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失意的童年无关未来海子二

发表于-2007年12月31日 凌晨1:21评论-2条

很多人都有童年情结,记忆中的童年大多是情趣盎然的,这很正常。我也时不时地给女儿讲述自己童年的故事,捉鱼逮虾、上树掏鸟窝、那些糊满泥巴的一段段往事也叫女儿羡慕不已:“爸爸,你们小时候好快活啊!”——我哭笑不得。她那里知道,这些仿佛阳光般灿烂的童年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不过是是非成败后的一种心理沉淀、历经沧桑背静下的某种心灵寻求,把慌乱的灵魂寄托一处,勉为其难的安放而已。

我很少回忆童年。即便有些残存的美好片段偶尔也会闪现于脑海,最多换来一个苍白的或微笑或冷笑。对于童年,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如果不是那样,该会是怎样的呢?

我的童年总体说来是失意的。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农村老家去了。官方的解释是“城里在文革,乱,不方便”。老家的姑妈为了养我,亲手掐死了一个与我同年出生的女婴。这事让我一直很不安,我像一个杀人凶手。同时我一直背负姑妈一个天大的情债,一听到老人家哪里不舒服,心里就难受,总感到是自己关照得不够,像犯了罪一样内疚。养育之恩是一回事情,但实在与我无关啊。城里乱?不方便?我一个小屁孩能增添什么乱子吗?许多年以后,母亲说过,哪里有什么不方便啊?是你爸爸要把你送回家,这样到年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寄钱回去了。这个理由还是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的。再说了,在哪里喂养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饿了就得有吃的,我得长大。

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我在生活上多吃了些苦,更主要的是当我重新回到父母身边时,再也无法与他们在感情上亲近了,我很惧怕他们,甚至招致母亲的歧视,我的顽抗也与日俱增。不停地撒谎不停地挨打不停地恶性循环。我的心理成长在那段时间是不正常的。那时侯的父母们和现在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一样,孩子多些,不可能太尽心。孩子从小如果不能从身心上与大人顺畅交流,心理是孤独的,心智发育也难以健康。我童年的快乐基本是在家庭之外的,我现在还能记得,经常一走出家门,走出父母的视线,我就会立刻按奈不住地高兴蹦起来。

我无法跟父母友好地相处,长久地仇视他们。以至于在我初中的某一天,一场并不算凶猛的家庭争执就导致我气急败坏地离家出走,那天下着大雨,夜里又冷又饿,我躲在离家不远的小亭子上冻了一夜。再就是我正式结婚的那天,一辆卡车拉着装满属于我的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没有半点的眷念。

现在想想,都是哪对哪啊!父母并没有什么错。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之间的隔阂谁都不是故意的,更谈不上什么责任的问题。这个感受不是今天说出来安慰父母,实在是我做了父亲以后,对角色的理解深了。退一步说,就算我与父母的纠葛很多,但是细细推敲,那种心理上的安顿是从不动摇的。对比现在人际关系上的那种慌乱恍惚、局促与忐忑,突然有种身在福中却不知的觉悟。

一个时代一种环境造就一批人。有人抱怨出生在那样年代的自己在某些方面有过怎样的天赋被忽略了,改写了命运。我也可以这样设想,但是假设我得到了培养又能如何呢?没有办法验证。所以,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我也不再遗憾。命运这玩意稀奇古怪。现在的我只想简单,不愿拿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来困扰自己。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大一点,带我去附近的苗圃摘野果子吃,带我到小水沟里游泳,突然有一天,姐姐领我去上了学,便开始觉得姐姐长得比我快似的,我依然很小,她似乎已经很大了。对我的关照永远都是那么一眼就能识别的坦诚。哥哥则经常出卖我,我们俩虽然也经常磨牙,但是一般不结怨,对外从来没有吃过亏。我和姐姐都是不太喜欢黏糊大人的,而哥哥总是围着妈妈转,占了不少巧,也干了一些扒屁眼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只要家里发生找不到头子的坏事,基本不需要考证就认定是我干的了。于是挨打、罚跪、写保证。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时,总会有一些当初的冤假错案水落石出,成为乐趣。所谓的坏事,也不过就是摔碎了个碟子碗什么的,偷吃个小糖瓜果之类的。这些问题搁现在的孩子们眼里根本是不存在的。那时候穷嘛,什么都跟逼宝似的!记得有一次,母亲不知从哪里带一个橘子回来,剥了皮放在衣柜上,晶莹剔透,真馋死我了。至今还有后遗症,现在我吃橘子,总喜欢剥了皮在手上把玩一会儿才舍得吃……

父母对我们的学习抓得很严紧,要求我们的分数,低于标准1分罚跪一个小时,我的标准是平均95分,哥哥姐姐是90分,就这我也不用跪,而他们基本都逃不掉。这是我最得意的部分。

那时家长对孩子的要求很单一:除了学习其余都是歪门邪道。如此笨猪一样的套路,危害不仅仅是使我们可爱的祖国少了大批各个领域的杰出人物,最可恶的是使我们原本应该色彩斑斓的童年无例外地统一成了缺少生机的黑白两色。比如我吧:从小喜欢唱歌,跟着爸爸和收音机学会了很多经典的老歌,经常在上课中途被老师喊起来唱上一段给同学们放松放松;领我走进文学殿堂的是姐姐。我喜欢偷看她的一些随手涂画的散文日记,遇见一些优美的句子我就抄录下来,反复地读,读着舒服。我就奇了怪:她为什么会这样描述而我不会?突然有一天,我又领一帮小家伙开始踢球,老师见我们踢得不错,组织我们参加市里的比赛,还真踢出了名次。体校的教练看中了我,父母又不准许。甚至有次放学在学校踢球,被父亲逮个正着,硬是罚我在操场的中央跪了一个多小时,丢死人了!

还有很多难言的隐痛我不愿回想,苦涩的记忆是抽象的,已经伤害不了我了。只是提起童年,总会跟父母扯上关系,以我现在对人生的理解,就难免说出一些在很多人眼里大逆不道的话来,比如我就认为:偶然的血缘关系并不值得大书特书地赞唱,倘若因此而发生的天伦之乐、手足之情和谐融洽,那也不过是好因好果顺理成章的事,不足奇怪。

这样说起,童年似乎纵身一跃,跳离了我,成了遥远的一棵杏子树、坡上的青草、成群的鹅鸭、抗震棚、露天电影、3分钱的冰棒、长辫子的阿姨以及不少的一些片段。我想在我们这般大小的人眼里,那个童年,趣味终究不多。搜肠刮肚出来的点滴快乐抵挡不了贫穷与荒诞的苍白色调,纵然也不能用遗憾来轻描淡写。每当自己在人生事业的途中遭遇挫折失败的时候,总会感叹命运的多舛和不济,牵连出一些对父母的不满,可一当面对他们日渐苍老的容颜和身躯,眼前又分明对照出一双曾经闪烁的目光——那时,他们多年轻啊!是我们,不经意中以夸父追日的执着催逼着他们走向衰亡。我们已经亲情了几十年,这段父子母子情缘已经不可能再持续多久了……想着想着,我深深地自责起来。

便感觉自己是被幸福包围着的。与我有关的亲人从不叫我担心,都比我富有。父母离休,小股炒着小牌打着休闲自在;姐姐宝马开着别墅住着,有个秦汉模样的老公深爱着;哥哥小车开着笔记本拎着,一身警服威风八面,还有一个号称300万公司的老总老婆;只有我,享受失业待遇,驾驶北京现代,成天情场转转赌场遛遛,也自觉高贵地活着,太好太好。

我的生日就在最近,每到一个年末,总会有种幻觉:一列载满往事的火车呼啸而来,疾驶而去,它走之后,满地青春,都是我这一年丢落的光华,我害怕众人的目光,不敢拾捡,任凭岁月的树一寸寸地疯长。

下午,给母亲打电话“妈,我晚上回来吃饭”,母亲说“哦”。没有多余的话。我喜欢这样简单的回家。喜欢父母坐在一边看我吃饭的样子。仿佛又回来了孩提时代,感觉竟然比真实的童年好得如此之多。听刘德华唱过:回家的感觉实在真的太好——是啊!回家不是在家。刘天王的歌声中,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自身体悟呢?

回忆童年,期待用简单的回家成全最真诚的愿望,用童年的幼真荡涤灵魂深处的尘埃。把快乐时光谱写成诗歌咏诵,把忧愁掩埋在深邃的血管纤维,最实际的功用是,别让那些历史的阴影再次投影孩子们的心灵,为他们营造一个永远也不会质疑的欢乐,而我们自己,渴望成为那些美妙时光中跚然走上前台的值得回味的角色。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12-31 4:00:0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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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妈,我晚上回来吃饭”,母亲说“哦”。
母子间的简单对话,有多少情感在其中。
亲情有时候是不需要华丽语言的包装的。
失意的童年,在成长后的财富。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元旦在即,祝您的母亲平安,健康!您的生日就在这几天,不论是早是迟,为您送上祝福,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at:2007年12月31日 清晨7:56

狂飙为我从天降-评论

我们一起走过风和雨、快乐与悲伤、还有那虚幻世界的喜怒哀乐、无足轻重的恩怨情仇。。。。。。
走过2007,走向2008,走进阳光灿烂的日子!
2008,新的一年开始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烟雨越办越好!
友谊弥足珍贵!
所有烟雨的朋友,友谊地久天长!at:2007年12月31日 晚上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