室就是客厅,总共就三个房间,但由于没什么家具,所以看起来还觉得挺大。他们用的都是房东留下的旧家具和旧电器: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电视和一套沙发,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后来赵洋去超市买的。因为赵洋告诉房东他最少都要在这住上一年,所以房东让赵洋先交了四个月的房租,一个月六百,总共是二千四。基本安顿下来后,赵洋便去商场里买了些家用,因为戴雪怕冷,赵洋又买了床电热毯,借来的五千就用得只剩下一千了。总之就是照顾一个孕妇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赵洋几乎都准备齐全了。
紧接着赵洋便四处去找临工的活,他得想办法在三个月内存够八千块换钱,如果只想靠每个月家里面寄来的生活费攒够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后他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一个侍应生的差事,每天从晚上七点感到凌晨三点,一个星期两百块。但仅仅这一个工作也远远不够,所以赵洋决定把白天的时间也利用起来,学校的课就只有先放放了,也不就三个月吗。因为赵洋英语水平还是不错的,所以他又在一家四星级酒店找到了一份接待外宾的工作,好歹是个四星级酒店,所以出手也就大方了,每天上早班七点到下午四点,一个月一千。赵洋每天就在这两份工作还有公寓之间来回穿梭,每晚深夜回,然后早上六点来钟就出门了。
他们也会亲热,如果有赵洋回来下班回来得比较早的时候,他们就躲进被窝。两个温暖的身体缠绕在一块儿,为对方加温加热。两颗心也紧紧地贴在一起,心与心相连,连接成一条不平凡的命运线。赵洋与戴雪这样的相遇,这样的相爱,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世界融合到一起,便产生了震撼的结果。
三
今年的平安夜是在周日,赵洋酒吧的工作也正好轮到他休息,所以只要酒店一下班他就可以回去了。像圣诞节这样重要的西方节日比起中秋节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地位明显就要提升好几个档位,赵洋也不例外,好在除了攒着准备还的钱,身上还有一些可供平安夜大餐开销的钱,于是他决定领着戴雪去吃一顿日本料理,就当作平安的晚餐了。
回到公寓赵洋便兴奋地催促戴雪换衣服,因为今天他们也要去过平安夜了。
平安夜的街上很热闹,不管大小商店的门口都立着一个圣诞树,彩灯环绕。圣诞老人那颗著名的慈祥的人头也随处可见,什么橱窗上啦,广告牌上啦,过节的气氛还是十分浓厚的。
他们来到市中心一家叫做“北海道”的店,这也是赵洋唯一知道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去年杨宇带着他来这儿吃了一顿,他还清楚地记得一个女服务生把清酒倒在他身上时先用日语说了句 “对不起”然后又用汉语说了一遍,当时弄得赵洋都挺不好意思的。但现在他再来到这里却没能看见那个女孩儿的身影。
赵洋和戴雪坐在一个靠窗的稍角落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许是送给亲人,爱人或者陌生人的礼物吧。
“我还是第一次把圣诞节当成一个节日来过呢。”戴雪摆弄着手边的筷子,“从前都没有什么机会和别人一块过。”
“那以后每年都会有我陪你过,每年哦,就算以后再忙再没空像这些重要的节日我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你的。”赵洋说话时注视着戴雪的眼睛,他们用目光憧憬着未来。
“promise?”
“promise·”赵洋语气肯定,“你看到外面那些提着礼品袋的人了吗?”他用手指向窗外,“以后我也会是他们中的一个,不过我会提两个口袋,左手提的是一大包化妆品,给你的,右手提的是一辆遥控汽车,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如果是儿子的话。”说完赵洋拉住戴雪的手,像是在给她传递一种幸福的感受。
平安夜的浪漫,加上两个相爱的人的快乐,让他们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餐时间。
城市虽然很大,但毕竟是由人组成的,而人又是时刻在活动着的,所以说到认识的人走在大街上会突然碰到也不足为奇。赵洋和戴雪在回公寓的路上就碰到了一个他们不想碰见但又确实碰见了的人。
肖鹏在还离得很远时就看见了戴雪,除了他自己他身边还有两个人。戴雪也看见了他,但她想装作不认识走快点就过去了。可肖鹏是个死皮不要脸的小混混,他怎么可能也装不认识。他主动叫住戴雪,还招手让她过去,戴雪没办法,只好让赵洋等一等。
“怎么,这么快就又吊了个新凯子是吧!”肖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肖鹏,你说话放干净点!”戴雪对肖鹏的这张嘴脸早就感到恶心。
“咋了,护着他?信不信老子这就过去揍他一顿。”肖鹏说着就要过去。
“你干吗,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
“我们和好吧,戴雪,我知道过去是我错了,他妈的我们和好吧!”
“你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戴雪动了气,小腹便开始微微作痛,“以前的事就请不要再提了,现在你走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相干。”戴雪用手捂住越来越疼的小腹。赵洋见戴雪这动作,便赶紧过来扶住她,他看着肖鹏,肖鹏也瞪着他。
“操你妈,小子,有你的,抢我女人,今天平安夜,就暂时让你们平安一下吧,但我会记住你的,走!”肖鹏打了个响指,带着他的流氓朋友走了。
“那个就是肖鹏?”赵洋扶着戴雪。
“嗯,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现在有你我感觉比什么都好。”
赵洋笑了笑,用手搂住戴雪的腰,在冷空气中继续回家的路。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赵洋紧紧抱住戴雪,戴雪用她柔嫩的手抚摸着赵洋的脸颊。
“当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赵洋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谁会偷听去了他和戴雪的谈话。
“在这世界上要是没了你,我便是一无所有了。”
“你不会没了我,你也不会一无所有。”
戴雪把手伸进了赵洋的内衣,用手指轻盈地在他的背脊上来回滑动。
“当你哭得像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会出现在你身边,送给你一颗棒棒糖,然后摸着你的头发,温柔地告诉你我爱你,因为你的每一滴眼泪都会像一根根针扎着我的心。”
戴雪的手伸进了赵洋的底裤里,握着赵洋的那个东西,上下抽动。
“当你责备我没有花太多时间陪你的时候,我会马上拉着你的手,到街上去四处游逛,吃你最喜欢的冰激凌,看你最喜欢的电影,我会让你知道使你产生这样的感觉我有多内疚。”
戴雪的手还在赵洋的底裤里运动,越来越快,越来越烈……
四
对于学校赵洋几乎就没再回去过。缺课过多在大学里肯定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所以学校直接就给了赵洋一个记过处分然后这学期的七门课下学期重修。赵洋倒觉得这样也省事儿,以后就不用再去学校了,记过就记过吧,也不是个多大的处分。
之后赵洋便全身心投入到打工和照顾戴雪的事上。因为和隆哥说好得还钱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所以赵洋都拼了命地干。由于英语不错,他也写了不少英语文章到各种英文杂志社挣稿费。到一月初拿到酒吧和酒店的工资,再加上点儿每个月生活费的钱和稿费,刚好在还钱时限的前一天攒够了钱。
第二天下午,赵洋把所有的钱装进了一个自己在学校背书用的帆布背包里,他翻来覆去数了数,没错,就是八千,一分不差。赵洋出门前他还特意和戴雪向老天祈了福,仿佛这段时间一直烦恼着他们的事如今终于能告一段落了,从今以后他们便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赵洋拿着钱出了门便直奔隆哥的理发店,今天已经是还钱的最后期限了。一路上他紧紧拽着包,生怕手中的这笔钱会突然间不翼而飞。他的步子很快,因为他想早点了结了这件事心里面好少一个牵挂。通往那间理发店的必经路上有一条小窄巷,这条巷子一般很少有人走,但现在他得穿过这条巷子才能到隆哥的堂口。此时这条巷子异常的僻静,只是好像前面快到头的地方有人在说话。当赵洋越走越近,他看见前面站着一群小流氓,站着,蹲着抽烟。他不敢抬头,只是抓紧了背包的肩带,低着头加快了步伐。
“站住,小子!”就在赵洋快要走过去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叫住了他。他慢慢转过身去,抬起头看叫他的那个人,但当赵洋看清那人的脸时竟大惊失色,那人是肖鹏,他扔掉手中的烟头朝自己走来。
“小子,冤家路窄啊,是不是?”肖鹏边说边揉了揉手指。
赵洋低下头,不敢说话。这时他拽着肩带的手开始流汗。
“你干吗去啊,走那么快,还背着一个包。”肖鹏向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蹲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便站了起来,丢掉烟头,慢慢向赵洋逼近。
“你…你们想干什么?”赵洋的额头也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哦,没什么,只是他妈的有人抢了老子的女人心里不大舒服,想发泄发泄,又正好撞见你了,所以就想让你来给我们降降火气。”说着肖鹏便一脚踹在了赵洋的腹部,踢得赵洋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操你妈,给我打!”肖鹏身后的那群人便冲了上去,围住赵洋就是一阵乱踢。对着赵洋的头,背部狂轰乱炸。但赵洋始终紧紧地将背包护在身体下面。
“停!先别打!”肖鹏好像看出了赵洋想刻意保护那个包,便走过去想抢过来,可赵洋就是紧紧拽住不放。肖鹏见赵洋还想反抗,挥起拳头就朝赵洋的头砸去,砸了十来拳赵洋实在忍不住了便放松了手。肖鹏打开背包发现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钞票。这时其他的小流氓也看出了肖鹏惊讶的表情,就过去分享他的发现,然后又围在一块低声商量了些什么,之后便拿着赵洋的背包一溜烟跑掉了。
赵洋过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心想这下可事大了,自己挨打倒不算什么,关键是三个月来辛苦攒的钱被抢走,怎么还隆老大的高利贷呢。杨宇曾经提醒过他,和隆哥打交道一定要守信用,借他的钱一定得按时按数还给他,要不然后过会不堪设想。但是现在又能怎么办,钱被抢走,今天肯定是还不成了,就算隆哥能够再宽限他又能从哪去弄钱呢。
戴雪见赵洋拖着一身的伤回来,急忙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情。赵洋也不想隐瞒她,便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戴雪听后很气愤,她想不到肖鹏竟然会做得这么狠毒,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他们推到了悬崖边。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戴雪焦急地问。
“不知道,今天是还钱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们见我没去肯定会找上门来的。”赵洋给过隆哥地址作为保证,但现在自己的承诺没能实现,所以他知道麻烦会相应而来。
现在已经入夜了,城里降起了雾,窗外又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车灯照出来那一根一根的灯光在街道上交织,整个城市又模糊了,就像是眼泪流出眼眶前那被模糊的视线一样。
戴雪顶着那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肚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赵洋也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苦想着能够解决眼前这一危机的办法。已经过了九点,准确说,直到十二点才算过了今天,所以隆哥的人肯定在十二点以后才会找上门来,他在这段时间内也还能够想办法搞到钱。
“我去抢得了!”赵洋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戴雪。
“你疯了吗,那是犯法呀,肖鹏抢钱,你也要去抢钱吗?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马上他们就会派人过来了,出去找找机会总比这儿等死好啊!”说着赵洋拿上外套便冲了出去。戴雪也没有阻止他,其实她也明白现在他们没的选择。
由于降雾的缘故,今晚的天气异常的冷,尽管赵洋穿了一件挺厚的外套却还是直不起脖子。他来到楼下的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藏在外套的内兜里,准备一会抢劫的时候用。但是去抢什么他却还没有拿定主意。赵洋走在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心里面乱糟糟的,一方面他想着还不了隆哥的钱隆哥肯定不会放过他,一方面又想到一会儿他将要做一件犯法的事,不免有些紧张。无数辆出租车在他的身边穿梭而行,这令他想起了第一天来到这个城市的情景,爸妈和他就坐着一辆这种绿漆的出租车到了学校,然后自己又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上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在赵洋脑子里面闪过:抢出租车吧。这个成功率应该会比较高,可对于这种犯罪行为他心里面始终还是很犹豫,但又想到如果不这样做今天还不了钱戴雪就会跟着他一起遭殃。于是赵洋狠下心拦下了一辆空车跳了上去。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留着一脸络腮胡子,他见赵洋的样子像个大学生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你是个大学生吧?”
赵洋脸上毫无表情,木头似的回了一句“嗯”。他现在心里什么也顾不上想,只是在寻找机会下手。
“我看你也像个大学生,你应该是念重点大学的吧,看你样子像。”司机只是自顾自地聊着。
赵洋把手伸进了上衣内兜,握着刚刚买的那把水果刀,准备看准机会动手。他脸色惨白,呼吸节奏也开始有点乱。
“我儿子也是个大学生,也是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他成绩可好呢,总是给我拿回奖学金来。”
赵洋决定在下个红灯的时候动手,他的心跳超常的快,几乎就要从他的胸口跳出来,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听司机讲他儿子的风光史。
“他们学校的老师同学都挺喜欢他的。他画画可棒,小时候他还得过全国的绘画奖。”
前面路口处的红灯已经亮了,车子也还有十几米就要在那里停下来。赵洋决定在那时下手,他渐渐把刀子从内兜里掏出来。
“可惜他两个月前出车祸死了。”
赵洋听到司机这句话本来握着水果刀往外抽的手突然停住了,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酸痛,眼泪就在眼眶边打转。
“命运真的是捉弄人啊,这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可老天让他在世上停留的时间真是太短啦。”
赵洋慢慢又把刀子放回了内兜。这样做确实太残忍,司机说的这些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赵洋的脸上,让他猛地清醒过来。赵洋让司机调头回到刚才自己上车的地方,他说自己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司机见他这样说也只好调头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原地,赵洋递给司机五十块钱便打开门径直跑回了公寓。
戴雪刚一打开门赵洋便紧紧地抱住了她,戴雪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赵洋不作声,只是紧紧地抱着戴雪,因为这时候,她看不到的赵洋的脸,已经泪流满面。戴雪便不再问什么,她努力感受冬日里自己爱人温暖的拥抱。他们就这样抱着,一时间他们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到了另一个空间。他们就这样抱着,直到赵洋的泪水流干,直到戴雪视线开始模糊,直到时间过了十二点。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才让他们醒过来,赵洋意识到这肯定是隆哥的人来要钱了,他缓缓地放开戴雪,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了两个人,尽管他们穿得很多,但也遮不住他们脖子上的纹身。
“我们是隆哥的人,你欠了隆哥的钱,现在已经过了还钱日期,你没有送钱来,所以我们就找到你这儿来收钱,钱准备好了没?”他们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开门见山地说。
赵洋把戴雪护在身后,然后对那俩人说:“ 我希望隆哥能再多给我几天时间。”
“小子,看来你是没搞清楚状况,跟隆哥打交道必须得守信用,并且只能有一次机会,啥鸡巴‘多给几天时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你他妈到底准备好钱没,我们今天要收八千块回去。”
戴雪在赵洋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赵洋这时候就像是个城墙一样挡在门口:“我就只是希望能多给我几天时间,今天去还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再多几天我一定会把钱一分不差地送到……”
那个长头发的也不听赵洋说完,猛地一推便把赵洋推进屋里,将他的头按在沙发上,赵洋想挣扎,另一个便过来帮忙把他按稳:“按隆哥的规矩,借了钱没有按期限还到就要砍掉他的一根指头!”
“请…请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钱送过去的,一定!”赵洋被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还极力恳求。
“操你妈,你当隆哥是孙子可以随便耍是不是?”
“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滚你妈的,阿金,抽刀子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见一个人的惨叫声,这声音不是赵洋的,待回过神来,赵洋回过头看见的竟是戴雪将一把刀子插进了那个长头发的背部,刀子插得很深,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而戴雪还紧紧地握着刀柄,这画面停顿了几秒钟后戴雪猛地一抽把刀拔了出来,顿时整个屋子血流成河,那长头发的也没挣扎一下就骤然倒下了。另一个帮忙的见状惊呼着“杀人了”便仓皇地跑掉了。
赵洋慢慢过去拿掉还被戴雪握在手上的刀,试着安抚因为惊吓过度而浑身直哆嗦的戴雪。赵洋抱着她,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敲得没刚才那么厉害,赵洋便过去把门打开一个缝,是邻居家的大婶,她说她听见这里刚才有争吵声便问赵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洋支支吾吾地回答没事没事,可满头的汗水可骗不了几个人。大婶见赵洋这么紧张便通过门缝往里面探。由于刚才的血溅得太厉害,门口也免不了遭了殃,所以大婶发现了门口的那一点血迹,于是她又看了看一副紧张表情加上满头汗水的赵洋,便赶忙折回自己屋里去了。
待关上门,赵洋回头看了看戴雪,她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直打颤。他赶忙过去抱住戴雪,摸着她的头发:“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再过一会可能警察会来,隆哥的人也会回来这里。”
戴雪呆呆地看着赵洋:“我们去哪?”
“不知道。警察来了肯定会发现这里发生了命案,我们不能这么等死,”赵洋吻了吻戴雪的额头,“你还要为我生小孩呢,我们还要带孩子一起过圣诞节呢!”
戴雪点着头,紧张地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个月的生活费里还剩下四百块钱,今天晚上应该有到郑州的火车,我们去郑州,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吗?只要你走,我就跟你走!”
“没事的,跟我走,我们到郑州,我再去找个活,在那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嗯,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些必要的物品,把它们塞进了一个大包里,便动身准备跑路去郑州。
可赵洋和戴雪刚下楼就碰见隆哥带着五六个人过来了,他们知道这里死了兄弟,肯定会回来报仇的。他们手中都拿着近一米长的钢管。一看见赵洋就冲了过来,挥着手里的武器。赵洋见这阵势便知道这一劫自己是躲不过的了,于是他把包交给戴雪:“你从另外一个门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我要跟你一起,就算有危险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戴雪哭着对赵洋说。
“傻丫头,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一会儿警察就来了,警察来了他们也会逃走,我就趁警察去追他们的空档逃掉,如果我一个小时后还没到的话,你就上车先走,我会想办法坐下一趟车去跟你汇合,你只要在郑州火车站等我就好了。”
“真的?”
“真的,你是孕妇,打车不会收你钱的,去吧!”
说完戴雪从另一个门钻到街道上,拦了一辆车去火车站。
而赵洋却捡起了脚边的一根木棒,冲着隆哥一伙人迎了上去。寡始终不敌众,加上赵洋白天才受了伤,当然不是隆哥的对手。他手中的木棍只用来挡了一下便被打落在地上,然后就抱着头受着五六个人的毒打。由于用手挡钢管的攻击,赵洋的手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就在这时,一阵阵警笛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隆哥便招呼弟兄们收手赶紧逃走。赵洋看见警车已经快速地朝这边驶来,并且听见有人在用扩音器喊:“前面殴打的人不许动,警方现在要拘留你们!”
听到警告,赵洋拖起自己已经被打得快骨折的身体赶紧跑。他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上车赵洋就拿出外套内兜里刚才没用的水果刀架住司机的脖子,叫他用最快速度开到火车站去。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和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到火车站和戴雪碰头,然后跟她一起远走郑州,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司机不敢乱动,便只有乖乖听从赵洋的吩咐,加大了马力朝火车站的方向开去。出租车在前面加足油门狂奔,警车也在后面响着警笛紧追不舍。
一月的夜雾罩着整个城市,除了路灯,车灯和闪烁的霓虹,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出租车在快要穿过下一个路口时和从右面疾速驶来的一辆面包车重重地撞在一块,出租车撞在了面包车的腰上,把面包车撞得翻滚了几圈最后横躺在十米开外,而赵洋坐的出租车却由于突然的阻力拐到了路边撞上了路灯的灯柱,剧烈的撞击让灯头掉了下来砸进了驾驶室直接将司机砸死。赵洋坐在后排所以只是磕破了头,整个脸都被头上躺下的血水染红。警车在后面越追越近,赵洋赶紧推开车门下了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断了,但他还是不停地朝前跑,只用一条腿。脸上的血已经浸透过他的衣服流到脚下,他还在跑,疯了似的往前跑,他想戴雪现在应该在火车站等他了,他想戴雪一定很着急吧,着急为什么他还没有到。
“前面奔跑的人,请不要动,举起双手,警方现在要拘捕你!”身后警车里的警察用扩音器高喊着,“再不停下来警方就要开枪了!”
赵洋拖着断掉的左腿,任满脸的血流个不停。他现在脑子里除了要马上赶到火车站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身后的警告他听不见,因为他的耳朵已经失聪了。他现在只知道要跑到火车站,见到戴雪,戴雪的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
“再不停下来就要开枪了!”警方重复警告。
赵洋想要马上见到戴雪,就在下一秒。可突然他产生了幻觉,他看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四周没有一个人。不一会儿戴雪出现在他跟前,牵着他们的孩子,是个儿子,长得很可爱,赵洋就要伸手去摸戴雪的脸……
“砰”的一声枪响,回荡在安安静静的城市上空,赵洋倒在地上,抽动了几秒钟,便再也不动了。
雾还没散,从城市上空俯瞰,能看见的,依然只是一些零星的灯火和命运的碎片。
戴雪还在火车站等着,时间早已经过了他们约好的一个小时,可赵洋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两张开往郑州的火车票在戴雪手里被汗浸湿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还没有来,她的心里焦急万分。但是赵洋说过,如果在一个小时以内他还没到的话自己就先走,先到郑州火车站等他。他是这么说的,他那时是这么说的。戴雪努力让自己相信“凡是不太顺利的事情最后结果都是好的”这句人们常说的话,她相信自己现在也是这样的。所以她决定听赵洋的话,先去郑州等着。
于是戴雪登上了马上就要开动的火车,坐在靠窗的位置。雾气盖住了透明的车窗,窗外和窗内仿佛成了两个独立的世界。赵洋的幽魂在外面的世界四处游荡,而戴雪却在里面的世界充满期待,她不知道自己快要踏上的,将是一段悲苦的旅程。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7-12-25 21:30:5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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