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百味

人民的医院

马汝建

去年春天，四岁的外甥女华阳出车祸住进我们的市人民医院，当时检查伤势不重，小腹被划一道四公分的伤口，缝合后安排进观察室，便于监护和进一步全面检查，一住就是四天。直到华阳一个在单位上班的表叔来，看她躺床上有说有笑，便说这样子不该住观察室，观察室很宰人，光护理费每小时五十元。陪床的大人说人家医院这样安排，咱们能说什么。多亏他和医院一位血液科医生有点关系，一找，胸腹科主任医师很痛快：本来还得让病人再多住几天观察室，但为了给家属节约费用，提前搬普通病房，只是我们的医生护士多受辛苦，还得象在观察室一样对待。

他这样说，我们心里热乎乎的，一个劲地说谢谢。

本来七天能抽线，医生为了“伤口愈合好，抽线后不观察直接出院”，到九天上才抽线。抽线后要出院了，我们大人的心情有一丝轻松，给华阳穿戴停当，要她下地走走。谁知她怎么都不敢站，直喊屁股疼。原以为她躺时间久了的缘故，牵着走几步就好，她疼得站不住。找到医生，医生说不会吧，她不是从没说过屁股疼？姐姐说小孩不会装，肯定是不舒服，要不再查查？医生皱皱眉，开单子让去拍片。

拍片结果让人大吃一惊：车祸还造成华阳盆骨骨折、右股骨垢脱位。科主任医师神色凝重地告诉，病人的伤情不轻，得转到骨科去治疗。看神情我们大人也知道是不轻，华阳的表叔又拿着片子找血液科的熟人医生，医生咧着嘴丝丝地吸凉气说：这些医生怎么搞的，这样重的伤怎么不早查出来？盆骨骨折不要紧，会自然愈合的。股骨垢脱位的后果很严重。他看我们不明白，便打比方说明，股骨垢是股骨头的生长端，骨头生长延长的发源地，要是成人后，骨头停止生长，股骨垢和股骨头长成一体，就不存在这伤情了。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股骨垢本身没血管，只靠股骨头供应微量的血生长，所以很娇嫩，脱位这么多天，小孩生长快，肯定有骨痂，能不能复位成活是大难题，弄不好会落下终身残疾，就是说两条腿会生长不一样快……天哪！我们可怜的孩子！

好在骨一骨二骨三科的主任都热情地来看望华阳，劝说我们让华阳住到他们那里。三位主任的说法都差不多：最精湛的医术最快的时间做手术，时间越早成功的可能性越大，最大限度地降低医药费。骨三主任还说：由于手术难度大，准备从省城人民医院请专家来做手术，增加成功的可靠性。他的话打动了我们的心，华阳住进了骨三科。该主任还介绍我们当天赶到省城人民医院专家那里咨询，专家的意见和主任一样：动手术。不过，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要紧，已经是陈旧性骨伤，骨痂肯定有了，反正要刮的。原来，他这两天还要到别处走穴。

有前几天的教训，医生们说的再好，我们大人的心也吊吊着，暗下里找到人民医院一位早退休的骨科老医生，老医生看了片子说这么多天了才发现，伤情很严重，目前最好是保守疗法，中医手法复位，外敷药剂促进骨垢愈合，有成功的可能。最没办法的办法是手术，切开复位钢钉固定。两者都有很大风险……他听我们说现骨三的医生只有一个方案：动手术，两个切口，用永久性钢钉固定，手术费用一万元，请省城的专家三千元，专家两天后过来。他喃喃地说：手术不是唯一，先在x机下手法复位最好，实在不行再手术。但医生要受x光的伤害，赚钱也少。我退下来多年，不理解现在的医院了。最后，这位好心的老医生给我们提了一条线索：在南方有家私营的骨科医院，以中医为主，中西医并重，不妨到那里去试试。不过能不能走得了说不定……

就在这天夜里，我们拿着片子驱车四百多公里到这家民营医院，医院是父子俩开办的，连夜会诊，肯定地结论：中医手法复位把握比手术大，股骨垢成活可能性高。

第二天，我们找到骨三的主任，提出转院，主任不同意：我们收治了病人，就得对病人负责。手法复位那比得上切开近距离有准头？后遗症要严重得多。风险太大了！当然，手术孩子元气伤害大，也有后遗症，但手术小多了。这种伤情，百分之百有后遗症，大小有区别，你们别害孩子一辈子。

他这样一说，我们动摇起来。但姐姐坚决要求转院，既然都有后遗症，孩子受罪还小呢，转院！找到在血液科的医生，希望他去说说情，他提醒我们，不论是谁，都不会轻易放人，该赚的钱赚不到，谁也不乐意，要活动活动。结果，我们买了一千元的购物卡活动，骨三主任签字放行。

华阳转到这家民营医院，治疗过程和人民医院的老医生说的一样：手法复位加外敷药，仅仅半个月，花费一千六百元，华阳便下地扶着凳子蹒蹒姗姗地走路了。那里的医生说，要不是在人民医院耽误了那十天，一受伤便治疗，根本不用半个月。

现在，十个月过去，外甥女华阳已健步如飞跑得欢，根本没一点后遗症。不知是小孩生长愈合快还是那家医院的医生医术高。

纵观华阳在人民医院的治疗过程，虽然在观察室花五千元治了她不重要的腹伤，漏诊延误了她的骨伤，但顺利放行转院，孩子结果又好好的，我们和人民医院打官司的念头也熄了，庆幸还来不及呢。比起哈医大天价医院和走私药品每天吸氧二十六小时的珠江医院来说，我们的人民医院仍可以更比那些医院有底气更自豪地说：我们是人们的医院，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