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我裹紧风衣，将手缩回袖子，小心翼翼地沿着雪路向酒楼走去。他们约我去一个名叫《独一处》的酒楼上说一些事情，他们说电话里说不清楚，非要我到这里来，他们也知道，下雪的时候我不愿出门，可没办法，华子和小张都是我的朋友。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车辆小心翼翼地爬着。光秃的树枝上还挂着秋季里没有落完的枯叶，摇摇晃晃地在枝桠的尽头打颤。街两旁的路灯上偶尔落下雪块。我的两鬓也早已变为白色。我在想，他们俩到底有什么事非要到这里和我谈。我不去想，好的、坏的，一切都可能与我无关。

我蹩进进楼的时候，服务员迎过来，说我的朋友在201等着。我上了二楼推开房门进去，里面只华子一个人。他说，小张去火车站接兰青了，马上就到。兰青？她这些年去哪里了？我诧异了。

她去了南方，这次也可以说是为了你来的。她在南方出事了，她和于飞分开后自己赌气去了南方，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叫祥奇的男人。祥奇起初对兰青很好。后来因为生活拮据去偷东西。兰青发现了，便劝他，他没消停几天又去了，后来偷了一辆奥迪车卖了之后告诉兰青，洗手不干那非法的勾当了。可等那些钱花完的之后又去偷了。这次被抓进了局子。这大概就是兰青回来的原因罢？

华子说完，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学时的情景：兰青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毕业的时候，兰青和学生会主[xi]于飞恋爱了。我当时十分的懊恼，还因着事情和于飞打了一架。至于后来于飞和她分手的事，小张、华子和我谁都不清楚。她回来了。为什么为我回来呢……望着窗外飞飞扬扬的大雪，这个冬季或许不是安宁的，还是我对冬天祈求的太高，冬天是最沉寂的季节，包括人。可事情还是来了。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说话声，是兰青，我猜得出。但心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更消沉了。我是不愿见她的，因为这些年我已经走出了孤独与寂寞的阴影。要知道起初兰青和我分手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她今天又为什么要回来呢？更况且我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华子推门进来。后面就是兰青了。我却很诧异，昔日那个皮肤细腻的，脸颊白皙的女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头发蓬的很高，脸上还多了些细纹。然而这毕竟是现实，她正站在我的面前。兰青，我的嘴微微地张了一下。她还是听到了。她看了看我的脸说，鸿哥，我对不起你，说着变哭了起来。没关系的，我说，先坐下喝些热水吧。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说话。她坐下来之后哭声更大了，这哭声掺和着外边的鹅毛大雪，慌乱地袭击着我的心。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点的些菜端了进来。我趁机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我看看他们。华子说，边吃边聊吧。

兰青抽泣地坐下。我无心吃饭，我想任何一个人都这样。过了一会儿，兰青说，鸿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就那样，不好不坏，你呢？我真后悔自己问了这句话。兰青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她说，你结婚了吗？是的，我答道。我们谁也没了话，吃饭的声音也停住了。仿佛外面的冷气袭了进来，将这一切冻住了。这时候我听到外边刮起了风，是很强悍的风，呜呜地吹着电线的声音好似要拧断的样子。

兰青说了这句话之后，很久没人说一句话，也没人知道该去说些什么。那么开口的只有我了。你怎么联系上华子的？我问她。是在chinaren同学录里留的言。鸿哥，嫂子还好吗？有孩子了吗？是的，有一个男孩。这之后又是沉默，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我抽出一支烟来点上，走到窗前，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模糊的大街，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雪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街上的脚印和车辙印早已看不见了。只有银白的雪花在飘舞着、飘舞着落下，无声的落下。我知道兰青的心里是怎样的。尴尬、悔恨、气氛、懊恼更有无奈。或者就像这雪，不愿落下，只愿保存着云的样子，落下就等于消失，或叫做死亡。

我好多年没见到雪了，兰青说，我这些年十分怀念下雪的景色。吃完饭后我想到外边看看。静静地看看这洁白无瑕的东西。我们可能都喜爱干净的东西。纯洁的雪是让人放心，又不忍心去践踏的。她可能是最为完美的。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我被烟呛了一下，我很纳闷，我吸了这么多年的烟，可以说是熟练的、轻巧的，为何被呛了呢？随之便接二连三地咳嗽起来。我扔了烟蒂，重新坐到位子上。猛地一抬头，喝了一大杯酒。稍后眼睛眩晕起来。兰青没有说话，推看门出去了。

兰青出去之后很久没有回来，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我又连着喝了两杯。只觉得身子轻轻的，要飞来。

华子也出去了。没过多长时间，房门被撞开了。兰青出事了！快！快！！快！！！她躺在马路上了。我的头立刻清醒了。我飞奔下去，见到街边的电线杆底下躺着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人。而那就是兰青。我跑过去抱着她，使劲地晃着她的头，喊着她的名字。她的嘴却没有一点张翕的样子。她的额头上凝固着雪与血。地上沾满红色血迹的地方，像一朵红色的花，正逐渐的向四周，向空间扩散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