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战役。我站在烽火台上看漫天白雾比肩继踵迟迟不肯退,看鲜血铺满整座城池带着浓重的腥味漫溢开来妖娆如花,看山峦沉寂江水干涸草木皆枯民不聊生。这是缠绕我许久的黑色梦魇,是上帝在这个年末翻越严冬千里迢迢而来为我送上的华美艺术品。绕梁三圈,逃不脱。这刻骨铭心的无色光芒,我会好好保存并收藏。永生难忘。
寂寞温暖,花开雪白。这个没有雨雪的干燥冬季,我不停不停地流泪来湿润自己的左边胸腔,试图用那小小的温热液体去洗刷心里的枯竭裂痕。回想零七这一年不知在哪里认识了一群寂寞的孩,他们用疼痛的姿态相互取暖。我看到他们周围的雪色,眼瞳中蒙上了一层半透明。冰冷如霜,这是我熟悉的温度,我却笑着安慰他们说只要我在即使没有阳光这个冬天也不会冷,然后他们笑了,霜华尽散。于是隐约觉得周围又温暖了一层,虽脆如薄冰但却那样坚毅。我便试着放任指尖去追逐这缕温柔,可转瞬后却又消失殆尽。我笑。不知道是真的不冷还是我已冷过了空气,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恍惚间阳光刺穿我的眼,我看到皑皑雪山顶上开出一朵娇艳的颜色。于是依然微笑。于这个烟消云散后的苍白世界。
闭上眼让无休止的梦魇重生,大片大片的黑暗吞噬眼球,浓烟滚滚。我变成一只懦弱孤独的飞蛾在漆黑中飘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溺死在这绝望之中。天涯路两端。像是观望一场事不关己的惨烈表演,死亡在天空尽头向我招手,然后偶尔出现一抹妖媚火光,却足以让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地奔向。飞蛾扑火。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温度将我撕裂,灵魂被浸没,从此世世缠绕。彻骨的疼痛中发现天光大亮,于是我醒来,明白前世的那场火光叫做寂寞。
我开始竭尽全力去捕捉过去的零碎影像,一季一季,把那些温暖的刻骨的残忍的感动的残年往事全部翻出。然后搜索到一句话,零八年我们都要好起来,一起创造幸福。于是泪腺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工作了。这是我反复答应并安慰那些孩子们的话啊。零八年要一起幸福。零八年要一起幸福。零八年要一起幸福。那么现在零八年终于来了,我却任性地推翻了所有,空前的难过,放肆的流泪。我找回过往所有悲伤所有疼痛,把它们重新背负,然后心甘情愿带着巨大的压抑哭到天昏地暗站不起身。我就是这样任性的孩子。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终于沦陷进自己的悲伤里,不可脱。
兀自言语。我堕进文字里用笔墨将自己埋葬,长歌当哭。二零零七年我失了多少难以言说的情感换来的却是巨大而凄凉的自嘲。我佩服上帝可以拿捏的如此得当,让幸福与我彻底没有交集。我所有所有的痛都集中在了这一年,我想起那些离去的身影,多么残忍的回望。我为那些影像在脑海中下葬,一个个埋入土壤,包括他们所带走的亲情与爱情,感动与疼痛。于是一时间脑中天地如混沌初开,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零七年的秋冬时节,萧索环生,离开被诠释得那样完美。
我想起安意如说过的一句话,当我们无法回头时,就必须向前。可是当你发现无论风雨艳阳欢喜哀愁都只有你一个人去策划演绎时,就如同去赴一场残酷的杀戮,孤单悲鸣无数,尘世再华丽却依旧不得生。我在想是否从我来到世上就注定是为夜而生,习惯了昏暗天地间一个人孤单前行,早已不再去考虑长路漫漫与谁共。可是还是不得不说,这一年的伤痛足够多,记忆变作一张竹筛自私而又刻薄地筛掉了我的很多情感。我看着因被筛选淘汰而掉落的碎片,有我丢失已久的温柔笑靥,有我最为珍贵的橙色热情,有我曾经最最宝贵的爱恋。然后一场比赛结束,最后留下的,全是黑白两色的老照片。黑,白。再也看不见城市的喧嚣繁华。
白鸽从头顶飞过留下唯美的弧线,苍穹已不再为所有人而绘出湛蓝。我微笑着看着自己沉溺到过往的伤痛中不可自拔,看到转生轮里的自己捧出尘封几万光年的钥匙亲手将末世开启,然后摘下一朵黑色的罂粟花放在杯中,饮鸩而亡。连结局都是那样惨烈。画面被闹钟的音乐吹散,不知是第几次清醒过来,发现我已站在二零零八年的树下欲往上攀爬,那么这又是在等待第几次的跌落。年华不断地向我证明,生命最正常的轨迹便是不管你背负多少伤痛,步履多么沉重,那么路还是要走,你还是要继续学会接受。于是再站起,重新来过。二零零八年,女子以寂寞当骄傲。
风起云涌的季节里不断寻找出路,找到的是岁月柔光中的斑驳剪影,如歌如画。海边沙滩上发现很多人对我笑,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不断击打我脆弱的来路。我想起那些曾经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走失了的灵魂,昼夜光华眼底影像中会留下谁的脸。碧云天,黄叶地。谁会是我这段年华的谢幕人,无从知晓。像是身处一个动荡的朝代,行走在时光边缘的波折曲线上,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孤魂野鬼。次年,春之暮野,歌离索。
一场烟花寂灭了,观众一哄而散,留下戏子独自淹没在悲悸的夜。那么还有没有波澜壮阔之美,还有没有潮汐涌落之华。深夜独语。我一如既往的兀自伤痛,把情绪变换成文字来磨光所有棱角,即使没有人能看见我的疼,至少可以提醒自己,这里的确存在一道深深的疤痕。祭奠一场场的离开,埋葬一幕幕的过往,那些挽留不住的,终究挽留不住。来到镜子前面仔细端详自己,发现又憔悴消瘦了一圈。记得那些人都还在的时候,我还总是嬉笑着向他们抱怨为什么头发生长那么慢,如今所有人都离开了,镜中的自己,原来原来,头发已经那么长了。
压抑没有随零七年的离去而尾随,一度不敢转身回望这一年的景象,岁月里三分之二的伤全部记录在这段时光中,疼痛越过一切障碍蔓延到零八,然后继续以不减辉煌的速度向前。这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或许不只是有三百六十五滴泪水来修饰,就像繁花飘落在地,一切都在零七年转身之际失了言语。于是就这么继续没有尽头的冰冷下去,寂寞也将继续演绎着它的源远流长,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应当。雪山上盛开的莲,合拢双臂,沉沉睡去。完美的腐坏。
悲伤被我看得如许清透,像碰不碎的泡沫般从指缝渐渐滑落,繁华了这一季。我开始藏身于不夜城里躲避着黑暗,试图给自己捏出以往的温度。公交车站忽然听到一首歌,音符残忍地放逐旋律谱出了我藏匿已久的痛。于是眼前摇晃出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许久以前我拓进心里的脸。寒风凛冽,画面因眼角一片温热的湿润而逐渐模糊,那些过往被风吹散化成凝结在车窗上不灭的浓雾。然后擦掉眼泪,窗外,依旧舞影凌乱。
是谁的出现奏出了我陡然的明媚带来满眼缤纷,又是谁的离开瞬间荒芜了我的世界从此一片冰凉。零八的年初是一场劫难,我终于还是准点地去赴约,却从此清晰了我的双眼。生命线安静地盘在掌心,单薄的轮廓,安然的存在。如果我还有温度,那么为何带给周围的是一片死寂。如果我足够冷漠,那么那些苍白伤痛,与我何干。如果时钟反方向地转,那么此去经年,还有谁在这里享受寂寞。
在一片飘渺奏鸣曲过后我努力找寻时光中穿梭过的背影,原来真的没有留下任何影迹。这个时候我看到一群孩子。我看到那些孩子的悲伤和我一样细水长流,我看到他们倾尽所有给我采撷的微弱光芒,我看到他们不断驱赶围绕在我身旁的伤痛。然后不停地想起这句话,零八年要一起幸福。我在这里大肆盘点忧伤过后终于发现这是我零七年来说过的最可耻的一句话。零八年要一起幸福。这个不算誓言的祈愿,是我第一个打落了它。
只要不去想,心就不会疼。这是我很久以前的签名。当时写下这句话时就开始笑,笑这是最虚伪的真理,也是最真实的谎言。可最终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去想念,然后再发疯一样的疼痛。淹没了呼吸,抖落了痕迹。到头来抱着悲伤入墓仅仅是向世界诠释了我是如何的自食其果,那么还不如剔了灵魂安心守护在云朵旁看日出日落,看日光将黑暗搅成漩涡,看沧海桑田遗失在地老天荒的边缘。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
开始醉心于文字世界放任地流浪,路途中捡拾了些许苍白的爱恋然后包裹回家,用寒冷的温度冻结伤口,以寂寞的名义相拥取暖。双手合十用最最诚的心意来祈祷上帝让我失忆一场,带我回到最初最美的单纯时光。祈祷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不再来,祈祷处处如春,祈祷有一天我可以遗忘那些暗影。来来来,就当这快乐的梦呓是最真实的存在。就让记忆丢失在风里不再归回。
你看森林里奔跑的蔷薇花啊,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于是我来带走她,从此爱上蔷薇的缭绕香味。
本文已被编辑[仙灵岛灵儿]于2008-1-10 13:44:1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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