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槐花巷白夜的星星

发表于-2008年01月10日 下午4:33评论-0条

很早就听说“槐花巷”里,住着一个命运多桀而又富有传奇色彩的老太婆。

好奇心和职业的敏感把我带进了这条小巷。我踏着坎坷不平的土路走进了一座小院,院子不大,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中间有一棵苍老的槐花树。据说,到了每年三月份的时候,满树的槐花一串串雪白雪白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小院住着四户人家;最里面住的便是我要拜访的白婆婆了。

听说这位白婆婆已经七十几岁的高龄了,且耳不聋,眼不花;思路清晰、说话有条理;生活起居也有规律,身上穿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是性格有些内向而已。一般不与任何人交往接触,深居简出,清闲自在的过着日子。

我所见到的白婆婆大抵如此,她坐在自家门口的椅子上,旁边放着一根木拐杖。她用一双饱经沧桑的眼光注视着我。我也友好的打量着她:虽然满头的黑发早已变成了银丝,但却梳理得一丝不乱;还有几分和善的笑容,微笑之间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的皮肤有些黝黑,身体显得异常的健壮。一个多么安静和慈祥的老人啊!她会有着怎样的命运和故事呢?我迫切的想进入到她的内心世界里,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她的故事。

于是,我试探的问她:“白婆婆,你今年高寿啊?”

“我啊,七十八了。”

“呵,还看不出来,你的身体这么好。有什么诀窍吗?”

“啥子诀窍。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哦,遇事不要生气,气能养人啊!”

“白婆婆,我给你照张像好吗?”

我原以为她会拒绝,但她却几乎未加思索的就欣然同意了。

白婆婆嘴上说着,身子却并没有刻意的去摆动个什么姿势,只是笑了笑。

当我把洗好的照片拿给她看的时候,她接过去,久久的凝视着,脸上露出些许近似天真的微笑,像对我又像在自言自语的说:“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照过像。好,就是老了。”

后来我去的多了,并告诉她我是记者。才渐渐的和老人套上了近乎。她也好象渐渐的有些离不开我了,每次见我去都显得有几分的激动,而当我要走的时候,她又总是显得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开始感觉到她或许是孤独的太久、寂寞的太久了。她的内心也是需要与人沟通的,她很在乎别人在乎她。我知道我离走近她的内心已经不远了。

终于有一天,她有了一种不吐不快的表情,两眼忽然闪烁着炯炯神光。待我进了她的屋坐下后,她神秘的悄悄的对我说:“女子,想不想听我的故事。”我按捺住心中的沸腾,点点头。可当我拿出笔和本的时候,她便有些不高兴了,摆摆手让我收起来,说这个故事只对我一个人讲。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我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她讲着那些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我们家在临街有一个中药铺,那是我的爷爷留下来的。我们一家人就靠着它过日子。

我的父亲比母亲大八岁。他们结婚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许多年都没有孩子。他们天天盼啊盼,好不容易在母亲二十五岁那年生了我。一见我是个女儿,父亲不高兴了。因为回族人最怕“绝户”。于是,我的父亲便逼着母亲给他再生个男孩子。由于母亲在生我的时候落下了“月子病”,身体非常的虚弱。已根本不可能继续生育了。但为了不让我们家“绝户”,我的母亲还是强撑着又一次的怀孕了。父亲几乎每天都要向“主”祈祷:愿“主”保佑他们能有个男孩子,让我们家的烟火繁衍不息的传承下去。

父亲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是母亲的身体却不争气。她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个胎儿,而且,还险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父亲在绝望中显出了无可奈何的样子,只好作罢。

然而,我又很是让父母亲失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而更像个男孩子了。我天生的顽皮、好动,且骨子里长着桀骜不驯和反叛的细胞。都十三四岁了,还经常的与男孩子们打架,又总是把他们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的。父母从小就拿我没办法,为此,他们伤透了心。我就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他们虔诚的向“主”祈祷:愿“主”拯救他们的女儿!让他们的女儿像个女人!不要再做让他们伤心的事了。我一边听着一边偷偷的窃笑。心里想:你们都管不了我,“主”还能把我怎么样?

穆斯林家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本家族的成员绝不允许与异族通婚。古往今来还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的。

我大概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吧!

那年,我十七岁。

就在这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让他们更伤心、甚至是绝望的事情。

一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队伍,开进了“槐花巷”隔壁的大院里住下了。带队的是个年轻的军官,好象是个什么连长。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大胡子,很健壮。由于他满脸的胡须下潜藏着数不清的小疙瘩,他的士兵暗地里都管他叫麻子连长。就像我和他生来就有缘似的,有一天,我刚一出门便和他撞了个正着。他大咧咧的朝我笑了笑。我没有笑,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是看他长得有些怪怪的才看了他一眼。也许就是这一笑一看便笑出了缘分、看出了麻烦。因为以后我每每只要一出门就总能再见到他。而且,我竟开始对他笑了。

我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规矩的女孩是不能够随便对男人笑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不仅对他笑了,而且心中还涌动着别的东西——躁动不安,像有一把火要燃烧。这把火让我时常的坐卧不宁,让我期盼着天天都能见到他。

我所期盼的这一天,终于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来了。

也是我命里该有这一劫吧。这天,我的父亲和母亲正好都不在家。我便把他领进了屋,可能是由于他们当兵的在外时间太长的缘故吧,一进屋他便急不可耐的把门关上并插好,像一只饿狼似的扑向了我。奇怪的是他的这种粗野的方式不仅没有引起我的反感,相反的却让我很惬意、很兴奋。当他开始脱我的衣服的时候,也是一付急不可耐的神情,几下就把我的外衣给脱去了,连剩下的最后一件红色的肚兜都来不及解带子,便被他一把掀开了。他的两只手使劲的捏着我的ru*房,半天都不肯松手。眼睛迅速的扫视了我的全身后,那狼一样的目光则落了在我的两腿之间,并久久的俯视着。我居然没有一点羞怯和害怕,而且,我也很好奇的想看他的那个地方。我只知道男人和女人的某个部位肯定长得不一样,但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我却不知道了。

他看够了,也摸够了,便把我平放在床上。他自己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脱光了衣服,还没待我看清他的那玩意,他人就已经像座大山似的压在了我的身上。在这一刻,我突然的意识到我在梦中曾无数次梦见的、此时此刻,我内心里又极其渴望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竟忍不住的浑身战栗起来。我居然在他还没有进入我的身体之前,便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叫声。

他卤莽的喘着粗气,我快乐的叫着。这样的时刻,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我和他——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激烈的云雨声,在房间里弥漫、荡漾。

“你好粗鲁哦!都把人家弄疼了。”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幸福的仰望着他。

“你是第一次吧?”他问我。

我点点头,问:“你啦?”

他告诉我他也是第一次。我不信。

“人家才不信呢。喂,你在家里有老婆吗?”

“没有。就是有,我们这些常年在外当兵的人,那老婆也早跟了别人。何况,我是真的没有。”

“喂,大家怎么都叫你麻子连长?”

“这你还看不出来。我小的时候出‘麻疹’没忌嘴,就留下了一脸的麻子。”

“那二天我也叫你麻子好吗?”

他“嗯”了一声。

“喂,麻子,人家把[ch*]女身子都给了你。以后你可要对我好啊。”

他一个劲的直点头。他的手贪婪的揉磨着我的ru*房,说:“你的ru*房好大呀!又白又嫩。像一块水豆腐,不,像一个大馒头。”

“你笑话人家啦。不跟你玩了。”我说着就要坐起来。他赶紧把我按住。脸上露出了痛苦状。我忙问他怎么了。

他说:“舒——服!”既然舒服干吗还这么痛苦。我问。

他告诉我:“你是女人,你不懂。”

原来,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绞在一起,就是这么回事。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爱;也说不清楚我怎么可以把自己十七岁的身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给了他。可我毕竟稀里糊涂的做了。既然做了我就决不后悔。

然而,就在我们翻江倒海、陶醉其中的时候,却全然忘却了恐怖正在向我们逼来。

一阵敲门声击碎了我们的梦,被从梦境里唤醒的我刹那时不知所措了。我的男孩子的性格荡然无存,显出了女孩本来的软弱的一面。我哭了。但他却显示出了军人所特有的刚毅和勇敢。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安慰我说:“别怕,有我。”

于是,我就不怕了。

敲门声越来越猛烈了。仿佛要将门狠狠的砸开似的。我们穿好了衣服后,我走过去打开了门,满脸怒气的父亲和母亲凶巴巴的闯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他。我的母亲顿时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父亲则赶紧去搀扶母亲。而他便趁着这混乱机警的溜掉了。

院子的外面早已围了许多的同族人,我尽管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但我知道他们肯定都在那里幸灾乐祸、都在鄙视我,都在笑话我们家的教养。这时,我才感到自己闯下了大祸,我把父母的脸、把白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可我还想要去追他,却被父亲一把逮住,并狠狠的将我摔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母亲渐渐的醒了。看见他们气得发青的脸,我意识到我的厄运来了。

果然,父亲用力的将门重重的关上。并气急败坏的吼道:“把她吊起来!”继而,他们就一起愤怒的扑向我,用绳子把我结结实实的捆住,再把我吊在了房梁上。接着,父亲便拿了根皮带抽打我。刚开始,我怕别人听见哭闹声会更加的笑话,就极力的忍着。父亲一边打还一边骂着:“看你还敢不敢再偷野汉子,看你还敢不敢------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已经顾不了这些难听的话了。我只感到那皮带一下一下的打在我的身上,就像打在了我的心上,钻心的疼痛让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哇”的一声我就大声的哭了起来。

“叫你哭,你还有脸哭,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你丢尽了我们白家的脸!你丢尽了我们穆斯林的脸!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不哭了,却变成了一声声的惨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过空气回荡在整个小巷。

可是啊,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救救我!任那皮带重重的、无情的、不停的打在我的身上。

但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我只是惨叫!

直到母亲心疼的说了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冤孽哟。”父亲这才停住手,并把我放了下来。也从这天起,他们对我像犯人似的每天把我锁在屋子里,不准出门。

我失去了自由!

我躺在床上,母亲望着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后背,流着泪给我敷药。

我坚强的忍着,两手使劲的抓住床单。

“英子,要是痛,你就哭吧。哭出来就不那么痛了。”

我不做声。只是忍着。

母亲一边给我敷药一边骂道:“死老头子,下手咋这么狠哟。

大抵半个月过后,我被打的伤才在母亲的照料下慢慢的好了。肉体上的伤痕也已经褪去,但我心里的伤痕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致使我的反叛的意识更加的膨胀了。我猛然的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我要坚定的跟他好下去,我还要给他生一个儿子。我的父母对我如此的绝情绝义、如此的狠毒。我要让他们丢人丢到底。我要用我的行动来反抗他们。

于是,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用铁锤砸烂了木窗,我破窗而出直奔隔壁的军营,找到了他。他惊喜的把我带到了他独自住的房间里。我们喜极而泣的抱在了一起。那天的惨叫声他不会没有听见。可此时他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抚慰我,两只手开始扒拉我的衣服,说是他要看看我的伤好了没有。我的委屈好象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我爬在他的身上放声的哭了。哭得地动山摇,哭得伤心欲绝。而他只傻呆呆的抱着我,既不安慰也不知道疼我、哄我。

我止住了哭声,对他说:“你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你不喜欢我?”

他把我抱得更紧的说:“我是个军人。不会说好听的话,我就知道喜欢你,喜欢你一辈子。”

“我要给你生个儿子!你要吗?”

他使劲的点着头,就动手几下脱光了我的衣服,把我按倒在床上,对着我丰满硕大的ru*房狠命的吸吮着,他每吮一下,我的情欲便猛烈一下。当他的手伸向我那里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

那年,我才十七岁。

还在我刚读初中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跟其他的女生有些不一样了,发育得特别健壮,往那一站,光看背影的话简直就是一个男生。尤其是我的两只ru*房就像一对活鲜鲜的小白兔,一天比一天的丰满了。那些个男生、女生的总是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到了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的ru*房大得我都不好意思。后来,说什么我也不愿再进学校的门了。

我常常的在夜里梦见男人,醒来后还在回味着梦里的男人和我做爱的情景。

第一次遇见麻子连长,就让我心旌荡漾、就有了要和他好的感觉。

他喘着粗粗的气从我的身上滑了下来。他拿了只烟抽着,又看了看我,像即将出征的勇士那样坚定的对我说:“我要去你们家求婚。我一定要娶你。”我翻身坐了起来,从背后把他抱住。一滴热泪落在了他的背上。我为他这句话又感动又彷徨。

我告诉他:“他们是不会同意的。他们死都不会同意的。”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是个汉人。我们回族是决不允许与汉人通婚的。”

他又问:“这是谁规定的?”

我说:“穆斯林的祖先。”

他急了:“我不管。走,我们这就去你们家。我就不信了,现在是新生活时代,全民都在倡导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走。”

我感动的望着他。心中存着侥幸。但愿开明的“主”啊!能抛弃你那成规旧俗,成全我们吧!阿门!

结果,他的一片真爱之情,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感动“主”,也没有能够感动我的父亲和母亲。当我们一起来到我家的时候,父母都在家里。当他向他们提出求婚时,我的父亲几乎是暴跳如雷。口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不可能。我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跪在地上的他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乞求着。

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依然的无动于衷。

就在谁都不经意的一瞬间,麻子连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霍”的一下从腰间掏出了随声佩带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做着最后的努力,说:“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们担保,我会一生一世都对她好的。你们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开枪了。”

这一招还真有些灵验。原本老实八交的父母可能被这样的阵势给吓住了。他们的脸色“唰”的变得苍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麻子连长犹如打仗一样,趁胜追击的继续乞求着。

父亲仿佛也变成了乞求者,他对麻子连长说:“你可不能做傻事呀。你、你把枪放下,

有话好好说。”

麻子连长倔强的:“不。你们不同意,我就不放。”

这时,母亲走过来,客气的对他说:“孩子,不是我们不同意啊,是我们回民有规矩。这事要是让‘阿訇’知道了,我们一家人就呆不下去了。你就行行好吧。好人有好报哇!”

麻子连长更加倔强的:“我喜欢她!我就是要娶她!”

母亲见软硬都不行,转而双手合一的说道:“真主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种,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女儿啊。万能的主啊!你惩罚我吧!”

父亲望着还跪在地上的他,气急败坏的说:“你干脆把我们打死算了。这样,你就可以把她带走。”

麻子连长绝望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非常不情愿的收起了枪,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转身离去了。

他走了。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寒冷的冰窟里。

这以后,他们把我看管得更严了。他们请人把窗户用铁棍做得牢牢的,把门锁得紧紧的。把我关在这个像牢房一样的屋里,不让我离开半步,连大小便也不准我出去。

在我失去人生自由的这段日子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错了吗?他未婚我未嫁,男人和女人相爱这是天经地义的呀!要说错的话,就是他不该是个汉人!

我虽然失去了自由,可我的心却时时刻刻的在想着他,我的麻子连长。我是多么希望我的肚子里能怀上他的孩子啊,希望他能勇敢的来砸烂这该死的铁窗,把我拯救出去啊!

我整天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外面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我绝食了!从某一天的早晨开始我一口饭、一滴水也不沾。

三天下来,我已经饿得没有一点力气了。

这下他们就着急了,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说我想出去透透气。我都快憋死了。

他们想了想,便答应了我的要求。同意我只准在附近转转,不许走远了。

我真是高兴啊!就好象今天是过年似的。我烧了一大盆热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又换了身平时我最爱穿的衣服,精神抖擞的走出了大院。

我本来想径自往军营里去的,可我发现他们一前一后的跟踪着。我便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往前走。我进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些小吃坐下来慢慢的吃着。我不时的拿眼睛观察他们,心想:主啊,让他们干他们自己的事去吧,不要总跟着我。

可能是我的祈祷应验了。当我吃完了饭后走出小餐馆的时候,居然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

我赶紧飞也似的跑进了军营,找到他。我对他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而且,我的肚子里可能有了你的骨肉。我再也不愿回到那个家了。”我说着就哭了,泪水像雨点似的顺着我的脸流淌。

他紧紧的楼着我,说:“这些天我想死你了,可我连你的影子也看不到,我都快要急死了。知道吗?我已经接到上峰的命令,明天就要换防去另一个地方了。你要再不来,我就打算今天晚上去你们家,就是抢也要把你抢走。”

“那你就带我走吧,不管到哪里我都跟着你。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他点点头。说:“好,今晚你就在我这住吧。明天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为了我们的未来,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可是啊,到了傍晚,我正在军营里和他一起在吃饭,忽然听到外面喧闹起来。

喧闹声越来越大,渐渐的逼近了。

这时,我好象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让他把人交出来。”又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出来。”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小英子,你就出来吧。”

我知道出事了。

我也看清楚了:是我们巷里的回族同胞和父亲、母亲一道向这边拥来。

回族人生性好习武,几乎每个人都会些不同的功夫。更可怕的是他们团结、心齐。一家有难,众人相助。

此时,他们个个手里提着棍棒之类的兵器,带着满脸的杀气逼进了我们。他们面对荷枪实弹的士兵却毫不畏惧,反而让士兵们不知所措了。他们每前进一步,那些士兵们便胆怯的往后退一步。

哭闹声和愤怒的嘈杂声让麻子连长也慌了神。他自知理亏,不敢有任何的举动。他怕把事情闹大了,让上峰知道了就麻烦了。于是,他站了出来,喝退了自己的士兵。又把我叫出来交给了我的家人。才算平息了这场事态。

可无辜的我啊,却成了一个牺牲品。

我被他们左拥右推的带回了家。我清楚:等待我的必定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但我还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尽管我看到他们的脸都气得惨白。我就是不向他们认错。我的任性和执着惹怒了他们,尤其惹怒了父亲,他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他顺手操起一根铁棍狠命的朝我的左腿打来。我惨叫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我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我的左腿永远的残废了,以后走路都要靠拐杖了;二是麻子的队伍已经开拔了。

于是,我绝望了!若不是父母的横加干涉,麻子连长肯定是要带着我走的。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知道,也许从此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现在唯一的是希望我的肚子里怀上了他的骨肉。他不仅是我们爱的见证,还可以让许多年以后,我还能依稀的记住这段不寻常的往事。

可是啊,我等了十年,都没有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我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它只是我的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真是时间如梭、光阴似剑。一转眼我都快三十岁了,却还没有出嫁。

我怎么能嫁得出去啊!我的那些不堪回首的“丑事”,在我们巷子里谁不知道呢?而知道的人家谁又肯娶我呀。再说,我的心也早已死了!我不可能再爱任何一个男人了。

这期间,我们家发生了一些变化。应该说整个国家都在发生着变化。我们的中药铺被公私合营了。新派来的经理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我却成了他的员工。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公家的人了,也有了正当的职业和固定的收入。

我除了上班就是睡觉。我连门都不愿意出。父母见我一天到晚像丢了魂似的,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一次,我听见他们在隔壁的屋里说话。母亲说:“小英子都熬成老女人了。为了和我们赌气就是不谈嫁人的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父亲说:“她就是想嫁人,谁肯娶她哟。”

对于十几年前的那件事,父亲还一直耿耿于怀,还感到很懊悔,觉得很对不起我。每每见到我就像是他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倒让我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了我的事操了不少的心,劳了不少的神,其实,我也不是真的不想嫁人;也不是非要跟他们拗着干。一是我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也不可能解开。二呢,正像我的父亲所说的那样,就是我想嫁,谁又肯娶我哟。

有时我又想:我的父母也挺不容易的。我的父亲比母亲大八岁;而我的母亲是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才生的我,还落下了“月子病”。而我呢,又是这么的不争气。我曾让他们流过多少泪、伤过多少心。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我爱麻子连长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他是一个汉人;错就错在我们没有通过明媒正娶便------我落了残疾那是我活该。父母惩罚我,我也没有理由恨他们呀,谁让我做了那么“丢人”的事呢?

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的一生难道就这么完了?

又过了一年,母亲见任何办法对我都无济于事,便耐着性子和我做了一次交谈,希望能用亲情打动我。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几乎是乞求的说:“女子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过去我们也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对你太严了,可毕竟都是为你好啊。再说也都过去了。人总得面对现实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到什么时候也总得有个自己的家啊。我和你爸是一天天的老了,你的身体又这样。将来怎么过呢?”

或许是新社会让他们的旧观念有所改变的缘故。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虽说很肤浅,但也着实难能可贵了。历史证明他们错了,不也就证明我没有错了吗?

是啊,母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总是要老的。没有了他们以后,我自己该怎么办呢?我该如何的生活呢?

于是,我便不再固执,也不再抗拒,而是顺从的接受了母亲给我说的一门亲事。

我的未来的男人,是一个快要五十的靠给人补鞋为生的老光棍。住着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黑瓦房里。他给人补鞋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除了吃饭大都喝酒了。

听媒人说给他提我这门亲的时候,他想了想就很快的答应了。可能是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该有个家了。

大概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还因为他也是一个穆斯林?我嫁给了他。或者说是他嫁给了我。由于他没有象样的房子,便做了倒插门住在了我们家。

我原以为他从前爱喝酒,是因为他的生活太单调、太枯燥、太寂寞了。如今怎么说也算有了家、有了老婆了,不该再嗜酒如命,而应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可我错了。他不仅每天都要喝酒,而是一喝醉了就当着我父母的面辱骂我。什么难听他骂什么。我只要稍加反抗他就会更加愤怒的打我。我的父母也不敢说他半句,只能在一旁唉声叹气。就好象我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似的。

为了我那可怜的父母,我只好忍气吞声、暗自落泪,只好默默的忍受着。

他的骂人都是无缘无故的,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他想骂就骂,骂完了便把我往床上拖。

过去,我只知道他爱喝酒,只知道他的脾气不太好,只知道他的年龄比我大十几岁。却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终于明白了,他娶我就是为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他每天吃饱了喝足了就要我陪他睡觉。我不从他就骂、就打。

有时,我实在是气得忍无可忍了,就冲着他吼道;“姓牛的,你简直不是人,你是一个流氓、无赖。”他也不动气,而是腆着一张让人恶心的肮脏的脸,不紧不慢的说:“你还好意思骂我。我是流氓、我是无赖。可你喃?你是一个不要脸的‘烂货’、一个没人要的‘破鞋’。我娶你呀,那是看得起你。”

然而,更让我不能够接受的是,他还非逼着要我给他生一个儿子。说是他们某家不能断了香火。我就是不干。我绝不能给他留下一个祸种,将来好让他再去祸害别的女人。

为这,我的母亲没少劝道我:“你就给他生一个吧。也许有了儿子他会对你好些呢?”我的父亲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心里清楚:他们是怕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我会被他活活的给折磨死。

于是,我就给他生了。可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娃子。他的脾气更大了。骂我没本事,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我却在心里暗暗的庆幸:我就是不生儿子,我就是要你某家断子绝孙。我就是要“主”报应你!

可以说,自打他进了我们家的门,我们家就没有一天安宁过。直到我给他生了个儿子,才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些须的笑容。这个家也才像个家了。

但不久,我那饱受苦难的母亲去世了。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嘴里整天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变得有些痴呆了。就在母亲过世的第三个年头,我的父亲也含恨的离开了人世。

新的一家人便成为了这个家的主人。

这家人虽算不上富足,但靠着我在小中药铺上班拿工资,加上我的男人还能补鞋挣钱,倒也还过得去。虽说谈不上有多么的幸福,倒也相安无事。

白天,我带着两个女儿到中药铺去打理生意,他带着儿子去他的补鞋铺。晚上回到家里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他也学会了疼人,学会了过日子。酒还是要喝,但不再往醉里喝了。偶尔喝多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耍赖皮骂人了,而是对着儿子傻笑或者干脆就去睡觉。我的心已渐渐的被他温暖了。我不仅开始在乎他了,而且还百倍的珍惜着这个家以及家中的每一个人。我恍惚又看到了希望。

可是啊,好景不长。我的生活才刚刚有了点起色;我才刚刚活得像个人。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文化大革命——便在睡梦中悄然的开始了。一夜之间,它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让我莫名其妙的掉进了万丈深渊。

我被那些个穿着绿军装、带着红袖套的红卫兵,不分青红皂白的揪了出去——游街示众。我的胸前挂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牌子,上面写着两行字。一行是:特务;另一行是:破鞋!还挂着一双又旧又破的黑布鞋。我的头发也被剪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头。他们推搡着一个杵着拐杖的——残疾的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一边还不停的喊着口号:打倒“特务”!打倒“破鞋”!······

紧接着,他们还要我的男人必须和我划清界线,必须和我离婚。否则的话就视如我的同党。我那既爱面子又胆小怕事的男人害怕了,一狠心便坚决的和我离了婚,并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和那个麻子连长一样义无返顾的走了。而且,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

我整天以泪洗面。向来坚强的我被这场风暴彻底的击垮了。可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还时常的惦记着我的男人和我的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才七岁。我对不起他们呀。我也一点都不怪我的男人,他这么做是对的。要是他也受到了牵连,我们的孩子可就更惨了。我只是太想念他们了。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傻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满天数也数清的星星。

他们对我说,麻子连长是个国民党的军官,败退后逃到了台湾。于是乎,他们就说我是国民党潜藏在大陆的特务。而我的那段历史便是我作为“破鞋”的罪证。

可是啊,特务是什么?是干什么的?我都一点也不知道啊。我怎么就成了特务?!至于“破鞋”,我曾蒙蒙胧胧的听说过一些。所谓的“破鞋”,是指那些道德败坏、不正经、不守妇道的女人,为了某种需求或利益可以同很多的男人睡觉。

而我和他——那个麻子连长,我们是相爱的呀。他未婚我也未嫁。我们是光明正大呀。我唯一错的地方,按现在的说法是没有通过明媒正娶,可充其量也就是未婚同居。多大的罪呢?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本来已经算是问题了,经不住那些人一上纲一上线,就不得了了。

我身负着两项恐怖的罪名,按理是要被判刑坐牢的。政府优待我是个少数民族,又看在我是个残疾人的份上,就只给我判了个十年监外执行,让我们的阿訇监督我劳动改造。只是每个月要挂着牌子和鞋游一次街。阿訇告诉我,这是政府对我的最大的恩赐了。

就这我也冤啊!小时候我看过一出戏,叫做“窦娥冤”。那窦娥已经算是够冤的了,可我觉得自己比她还冤!

一夜之间,男人带着孩子走了;一个好端端的家没了;我也稀里糊涂的成了罪犯。“破鞋”不说,还是个特务!

我对阿訇说:“我冤!”这话我也只敢跟他讲,换了别人会罪上加罪的。但阿訇却说:“你呀,也冤,也不冤。”

真主啊!我虔诚的乞求您,宽恕我年轻时的无知!让他们还我清白,让我的男人和孩子回到我的身边吧!

为了能和我的男人、孩子早日团圆,我忘了自己的耻辱,忘了比天还大的冤,忘了世间的一切。我拼命的劳动着,拼命的挣着表现。

阿訇一是念我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同情我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二是被我积极 劳动的表现感动了,就请求政府把我的刑期减为了五年。我真诚的愿“主”保佑他,他是个好人啊!

五年的刑期,可是一千多个不堪羞辱的日日夜夜啊!

由于我被判了刑。虽说是监外执行,但我却不能再到中药铺上班了。没了经济来源,我的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了。男人走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给我留下的就只有这个空洞洞的家。

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坐在家里,面对着冷冷清清的锅灶发呆。肚子饿得咕咕的叫,却找不到一点可以用来充饥的东西。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啊。工作没了,家没了,一切都没有了。我还活着干吗?

那一瞬间,我真的绝望了。我想到了死,一死百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啦。饿着肚子还要被人推搡着去游街,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啊!我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罪人!还能为国家节约一些粮食;我死了,这满身的罪过也就清了,天大的耻辱和苦难也就都结束了。

于是,我找了根粗粗的麻绳,刚要往屋梁上吊的时候,却猛然间听到一声呼喊:“妈妈!”这又像是女儿,又像是儿子的呼喊,让我浑身顿时没有了一丝的力气,我瘫坐在了地上,拐杖也被甩在了一边。

哦,我还有女儿,还有儿子。我不能死,我要等他们——回来。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却是不行。我想喊同院的邻居,也张不了口。

就在这个时候,我好象听见敲门的声音。没错,是有人在敲我的门。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站了起来,打开门一看,是他:我的经理小武子。

我生气了,一边把他往外面推一边对他说:“你来干什么?你走,你快走。”

他并不介意,而是将一包东西递给我。说:“英子姐,趁热吃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打开手帕,见里面包着的是一个还发着热的烤红苕。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感激他呀,是他,也只有他才在这个时候给我以帮助。可我刚才······

我是怕他受连累啊!要知道,就是和我同院的邻居都不敢接近我。他居然还有胆量给我送吃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不就毁了他吗?

人啊,在最困难、最悲惨的时候,哪怕是受别人一丁点的恩惠,都会感激涕零、都会没齿难忘。

这以后,他几乎每天都偷偷的给我送点吃的来,每次也总是那一句话:“英子姐,趁热吃吧。”

要不是他无私的相助,我恐怕早就饿死了。我知道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而我难道不需要有人来同情和怜悯吗?

好几次,我在游街的时候,曾恍然在人群中看到他的影子、他那双忧郁的眼睛。

他是一个孤儿,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由于根正苗红出身好,政府照顾他把他安排在中药铺上班。而对中药一无所知的他便把我认做了师傅。平时总是叫我英子姐。我也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那样手把手的教他认药名、识药性。很快的他就能独自的抓药了。

那时,我的父母都还健在。念他是个没家的孩子,我们家做点什么好吃的就把他请来和我们一起享用。他也把我们家当成是他自己的家,隔三差五的就来家坐坐。他的嘴巴也很甜,进了门叫这个叫那个的,挺受我们一家人的喜爱和欢迎。连我的男人都和他搞的很融洽。

有一次,抓药的人挺多,忙得我们根本顾不上下班。等没人了这天也黑了。我正在收拾钱和帐本准备关门,他却从斜刺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两眼望着我说:”英子姐,你真好!”尔后,松开手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我惊诧了!因为我是个过来人,心里很清楚他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本不该有的那种目光。难道他······我真不敢想下去。我有丈夫、有家啊!而他在我的眼里只是个朦胧的小男孩。他怎么可以······

但过后的几天里,他却像犯了错似的一见到我脸就红,甚至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我宽恕了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样教他中药知识、照样把他当小弟弟对待。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是让我始料不及,也让我既感到幸福又感到惶恐不安。

那是一天的下午,小武子刻意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来到了我家。一进门就痴痴的望着我。我请他坐,他便默默的坐在那里,也不言语。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他:“小武子,你有事吗?”

好一阵,他才嗫嚅着说道:“英子姐,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就逗他:“你不怕?我可是个······”

他坚决的:“我不怕。我还要等你刑满后——娶你。”

我说:“娶我?你知道吗?我都可以做你妈了。告诉你,以后你要改口叫我阿姨。其他的不许再乱想。”

他固执的抬起了头:“我就不改口。我就要娶你。”

我想,我也不跟他争了。我的刑期还有三、四年呢,恐怕没到那时他早改主意了。

于是,我对他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的活着。”

他听话的点了点头。

末了,他羞红了脸的对我说:“英子姐,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

我一个残疾的半老婆子,有什么好摸的。我为难的低下了头。

他见我好一阵没做声,就带着一丝歉意的说:“英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不知是处于何种心态,我竟让他摸了。

我伴随着“砰砰”的心跳声解开了衣服,他直愣愣的看了好一会,才胆怯的摸了我的奶子、又亲了我的嘴,摸着亲着就提出要和我干那事。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了。拒绝吧,有些于心不忍。因为他说过他喜欢我,还要娶我。按理说他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可答应他吧,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已经许久都没有激情了。不过我却不能不承认,我被他撩拨得确实有些心动了,我从他那渴望的眼神里不仅看出了他是真诚的,还看到了当年麻子的影子。

但,我还是拒绝了他。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我的心里却一直老不踏实,我生怕因了我而牵连了他。

所以,我整天里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情,既怕他来又希望他来。因为他每来一次就会多一份危险。但如果他还能来我这,就说明他还好好的。

我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在真主面前为他祈祷:主啊!他可是个好人啊。愿主保佑他!

然而,终于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门外好象有人在小声的说着话,我屏住呼吸仔细的听,是邻居李婆婆和安婆婆在摆条:“造孽哟,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为了这么个女人,不值,太不值得了。”

“谁说不是呢,小伙子傻呀,天天往这送吃的。久走夜路要遇鬼哟。这不让人给发现了,工作没了不说,还被抓了。”

“罪名说是反革命还是特务?你瞧我这记性。”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都一样。说不定呀还要蹲几年班房。背时哦。”

我听得两眼只冒金花,他到底还是为了我搭上了他自己的命运。这都是我造的孽啊!我······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这个时候,我却突然的有些后悔了:我应该答应他啊。就算是回报也······

我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份罪过。所以,怀着一颗赎罪的心,我拼命的改造着。我熬呀熬呀,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刑满后,我便踏上了漫漫的寻夫路。就是找到天崖海角,我也要找到他们。他们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可是,我终归还是没有找到他们。

白婆婆讲到这,两眼已经湿润了。她无意识的望了望外面,那眼神里分明的有一种期盼。

对于那样的年月,我们这一代人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我望着白婆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有些惊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白婆婆在经历了那么大的精神和肉体打击后,居然还能够支撑得住并坚强的活了下来。是什么力量······

哦,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寻找到了答案。

她喝了口水后,似犹未尽的又对我说:“真主到底还是宽恕了我,让我在这个巷子里住了大半辈子。政府也不嫌弃我,不仅给我发生活费,每逢过年过节的都还要来探望我。我现在呀,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愁。就是有一件事让我放心不下,我的男人他还在吗?我的三个孩子生活得好吗?他们又在哪里呢?我呀,常常的在梦里梦见他们,他们一个个呀,也都老了,也都有了自己的儿女了。可有时我又在想啊,他们怎么就忍心不回来看看我。是他们把我忘了?还是太忙?我毕竟是他们的妈啊!”

白婆婆显然是动了真情。我十分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能为她做点什么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可以通过媒体向她的儿女们传达他们的母亲的这一心愿。

“白婆婆。”我想了想问:“你恨过吗?你的父母、你曾经爱过的两个男人、还有那些揪斗你的孩子,甚至你的儿女。你恨过他们吗?”

白婆婆沉思了片刻,说:“原先恨过。现在,哦,早就不恨了。主都宽恕我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宽恕的。人啊,总不能老是生活在悲愤和忧郁里;总不能满心都是恨。要看开点,要总往好处想。比如‘阿訇’、比如政府、比如小武子,他们对我的关怀、他们所给予我的足以抵消那些个不愉快。岁月也早已抚平了我心灵的创伤。人啊,还要学会宽恕,这样自己才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这可能就是白婆婆一生的感悟。她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和波折,她是世间少有的不幸的女人。可她的心中居然不再有恨,居然还能充满仁慈和博爱!

我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白婆婆,似乎受到了感染。我的心被震颤了。

临走的时候,白婆婆还再三的嘱咐我,千万不要把她讲给我的这些故事告诉别人。

后来,我听说白婆婆一直活到八十岁才去世的。她的儿女们也都回来了。这总算了却了白婆婆一生的夙愿。对她的灵魂多少也是个安慰。

再后来,她所住过的“槐花巷”,也随着城市规模化建设的进程而不复存在了。

她的故事亦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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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燎原百击点评:

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
一段凄苦苍凉的人生
爱以及其后的离弃和磨难
在心里和身上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岁月会抚平心灵的创伤,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