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荷叶,至于姓什么似乎不重要了。自打小的时候起,年长的都这么叫她。
荷叶长到十七、八岁的年龄,已经出落得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水灵灵的秀色可餐。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一个也没看中,却偏偏看上了邻村的杨苦娃。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双碑村的杨苦娃,都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个。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是心地善良的姨妈一口水一口饭把他带大的。姨妈家也并不富裕,所以,他只读了个小学就辍学了。到了二十几岁上曾经相过几回亲,就因为太穷一个也没谈成。其实,杨苦娃人还是挺不错的,一米七五的个头,长相四分像乡下人、六分像城里人;虽然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但却有一个精明过人的头脑;做起庄稼活那也是一个顶俩的角。铮铮男子汉却被一个穷字给耽搁了。姨妈呢,整天为他的婚事犯愁。
说来也怪,杨苦娃人虽穷,可心气还不低。他居然暗暗喜欢上了邻村比自己小得多的荷叶。他求姨妈替他说媒。
姨妈连连的摇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苦娃,不是姨妈不愿帮这个忙。是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人家荷叶那是什么?那可是天上的织女、地上的西施,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啊!据说多少条件比你强十倍的主她都没看上,能看上你?”
“也许是她跟他们没缘分。说不定跟我有——缘分。”
“苦娃,姨妈活了大半辈子,啥事理不晓得。无论如何,那荷叶都不是你能高攀得上的。再说啦,人家多大?你又多大了?你呀,要啥没啥。就认命吧。”
杨苦娃还就不认这个命,他缠着姨妈央求道:“姨妈,你去试一试,真的不行,我也好死了这份心。求你了。”
姨妈经不住缠,也为了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儿早点死心,就亲自上门去说媒。结果,可想而知,被荷叶家以其年龄还小拒绝了。
但杨苦娃却并不死心。他认为只要荷叶还没有嫁人,他就有希望。于是,他决定自己去追。
杨苦娃到荷叶家,不像别的小伙子那样,一去就直接撞进荷叶的闺房,没事找事、没话找话的跟荷叶套近乎,以求增进彼此的印象和好感。他去了后一边大叔大妈的叫着,一边帮着荷叶家干活。不管是田里的、地里的,还是家务事,他遇上什么干什么。
都有些日子了,他出出进进的跟荷叶连一句话也没够上说。见了面也只是相互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荷叶都不拿正眼瞧他,好象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而荷叶的妈老汉呢?对他也没啥特别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怪怪的,他明明是奔着荷叶来的,却不去缠她,而是看着别的小伙子这个缠那个粘的。他居然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干啥干啥。他真沉得住气啊。他们心想,你愿干就干吧,反正我们家也缺劳力;反正也不需要付工钱。
尽管杨苦娃在荷叶家遭到的待遇是不冷也不热,可他不在意。他想的是:只要你和你们家不把我往外赶,我就天天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我的这片真情还暖不热你一家人的心?你荷叶有一天不属于我?
若不是荷叶妈得了一场怪病,杨苦娃可能还就真的没戏了。
秋天的时候,荷叶妈突然得了一种叫做“蛇缠腰”的怪病,前胸后背长了许多大小不等的水疱。痛起来火辣辣的钻心,痒起来如蚂蚁噬骨。在乡卫生院医了好几天都不见效,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了。
这里的人对“蛇缠腰”有个说法:一旦蛇头和蛇尾长在一起了,就要死人。
荷叶妈身上的这条“蛇”头与尾之间大抵也只有十几公分了。她已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喊天喊地的不成了人形,荷叶也整天里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之前追荷叶的一个也不见了。就连杨苦娃也不来了。
荷叶妈不再去乡卫生院了。因为那里的医生根本医不了这个病,让他们趁早到县医院去。荷叶家没钱不说,光路程都要一两天的时间。只怕是人没到县里就会死在半道上。
荷叶家放弃了。荷叶的老汉都在张罗着后事了。
其实,杨苦娃不是不来了,而是在他得知了荷叶妈的病情后,心里非常的着急。他到处打听也没找到能治这种病的人。姨妈见他这样也跟着难过,也四处打听。有人告诉她离这一百多里地,有一个专治这种病的老中医。说是很神很灵,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只需把药敷与患处,不消十天药到病除。
杨苦娃一听说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老中医大致问了问情况,便给他配了十天的的敷药,还教给了他一些注意事项。杨苦娃要给钱,人家却不收。笑着对他说:“你的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这天,杨苦娃刚走进荷叶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悲戚的哭声。他走进去大声的说:“大妈有救了。”
一家人以为他疯了。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真的,我找到神药了。”说着拿出了药。
荷叶家这才如梦初醒。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与其等死,不如试试看。
杨苦娃将药面用青油和匀,如法炮制的就开始给荷叶妈治病了。
荷叶则在一旁帮着敷药、帮着贴纱布。
第二天换药的时候,那些个亮铮铮的水疱,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也从这天起,荷叶妈的病一天比一天的好了。十天的药用完后,怪病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能把“蛇缠腰”给治好?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哪里是杨苦娃如何如何,是那老中医神。
但不管怎么说。荷叶妈的病是千真万确的被治好了。
荷叶一家心存感激之情,把他视为救命恩人。荷叶也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由最初的冷漠,渐渐的在杨的面前有了笑脸、有了一些清晰的印象。尤其是这一次,母亲的病,吓得那些平日里对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人,个个像缩头乌龟似的再也不敢露面了。唯有杨苦娃——她觉得这是一个靠得住、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爱的天平无形之中倾向了杨。当她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母亲的时候,母女俩是一拍即合。
如果说母亲多少还带点感恩戴德的意识,那么荷叶便是处于一个少女的角度,她已经义无返顾的决定了:要嫁就嫁这样的人。虽然他的年龄是大了点,但他知道疼人。他对母亲都这么好,将来对自己还能不好吗?
当杨苦娃再次来到荷叶家时,荷叶的母亲就对他开门见山的说:“苦娃,你想娶我们荷叶吗?”
“做梦都想。”杨苦娃喜形于色了。
荷叶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把她交给你,我们放心。”
这对杨苦娃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姨妈听说后也高兴的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杨家烧了高香罗!”
自从跟荷叶好上后,杨苦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吃饭吃得香,睡觉睡得甜,干活也格外的有劲。他还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此生一定要对荷叶好,一辈子只喜欢荷叶。
新婚之夜,苦娃问荷叶:“那么多求婚的你都不同意,怎么偏偏看上了我。是我长得帅还是缘分。”
荷叶此时像一朵含羞的玫瑰,低声道:“我就图你人好,心好,会疼人,又能干。苦娃,你二天会不会变心,会不会喜欢别的女人?”
苦娃一把搂住她,用手捧着她的脸,发自内心的说:“听老辈子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杨苦娃有缘娶你做老婆,是我一千年修的福分啊!我只想对你说一句,今生今世无论二天怎样,我都会只喜欢你一个。若是不守信老天会报应我,让我······”
荷叶娇羞的用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把灯点上。”杨苦娃说。今晚,他要好好的欣赏一下属于自己的这件杰作。白天,荷叶穿着衣服都是那么迷人,要是脱光了还不迷死人?
荷叶不解的问:“睡觉了,点灯干什么?”
“我要好好的看看你,到底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为啥这么勾魂、这么让男人动心?”
“都是女人,有啥不一样的。”
杨苦娃早已按捺不住了。他坐起来,用火柴点亮了墨水瓶做的煤油灯。他轻轻的扶起荷叶,轻轻的脱去她的花背心、脱去她的胸罩。荷叶羞赧的用手捂住了ru*房。杨苦娃将她的手轻轻的拿去。她便又用手蒙着自己的眼睛。
借着橘红色的暗暗的灯光,杨苦娃兴奋的瞪大了双眼看着、摸着。荷叶的ru*房不是那种丰满型的,而是像两只成熟的桃子,挺挺的、白嫩而富有弹性;就连ru*头也是挺挺的,还有透着玫瑰色的圆圆的乳晕。
杨苦娃又把荷叶平平的放在腿上,一只手楼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摸着她的ru*房。
“荷叶,知道我现在想啥?”
荷叶懵懂的摇摇头。
“我想要你。”说着就把嘴盖住了荷叶的嘴,深深的、久久的吻着。直到荷叶都出不了气才肯松开。
“我还想······”杨苦娃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还想啥?”荷叶故意的逗他。
“想看看你的这里。”他说着用手指了指她的那个地方。
“你好坏。”荷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抑制不住了。
于是,杨苦娃又脱去了她身上唯一遮羞的白色的内裤。当他俯下身去细看的时候,他几乎都要晕了。活了快三十年了还从未看过女人的身子。他把手伸向荷叶滑腻的小腹,又顺着往下······
杨苦娃忽然间变得像一只下山的猛虎,他一翻身就将荷叶压在了身下,一边分着她的双腿一边迫不及待的想进入。可是他太着急了,又是第一次,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才能进去。
荷叶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她自己早已沉醉得一塌糊涂了。
杨苦娃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只要舒服就行。他胡乱的扭动了一阵后,终于完成了男人的使命。而后,翻身下马,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嘴里似乎还在回味的说:“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荷叶却像是在做梦——一个美妙欲仙的梦。
婚后,小俩口便和姨妈分开过了。虽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但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甜甜蜜蜜的。荷叶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空闲时间还帮姨妈做些事。庄稼活、体力活则由苦娃一肩挑。
乡下里穷,没有电,白天还不觉得,到了晚间天一黑,没个电视什么的时间可真难熬。一盏煤油灯昏昏浊浊的让人直发毛。不过,苦娃倒是挺会打发时光的,吃过晚饭早早的上床又睡不着,他就搂着荷叶给她讲故事。这些故事荷叶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可就是总也听不厌,讲到风趣的,小屋里便弥漫着欢声笑语;讲到吓人的,她便娇柔的往苦娃的怀里躲。
不久,荷叶就有了身孕。也从这天起,苦娃跟姨妈商量在她们家搭伙。姨妈自然高兴的答应了。他又给荷叶立了个规矩:除了吃饭、睡觉、散步外,什么事都不要干。荷叶虽点头同意,但她是个生性闲不住的人,当着苦娃的面,她表现的小鸟依人般温顺、可爱,在屋里屋外悠然自得的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的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行歌曲。把个苦娃忙得丢下这又干那,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但他心里却是乐滋滋的。每当这时,荷叶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干毛巾不断地给他擦汗,陪他说话。当苦娃下地干活走了,她就井然有序的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扫扫地,帮姨妈择择菜、洗洗衣服,给圈里的几头猪添添饲料。姨妈心疼的叮嘱她少做点,她含笑的对姨妈说:“姨妈,我不累,你就让我多做些。不然,苦娃回来了我就做不成了。”
望着百灵鸟似地荷叶,姨妈禁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多好的媳妇啊!苦娃真福气。
一天的下午,杨苦娃做完地里的活路比平时回来的早,一走进院子看见荷叶在扫地,就大步走过去一把抢过扫帚,嗔爱的对她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这些活路等我回来做。去,一边待着去。”
荷叶乖乖的退到门前的木凳上坐下来,用疼爱、自豪的眼光望着正在扫地的丈夫,心中荡起温馨和感动:做女人,图的不就是能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疼吗?她想,此生选择了他无怨无悔。就凭这份朴实的爱,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有一回,当杨苦娃看见荷叶端着一盆饲料准备喂猪时,他火了。从荷叶的手中抢过饲料盆重重的摔在地上,冲着她生气的吼道:“你这个女人哪么这么不听话,让你休息你偏不听。这些活路我做能累死?你要是闲不住,从明天起,屋里的活路,地里的活路你都去做,我来休息。莫名堂。”杨苦娃越说越有气,要不是姨妈出来劝住,他还没完没了呢。其实,他是心疼、爱护她,不愿她和腹中的胎儿受到一点伤害。眼见着荷叶的肚子一天天往大里挺,做这么重的活路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荷叶经不住这般训斥,便默默的进了屋。姨妈见状对余怒未息的侄儿说:“你这娃儿咋这么不懂事,你是心疼她、喜欢她,可也不能骂她呀。还不去哄哄,她现在可是生不得气的哦。”
杨苦娃一听,拔腿就往屋里跑。走进去见荷叶坐在床沿上轻轻的在抹泪,便上前拉住她的小手扇自己的嘴,一边说:“扇,使劲扇。我这张臭嘴,惹得我的荷叶生气。”
荷叶不忍心的缩回手。苦娃用手为她试着泪,嘴里哄着:“莫哭,莫哭啊!”“扑哧”一声,荷叶破涕为笑了:“哪个在哭,我是感动的流泪。人家是怕你累坏了身体才想帮你做点事。你要不高兴,今后我就不做了。”苦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啊,荷叶,我不是存心想惹你生气,我是······”
“晓得。”
不久,小俩口有了女儿,苦了几十年的苦娃不想让苦日子再延续给下一代。就给女儿取了个充满希望的名字:杨梨。他是希望女儿长大后,能甜甜蜜蜜的生活。自从有了杨梨,就使得原本幸福的家,又平添了几分和谐与快乐。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苦娃忽然间冒出了一个新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的激发着他,使他开始对现有的过于平静的生活不满足了。他认为自己的妻子天生丽姿、美艳照人,应该是大福大贵的命。跟着他受苦受穷,实在是他的罪过。苦娃想要改变这一切,然而,在这荒僻、贫瘠的穷山村里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他要进城打工去,靠自己的勤劳和汗水来实现心中的梦想:让妻子和女儿过上富裕的生活。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夜晚时分,躺在床上的杨苦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把已经入睡的妻子惊醒了。荷叶也坐了起来。望着妻子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他离开荷叶,独自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闯荡,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他舍不得,也割不下呀。可不这么做,难道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苦娃,你怎么哪?”荷叶关切的问。
“我,我想进城打工去。”扬苦娃声音很轻,但却透着坚定。
“嗯,我不让你去。再说,女儿也还小。”
“荷叶,晓得吗,让你跟着我受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是一个男人,我有责任让你过得好一些。”
“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苦娃,能不去吗?”
苦娃摇摇头,坚决的:“我不想让你陪着我一辈子受穷,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荷叶,我走后家里就靠你了。你要带好小杨犁,照顾好自己。我一挣到钱就马上把你们接进城。”
此时,荷叶并没有想得太多,也不指望丈夫发财和接她们进城。她既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又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只要有句暖心的话,就能感动许久,只要有顿粗茶、淡饭,她就能快乐的生存。她对生活原本是没有过多的渴求,最大的愿望便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她实在算不上一个有品位、有档次的女人,她的安于现状,让人心酸和不可理喻。谁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过得比别人好,谁不向往富贵和荣华。
可荷叶却不同于别的女人,她有着自己的思维模式和生活准则。她认为夫妻如不能天天在一起,白天一起劳动,同桌吃饭,晚上一起说话,同床共眠,便不成其为夫妻;一个家,若缺了男人或缺了女人,就不能成其为家了。
“说话呀,荷叶,你怎么啦?”杨苦娃盯住荷叶问。
“你真的要走?我不想让你走。我一个人在家里,怕。”说这话时,荷叶的眼睛有点微微的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滚动。
“你怕啥?家里不还有姨夫、姨妈,还有我们的女儿吗?放心吧,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一定会来接你们的。相信我。”杨苦娃对自己似乎充满了自信心。
荷叶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像雨点似的滴落下来。她实在舍不得让丈夫走啊!她多想告诉他:只要我们真心相爱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苦点、累点、穷点都无所谓,我们不要有钱,不要富贵。好吗?可是她又太了解丈夫了,有一股子牛劲,他想做的事拦也拦不住。况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啊!
她不再说什么。她相信她们终有团聚的那一天,她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白头到老。
杨苦娃怀着美好的希望走了。他走后,家里所有的活路都落在了荷叶一人的身上。忙了家务忙农活,还要精心抚养女儿,常常累得是直不起身子。几次都想进城去把丈夫找回来,但她却没有这么做,一是偌大个城,让她上哪里去找,再说就算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又会怎样呢?丈夫会跟她回来吗?所以,她只能咬着牙坚持着。
杨苦娃在城里并不顺利,虽然他能吃苦、也有力气,什么活都干,可就是挣不了几个钱。这让他很伤脑筋。特别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很多个夜晚他都像乞丐似地睡在马路边。每当这时,他就不免想家,家虽贫寒,可毕竟温暖啊。他更思念温柔如水的妻子和不谙人事的小女。
一天夜里,他睡在马路边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一身西装革履,帅气十足的颇像个绅士大款似地在举行婚礼。奇怪的是新娘竟不是荷叶,而是一位素不相识,却貌若天仙的妙龄少女。在不经意中似乎又看见荷叶远远的站在那里,用眼冷冷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发毛,汗如雨下······他被一阵寒风吹醒,回味着刚才的梦,心里默念道:“荷叶,我的荷叶,我一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不会的,请相信我。”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举目无亲的杨苦娃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几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挣到多少钱。他有些气恼和失望。他开始感到城里的钱也并不是那么好挣。人生的艰难让他看不见前面的路。有很多次,他都想放弃。因为他实在撑不下去了;还因为他已经体验到了:城市并不属于他。属于自己的只有妻子和女儿。可他又确实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这样的话,能对得起荷叶吗?再说啦,回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照样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贫穷的生活。不!我就不信我扬苦娃硬是混不出个人样来?
这天,他心事重重的在大街上闲逛,无意中走到了一个综合市场。他径直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看,也没什么目的地走着。冷不丁肩头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他一回头见是一中年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出头的模样,相貌平平却显几分妖冶,两耳挂着沉沉的金耳环;脖子上系了条金项链;双手还各戴了付祖母绿的手镯。一个十足的富婆站在杨苦娃的面前,真是有些富贵逼人,让杨苦娃呆楞了半天也没回不过神来。
还是富婆先开了腔:“这位小兄弟,我看你不像是来这买东西的,倒像是······”
“我是随便转转。”
“莫非你想做生意?”
杨苦娃没有答话,而是抬眼望住她,心里在暗自琢磨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干那个的?不像。人贩子?也不像。骗子?可我又没有钱,她能骗我什么呢。
中年富婆似乎看出来了对方的心事,就从精致的坤包里摸了一张烫金名片,递过去,说:“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杨苦娃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接过名片:咪咪金铺--董事长:许咪咪。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被叫做许咪咪的女人亲切的问道。
他憨厚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杨苦娃’,这名字有意思。小兄弟,你若真想做生意,我可以帮你。我已经在这考查了几次了,看好了一个项目,现在城市里的装修热正在悄悄地上升,铝材市场前景无量。所以,我决定在此投资做铝材。你来帮我怎么样?”
“我们又不认识。”杨苦娃怯怯的说。
“这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朋友。今天不就认识啦。”许咪咪大方而又得体的对他说着。
“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会害你?”杨苦娃刺探的问。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你相信缘分吗?”
杨苦娃是相信缘分的。他和荷叶能走到一起,就是缘分。
“我信。”杨苦娃有些卑微,却又有几分坚定的回答道。
许咪咪说:“我也信。虽然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存在。”
话虽然说到这个份上,杨苦娃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总觉得这女人是在拿他逗着耍。但他仔细观察她的眼神,似乎又不像。那里分明透着信任,还有几分亲切感。
其实,说白了,此时此刻,那精明的眼光里正饱含着渴望,是那种男人与女人之间久逢甘露的渴望。涉世未深的杨苦娃是不会感觉到的。他的心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他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办?许咪咪却不失时机的说:“跟我干,保你会发财。——难道你不想有钱,不希望你的家人过得比别人好?”
这几句颇具分量的话,确实说到了杨苦娃的心里,他太需要钱了。他想:我是男人又一无所有,我怕啥。他这样想着,便答应了下来。
“ok。”许咪咪为自己的成功脸上绽开了笑容。高兴的邀请道:“走,我请你吃‘火锅’”。
在烫“火锅”的时候,许咪咪对他说:“我想让你当经理。因为我还要打点‘金铺’。”
杨苦娃听了直摇头,连忙说:“我不行,我从来都没做过生意。”
“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就放手的干,亏了是我的,赚了是我们俩的。”许咪咪用炽热的眼光望住杨苦娃。
杨苦娃想了想,问:“我当经理,你啦?”
许咪咪喝了口红酒,继而望着他说:“我就做你的后勤部长啊,帮你运筹资金,帮你组织货源,帮你······”
两人吃过“火锅”后,许咪咪便把杨苦娃带到了自己的豪宅里。在迈进门的一瞬间,杨苦娃仿佛走进了人间天堂。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让他目瞪口呆、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快要绷断了;他的双腿此时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起来;心里暗暗的羡慕道:我要是能拥有这一切该多好啊!
“许懂,”杨苦娃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已经安坐在沙发上的许咪咪,颤微微的问道:“这,是你的家?”
许咪咪显得有些疲倦的点点头,并示意他坐。
杨苦娃走过去,又问:“许懂,你是不是喝多了?”
许咪咪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我是在想开张的事,噢,你坐。”待他坐下后,许一边拿眼睛盯住他一边说:“苦娃,哦,我能这么叫你吗?——我的家——没吓着你吧?只要你肯努力,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不瞒你说,不仅你,还有多少人在羡慕我。可谁又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和寂寞!?”
拥有如此豪宅的女人,也会有痛苦和寂寞?
许咪咪优雅的点燃一支烟,吐了口浓浓的烟雾,把自己心里埋藏的苦衷告诉了他:“你肯定不会相信,我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苦命的女人。六年前,我的丈夫在一场车祸中丧生。那时,我们为了生存、为了创业,连娃儿都没来得及要。我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你说我苦不苦?”
“许懂,那你为什么不······”扬苦娃说到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咪咪明白他往下要说什么,便抢过话题说:“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你不懂,一言难尽啊。我现在这样多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来,坐过来。”
她的话看似前后自相矛盾,其实,这正是她内心真实的写照。她在场面上给人的印象是:泼辣能干、敢闯敢拼——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光彩夺目、富贵逼人——十足的富婆。可回到家里她却什么都不是了,寂寞的空间、寂寞的夜、寂寞的女人独自空守着这寂寞的一切。她心中的苦衷无人可倾诉。
今天,也许是她酒喝的有些多,也许是她遇上了杨苦娃,一个让她心仪、让她砰然心动的男人,所给她带来的一丝的快意,仿佛在她的心灵上开了一扇幸福的天窗。她要想把这份幸福延续下去,就得牢牢的抓住这个男人。
许咪咪自从丈夫离去后,就一直独自苦熬着。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再找一个男人,只是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她知道自己的年龄和相貌都不占优势,可她有钱啊!她是远近闻名的富婆啊!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觊觎着她的财产,有多少男人想和她同结连理、共度百年!她也不是没有找过,这几年里下来,她曾谈了好几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头来一个也没谈成。因为她见这些男人的眼睛里,分明的都透着贪婪,他们都是奔着她的钱来的。即或是其中不乏有那么一两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是想和她实实在在的过日子的,她也不敢相信,因为她有钱。所以,便注定了她从此不可能再有什么爱情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啊!还因为有钱,她便决定不再找什么丈夫了,有了合适的男人彼此玩玩而已,至于爱情对她来说已不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守住这份家产,不被别的男人抢去就行了。
可还有一个问题是她不能不面对,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的,这就是无后的问题。自己没有亲生的儿女,将来这百万家产谁来继承?晚年的时候,那份没有家的感受、没有天伦之乐的孤独······
那天在综合市场上无意发现了杨苦娃,让她的眼睛为之一亮:小伙子三十出头,身材健壮、相貌帅气,更重要的是这个来自农村乡下的、浑身都透着乡土气息的男人,不正是她所要渴求的纯洁的男人吗?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觊觎她的财产、不至于背叛她吧。
许咪咪想到这,内心里一阵窃喜,恨不能立刻就能和他欢情一番。但她又清楚,对杨苦娃不能太心急,得要先营造气氛,顺其自然。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要知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欲速则不达。
杨苦娃是说什么也不肯坐过去,只呆呆的站在那里,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腼腆的就像一个大姑娘似的。许咪咪一边打开电视,一边拿眼睛偷觑着他,见他这付神态,更是打心里由衷的满意了。
许咪咪这时站了起来,对杨说:“坐过来看电视,我去洗个藻。这天也太热了。”说罢就径自朝卫生间走去。
杨苦娃见她走进了卫生间,并听见从里面发出的“哗哗”的水声,这才很不自然的坐在了沙发上。电视里都播放的什么节目,他是根本没心思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朦朦胧胧的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想离开,但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这么傻呆呆的坐在那里。
不一会,许咪咪洗完藻穿着一身透明的——粉红色的睡衣飘然而至,轻轻的坐在了紧挨着他的沙发上。杨很有些不自在。坐不是站也不是。
许咪咪是很会调节气氛的,她莞尔的望着杨说:“你不想洗个藻?去吧,很舒服的。我家里还有几套男式的衣服,说不定你穿着合适。”
杨想了想便木纳的点点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卫生间的。
进了卫生间,杨又被眼前宽大舒畅的洗浴环境惊呆了。在他们乡下谁见过呀!他想,城里人真会享受啊!如此豪华的住宅、豪华的一切,恐怕他这一辈子连做梦都不敢想。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尔后,脱了衣服跳进了已经放好热水的浴盆里。旁边挂着许早为他准备好的——深紫色的睡衣。
当他穿着睡衣走出来的时候,许咪咪却俯卧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望着她裹在睡衣里若隐若现的——白生生的肉体,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怕她着凉,就找了床毛巾被给她盖上。忽地,他居然情不自禁的、莫名其妙的有了那种冲动。这也难怪,他出来都快半年了——没有跟女人亲热过。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坐下来,心不在焉的看电视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许咪咪醒了。他一回头,见她正用yu火欲喷的眼光刺射着自己,赤luo裸的挑逗让他直觉有一把火烧遍全身。此时此刻,一个是丧夫寡居的中年女人,一个是身在异乡的精壮男人。欲望就像干柴烈火一样——燃烧起来······
当两双干渴的眼睛碰撞的一瞬间,再也按奈不住的激情,让这对不期而遇的男女紧紧的拥在了一起。许是过于激动的缘故,许咪咪几次都将自己的红唇贴在了杨的鼻尖上,而杨却大口的喘着粗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
“苦娃、苦娃······”
“许姐。”
“叫我咪咪。”
“咪——咪。”
“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苦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从这天晚上起,杨苦娃就住在了许的家里。对于杨来说,他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别的都暂时忘却了。而对于许来说,她至少可以不再寂寞、不再孤独了。快乐也好象又回到了这个家。
这些天来,她们一直都在为筹备新的公司忙碌着,找门面、办理营业执照,以及与其相关的事宜。可以说,万事已经具备了。
在一个吉利的日子,冠名《杨铝材有限公司》开张了。这天闹热极了。许咪咪不仅安排了隆重的剪彩仪式,还特意邀请了吴区长和建行的李行长为其剪彩。同时,也请来了电视台的记者做现场摄像报道。
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大红领带的杨苦娃徒增了几分风彩。当许咪咪把他介绍给大家,并让他讲话的时候,却显得异常拘谨,憨态可鞠,最后经再三推辞不过,他才镇定了一下,讲了一句话:“我一定不辜负许董对我的信任,尽心尽力把我们的铝材生意做好做大。”既没有开场白,也不懂得向领导和来宾致谢。杨苦娃就是杨苦娃,实话实说,朴实无华。好在许咪咪的讲话弥补了这一不足,博得阵阵掌声,在镜头前显尽风光。
而同样置身于镜头前的杨苦娃,此时却是满脑壳乱麻一团。他太不适应这种场面了。心里直盼着早点结束。
当晚的新闻时播里播放了这一画面。主持人瑶瑶解说道:“我市第一家‘铝材有限公司’今天隆重开张了。他们远见的预测了市场,并大胆的抢占了市场的先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我们有理由相信:装修业的火爆将指日可待。在此,我们衷心的祝愿他们生意兴隆、前景无限。”
看这个新闻报道,杨苦娃是坐在许咪咪豪华客厅的豪华沙发上,和许咪咪一起看的。俩人都显得很兴奋。尤其是杨苦娃,经历这样的场面,在电视里风光露脸。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许董。”
“你在喊哪个?”
“哦,许姐。”
“嗯——。”许咪咪轻轻的摇了下头。
他原本是想对许咪咪说:“你太‘大姐大’了。连区长、行长和电视台都请得动。”可话还没说出口,情绪就被对方拉向了别处。
一声“咪咪”早让许咪咪情不自禁了。也让杨苦娃永不叛妻的诺言,再度被抛向了九霄云外······
生意倒是做了起来,只是非但没有预想的火暴,而且清淡至极。偌大个店铺整日无人问津,像被人遗忘的角落。看着别人的铺子人山人海、来来往往,而自己的铺子门可罗雀,杨苦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叫啥生意哟,一个月下来光门面费就好几千,还不说这税那费的。可尽管没有多少生意,许咪咪每月仍然给他五百块的零用钱。他仍然可以过着不同于常人的生活。
这天,是个很好的天气。
许咪咪早早起床备好了早餐后才把杨苦娃叫醒。吃饭时,许咪咪望着愁眉不展的杨,温柔的问:“苦娃,你以前钓过鱼吗?”
他摇摇头,没有答话。许以为他是在为目前生意的不景气而不安。其实,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一直很沉重。此时,他望着一身珠光宝气、神情怡然的富婆,内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感慨。自己现在算是什么?衣食无忧的寄生虫?还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鸭子”?对,就是“鸭子”。我怎么变成了“鸭子”?我怎么去面对荷叶。哎,世道太不公了。荷叶,不要怪我,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只怪我们太贫穷,外面的世界太残酷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轮落到这一步的啊!
“在想什么?”许咪咪见他不说话,便问道。
杨心事重重的摇摇头。
“做生意就像钓鱼一样,要有耐心。我们的生意才刚起步,就像把鱼钩刚放入水中一样,迟早会好起来的。苦娃,高兴点,吃完早饭我们去钓鱼。”
身处穷乡僻壤的荷叶,集家务、农活一肩挑。农闲时倒还不觉得,到了农忙季节连个帮手也没有。要不是姨夫、姨妈相助,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这么咬着牙苦苦的撑着苦苦的日子。小杨梨也从嗷嗷待哺到伊呀学语,如今已能欢快的满地跑、乖甜的叫人了。
说来也怪,当父亲的在她尚没有记忆的时候就离开了。可她学语的第一句竟然是“爸爸”二字。而且叫得特别清晰。她每叫一声“爸爸”都牵动着荷叶的绵绵思念。将近三个年头了,丈夫在城里过得怎么样,他一日三餐在哪里吃,夜晚又在哪里住,衣服脏了哪个给他洗,生疮害病了又怎么办?种种这些无时不让她揪心的牵挂。小女又整天里嚷着要爸爸,经常在她面前天真地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有爸爸吗?他在哪儿?”她就只能告诉女儿:“你爸爸在城里上班。”“那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爸爸很忙,没有空回来。”“那我们到城里去看爸爸。”
其实,荷叶又何尝不想进城去见丈夫啊!且不说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日甚一日,可爱的小女连爸爸长得啥模样都不记得,嘴里却时常念着爸爸。父女之情是多么深厚啊!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丈夫在城里肯定过得不如意。不然,他早把她们接进城了。
但让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如今的杨苦娃已今非昔比了,他靠着许咪咪的照应,借装修市场的日益火暴,把个铝材生意做得是红红火火。他们还贷款建了第一家铝材厂,许咪咪不仅委任他为公司的总经理,还要他负责厂里的销售。他精明过人的头脑终于让他有了发挥的平台,他也从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有了钱的他本想承诺曾经许下的诺言,把妻女以及恩情似父母的姨夫、姨妈一块接进城,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一是他与许之间的风流韵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这事要是让荷叶知道了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二是他身边亦不乏美女少妇,一个个像蜜蜂一样整天里围着他打旋旋,从而使他春风得意、乐不思蜀。所以,他不愿也不敢让荷叶知道这一切。
杨苦娃有了钱就有了身价。往日穿西服打领带浑身不自在,如今是不穿西服不打领带便不好意思出门。且穿的全是名牌,一套高级西装可以维持一个人一年的生计。且不说他与许尚保持着露水夫妻的关系,光跟他上过床有过那种事的女人就有四、五个。他很难得有独处的空间,不论白天还是夜晚,总有女人如影相伴。偶尔有点空闲,他便闭目回味起过去美好的一切。回味着和妻子在一起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一点一滴都是那么的珍贵。其实,在他的心中最让他思念和牵挂的还是荷叶和小杨梨。他深感愧对她们,只能把这种思念埋在心底。有时,他又多么想狠狠心抛却红尘重回故里。去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有荷叶相伴、女儿相依,岂不是人生一大乐趣。然而,他现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罢不能,欲说还休啊。他只有在内心里祈祷:愿她们母女平安、幸福!
然而,他在外面玩女人的事,还是让许咪咪知道了。许咪咪的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养着你,供着你,你吃的、用的、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居然敢背着我胡来。于是,她便给扬苦娃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扬苦娃接到电话,听话筒那边的语气就知道东窗事发了。他一边往回赶一边在心里思忖着对策。
他一进门,见许咪咪端坐在宽宽的沙发上,表情不温也不怒的。他关上门轻步走过去,甜甜的叫了一声:“咪咪。”便要去搂抱。许咪咪带着一丝的微笑,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并示意他坐。
杨苦娃赶紧摸出烟来先点燃一支喂进许的嘴里,又给自己点燃一支抽着。一只手趁机将许搂住,笑着说:“这几天厂里正好不是很忙,我也想着回来陪陪我的咪咪。”
“啊,是这样,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说你背着我在外面······”
“没有的事。都是悱闻。咪咪,我对你是绝对的忠诚。不过,是有那么一两个搔女人想缠我,还不是看着我有钱。可我哪敢呀。对不起谁我也不能对不起你呀。再说啦,我有什么钱啊,还不都是你的。”
“我谅你也不敢。”说罢,在扬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着说:“要是让我抓到了什么证据的话,我把你变成穷光蛋。哎,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依他对许咪咪的了解,他清楚许对他的事可能不仅仅是耳闻,她要是没有充分的证据的话,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可她为什么又如此轻描淡写呢?哎,女人的心啊,尤其是像许咪咪这样的女人的心,他是永远也弄不懂的。
许所说的那事,就是关于后嗣的问题。很早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杨苦娃。她是希望能和他生育个一男半女的,一来自己晚年就有了依托;二来家业也有人继承了。毕竟是四十几岁的女人了,生育的最佳年龄早已过了,再不抓紧时间的话这辈子就白做了一回女人了。可杨苦娃呢?他也想过,若是跟许有了后代,他们的关系肯定会更进一步,好日子也会相对的长一些。但他一直都在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对不起荷叶了,要是再那样的话,自己还是人吗?
其实,杨苦娃在外面有女人,许咪咪不仅知道,而且是知道得很清楚。她所安插的耳目早把杨的一举一动如实的告诉了她。这其中杨的秘书,就是一个身兼多职的少妇。她既是秘书又是杨的小蜜,同时,也是许的耳目。她就像电影里的双重间谍,大把大把的从许和杨的口袋里赚着钱。
许咪咪已经意识到杨越来越难以驾御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她本来看得很淡薄。起初,她对杨的态度只是想跟他玩玩而已,并没有认真的当回事,也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她想,自己寂寞、孤独的时候,有这个男人;自己失意或者不开心的时候,有这个男人就够了。反正他又不是自己的合法丈夫。再说啦,到如今连他的一些个基本的背景都不清楚,他是哪里人?他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结婚了没有?这些问题经常在她的脑海里像迷一样。她不想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它们。
第一次听说杨苦娃背着她在外面乱搞女人,她还有点不太相信。难道自己这回又看走眼了不成?多么一个本分、纯朴而又靠着自己吃饭的乡下男人啊,他也知道搞女人?他也敢?也配?他算个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只非常不起眼的蚂蚁。吹口气都能把他给灭了。
可当她从耳目那里看到杨和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写真照片的时候,她就不能不信了。她好象忽然的意识到杨原来也就是一个男人而已。跟别的男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这就印证了在姐妹们中间流传的那句话:是男人就靠不住。
但是,让许咪咪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是,在尚未发现杨在外面乱来之前,她居然不仅爱上了这个来自贫穷山村、满身带着泥土气息的男人。还居然有了一种要和他终生厮守并生儿育女的渴求。她把自己的想法一次次的告诉过他,而杨的反应却始终是不冷也不热,总是找着借口搪塞她、拒绝她。她不禁暗暗的感叹此一时彼一时,同时又拿他毫无办法。人家不愿意,你再勉强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的杨苦娃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块“鸡肋”,让她觉得吃起来没多大的味,弃之又可惜。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放不下这个让她又恨又爱的男人。
于是,她决定要继续控制杨苦娃。她不能白白的便宜了他。
为此,她想了好几个夜晚,认为眼下控制杨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跟自己生一个儿子或者是女儿。血肉关系犹如一张大网,可以牢牢的网住这个负心的男人。他若是再不表态的话,她定然要对他使杀手锏了。她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甘休的女人。
“你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啦。”她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眼光望住他。
杨苦娃已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知道今天这一关看来是过不去了。可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许姐。”他的脑海里在飞速的转着,在想着该怎样回答才能让她满意。
“嗯,这才几天呀,都改叫许姐了。不叫我‘咪咪’了。”
“我怕你不高兴,才不敢叫。”
“我今天高兴。叫吧。我听听味道变没有。”
杨苦娃乖觉的叫了一声:“咪咪。”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差强人意吧。苦娃,你也是个聪明的人。今天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若是想跟我继续过日子的话,就给我一个痛快的话。别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让人云里雾里的。否则的话,我们就只好分道扬镳。”
这无疑是最后的通牒。
杨苦娃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了。他想要是答应了,就太违心、太对不起荷叶了。要是不答应便有可能把她给逼急,她要是急了自己的好日子可就进入倒记时了。末了,他圆滑的说:“咪咪,你看这事也是件大事,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他说了这话后又拿眼睛觑了她一下,想要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还令她满意。
许咪咪的心里自然是很不满意。可她又非常的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男人了,他就像个断了奶的娃儿,不再需要母亲的的怀抱和乳汁、不再需要呵护了。所以,他也不再爱自己,不再把自己当回事了。但这些她也不再苛求了,你杨苦娃爱不爱我无所谓,因为生娃儿与爱无关,只要有性就行。
想到这,许咪咪果断的对他说:“我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时间了,今天你必须要亲口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行。我答应你。不过,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明天一定。”
许咪咪也不再逼他。心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看你明天又怎么说。
六月的一天,骄阳似火。是个收获的季节。荷叶顶着炎炎的烈日苦干了一月有余,终于忙完了田里地里的活路。不几日,她病倒了。请来的医生诊断后,告诉她,说没什么大病,是劳累过度所至。休息几天就好了。
其实,不堪重负只是一方面。荷叶的病在心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丈夫竟连一点音讯都没有。是死是活她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她的精神已近崩溃。
“我要去找苦娃。”她整天里念叨着这句话。姨妈对她说:“是该去找一找了。你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说。”“姨妈,我没病,休息了这几天,我已经好了。我走后杨梨就交给你了。这女子听话,好带。”她说这些话时,眼里分明的放着光,很兴奋的样子。
姨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答应她一定好好照顾小杨梨。
几天以后,荷叶卖掉了家里喂养的几头猪,作为盘缠带着上路了。她徒步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了有公路的地方。然后,她搭乘了一辆开往城里的汽车。长这么大,荷叶还是第一次进城。第一次知道城是个什么样子。但沿途漂亮的风景、城中美丽的高楼,并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她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尽快找到丈夫。于是,她下了车后就先找了个叫“迎宾旅社”的小旅馆住了下来。
城市的错落有致反倒成了障碍。荷叶头一天出门就迷了路。好不容易拖着疲倦的身子找回到住地,躺在床上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下一步如何找她不知道,可她决定再难也要找下去。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城市这么大,又没个线索,要找个人还真犹如大海捞针。
荷叶打算先从近处找,免得再迷路。以后逐步的往远处撒网似地找。她就不信找不到。
可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几乎找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各种场所,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眼看身上带的钱已不多了,是回去还是继续找,无奈又无助的她真是进退两难。同时,她也牵挂着家和女儿。她多么希望有一天会出现奇迹,在某一个地方丈夫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丈夫衣衫蓝缕、蓬头垢面,她也会紧紧地抱住他,再也不分离。
带着这样一个梦想,荷叶又踏上了漫漫寻夫路。为了维持生计,她一边捡着废品一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不觉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奇迹并没有出现。荷叶失望了。她知道再这样盲目的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何况女儿又实在让她放心不下。于是,荷叶只好无可奈何的打道回府。
杨苦娃近段时间的心情可以说坏到了极点。别看他平日里一付神气十足的派头,可内心却时时刻刻充满着矛盾和痛苦。三年了,他竟没有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他怕荷叶会循着地址找他。他是没脸见她呀。他现在有钱了,本该在姨夫、姨妈面前尽尽孝道,本该与娇妻爱女共享天伦之乐。他当初进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吗?可现在他却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人啊,没钱的时候是在生活里,有了钱的时候却是在江湖里。这句话,杨苦娃是体会得最深的。如果生活可以从头再来,他宁愿选择贫穷。至少还能和家人在一起,他现在是有家难回,甚至连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出现在面前时,他都不敢相认。
就在几天前,他开着自己的车去接一位客户,在半道上,他隔着茶色玻璃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把车放慢了速度仔细辨认,是荷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哦,荷叶一定是来找自己的。他的心震动了一下,砰砰的跳着。他多想停下车,把荷叶拉进来,向她诉说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向她坦承自己的罪过,请求她的原谅和宽恕,但他没有这样做。在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杨苦娃清醒的意识到,不管荷叶是多么的爱他,也不管他对荷叶是多么的割舍不下,他所铸成的无可挽回的错误将注定:他们的缘分已尽,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杨苦娃想,这个城市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因为荷叶迟早会找到他。那么,他可以放弃这里的荣华富贵,而回到荷叶的身边,把自己羞于启齿的过去永远的埋藏起来。他们一样可以恩爱的生活着。可他确实又不愿整天里戴着假面具,他更不愿欺骗荷叶,用自己的龌龊和虚伪去换取荷叶纯真的笑脸。还有许咪咪的无理纠缠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杨苦娃感到心力交瘁、感到惴惴不安了。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前思后想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的心乱极了。最后,他决定永远的离开这个城市,这个铭刻着他的耻辱的伤心之地,去到一个荷叶、许咪咪,还有所有认识的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在离走之前,他认为其他的事都可以不去管它了,但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他的荷叶和小杨梨,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对她们做一点补偿。这样做,或许他无论到了哪里心也会安宁些。
荷叶回到家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它彻底击碎了留在心中的梦,那就是和丈夫团聚的梦。
这天清晨,荷叶照例很早就起床了,她来到院子里正准备扫地,却看见大门里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她走过去把它捡起来,里面有一个存折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这样几行字:荷叶,我最最爱的人,忘掉我吧。我决定去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苦娃了,我不再值得你爱,也不配再做你的丈夫。遇见合适的就跟他过吧。女儿要是问起我,就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另外,我以女儿的名义给你们存了二十万。不说了,一个负心人。
荷叶看完字条,突然的兴奋起来。她一阵风似地叫醒姨妈,神秘莫测的告诉姨妈:“姨妈,苦娃来信了。你看,在这,还有钱······”姨妈接过这张字条,可她不识字,只好递给站在一旁的老头子,她一边听老头子念,一边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荷叶。她的心像刀绞一样,她不停的摇着头,竟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她们听说,那天晚上,有人在村子里看见过苦娃,说他先是在她们大门外不远处呆立了许久。然后,又径直往山上走去。因为那里安睡着苦娃的父亲和母亲。
荷叶也从这天起,每天清晨照例很早就起床,步子轻快的走到院子里,打开大门坐在门槛上。女儿有时会跑过来和她一起吹肥皂泡玩,她见一串串的泡泡在朝阳下闪出彩色的光,也会乐得跟女儿一样“咯咯”的笑。女儿玩累了,到别处去玩了。她便两眼痴痴的望着通往村外的路,一直坐到太阳落山,天色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很不情愿的回到屋里。嘴里总是重复着一句话:“苦娃来信了,还有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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