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据说蜀地峨眉山，地理得天独厚——古木苍天、滋生万象。其间奇特之处，不但集聚了春暖夏炎秋凉冬寒四季之景，也汇聚了天地之灵气。山中幽谷深藏奇花异草，千百年来深入求者无数，但得入者无几。传说中，峨眉之巅藏幽谷，有一绝世奇花，因吸取天地精华之气，偏傲生极寒清幽之地，不近世俗，不尽人情。可惜，空有传闻，却无人得见真实，何以传说，无可考证。

一、

自幼，羿坷喜好搬文舞墨，尤善丹青。不论虫鱼花草、山水人物皆能一一绘来，且落笔生花，逼真之至，无人不夸。除此外，诗文笔墨不假，却偏偏世道不平，几番科举败落之后，看破那官场名利之丑态，无心再求功名，便闭门修身养性，种花植草以求清静。然书画技法百般精通，唯一心愿未遂：即每端起手中之笔绘兰图之时总是无法落笔求全，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所想：其叶飘逸如游灵；其脉碧透如云佩；只那兰瓣如雾水，竟无以表现。

是日，他又立于案前呆了半响，只目睹那几尺素白铺于案上，烟墨松香，飘悠四散，竟无纸成幅，抛却数尺。此时正深秋，窗外庭院红花绿果，落英缤纷，独那窗前兰草，虽袅娜多姿，养至三载，叶芽新出，从未见花。他心中纳闷失之灵感，苦恼之下正欲掷笔，忽听门后两声轻笑，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老者，正用微妙的目光望着他，便奇怪上前辑礼道：“老人家，你从何来，因何笑我？”老人家不答，只摸了摸唇下三寸白须，又绕着他案前来回转了两圈半才对他笑道：“后生涂鸦，有叶无花，空形少神，画兰无魂。”羿坷听了暗喜：这不正是他自己纳闷之事吗？于是向老者再次辑礼求教道：“敢问老人家可否指点迷津，晚辈此画寻思已久，正是缺少花之魂、点精之笔，虽有他人曾描绘，也可借前人之作，但总不得要领，更无从下笔，即便下笔也枯涩难堪，只觉少了灵气。”老者眼中带着无限感叹道：“冰之花魂，空谷幽兰，孤生蜀地，凡者无缘。”

羿坷闻之惊喜，知他有意指点，便急道：“老人家说的可是传说中的神奇之花？但闻此兰傲生蜀地极阴极寒之处，花开冰雪之中，千年难得一现，似乎无人见过其形，更别提花开。”老人家意味深长地笑道：“孺子可教，众生糊涂，何人清醒？”羿坷不解，又问：“老人家是叫我去找冰兰花？老者不答，只道：“众生多烦恼，凡事无闲时。”说完往外走去，羿坷赶紧追出细问，却哪里还有老者身影。他以为自己是青天白日胡思发梦，本不以为然，可一回味却又如此真实，那老者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冰之花魂，空谷幽兰，孤生蜀地，凡者无缘。

一切仿佛不曾发生过，但分明心中有所不同。

接连数夜，夜夜梦接不断，总是在梦中他走到了一个极其清幽之地，仙雾围绕、谷物幽生。他看见一双清如明月，静如湖水的眸子远远望着他，那脸似雾般淡化，身子如冰雪般玉立圣洁，神情却如风般飘逸……

数月之后，羿坷历经艰苦，来到峨眉山下，他望着高耸屹立的群山，心中感概万分：天地造物必有其因，而深谷出奇兰，自是得之不易，志在其人；自己虽非圣人也是读过万卷书，识得百家礼之士，若非时运不济，或可功得名就，但此时此刻，入眼万重群山，竟觉自身之渺小，可叹，天下之大何为大？

上山之路奇险无比，不愧传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一路前来艰苦重重，却还不及上山一半险。山间崎岖盘旋，怪木丛生，似路非路，有道无道；加之忽炎忽冷，时晴时雨，百兽常顾，有惊无险。他一文弱书生，也不知何来勇士之劲，但觉有一股真气不断冲击他心灵并支配他大脑，似乎离梦想很近很近……每回他困累想趴下，看满手脚伤痕累累，疲惫之身欲睡去时，便看见那双清彻的眸子。那眸子似乎对他笑，又似乎盛满了水，他不知那是谁，总是若有若无，似近似远，但见之又觉浑身振奋，心情舒畅，疲惫全无。带去的干粮早已用尽，幸得山中野兽指引，令他发现许多奇异之果用以充饿。如此，不断餐风饮露，夜宿荒野，与虫为友，以草为伴，没有失足于悬崖，落尸于虎口倒是奇迹。反之，从自然生态中学会生存，并渐悟了生命本身最纯净美妙之色彩。但他一直没找到那朵奇异之花。

他走遍山川，寻遍深谷，依然不曾遇上传说中的冰兰。

他在山林中结识了不少朋友，并融入他们的世界。他和所有草木说话；和所有昆虫野兽说话；和山间泉水、石头说话；而他们也在告知他关于大自然各种传奇之事，他喜欢用耳去听，用心去感受，那时他便觉得自己是个幸福之人。只是，他依然惦记着自己那心愿：必须找到冰兰花，在有生之年令自己的兰图得到真正灵魂。他想，日后回去定要将此番景致绘成图画，把最美的自然风光留给世人。然快乐不知时日过，每日躺在自己搭建的茅棚中，做着同一个梦，梦中那一双眼神仿佛总想告诉他些事，但每次他想问如何能找到冰兰时，梦就消失了。

他学会用树叶与鸟聊天，听轻快的鸟儿歌唱，当百鸟在他四周起舞时，他心中充满快乐。这一日，一只鸟儿在他眼前舞动着美丽的翅膀，他便知道它有事要对自己说，但它却在半空打了三转之后，朝西飞去，且不时回头看着他，神情十分喜悦。他好奇跟着，或许在山间呆久了，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飞疾如风，行同猛兽。那鸟儿时飞时停，他也疾步跟进。鸟儿带他去往一个水池，远见那池中翻腾着白浪，他正称奇着无风何来浪，近时却发觉那是一池白雾，如同想象之天池，梦境之蓬莱，仙雾升腾，人间天堂。看四周百步外环绕着一些奇花异草，碧绿葱葱；池边奇石凸兀，在一块特大的石块上弯弯曲曲深刻着三个大字“空幽谷”，也不知谁用何物所刻，竟不似刀痕，字体字迹又如同有意弯曲，粗看似乎不经意之作，细看却暗藏玄机。突然他发现那块石头会动，好似在笑……他揉动眼再细看时，甚么都没变。

“冰禅，功课时辰到了，今日可听说故人来？”一个女子清脆亮丽的声音从雾池间传出，接着又一美妙平和的声音答道：“不知，尊主从不喜弟子多猜言，只道用心可悟。”初时那位女子接道：“尊主最器重你，他日可得真传。”被唤作冰禅的女子又答：“真经于心中，悟通不求人。”那女子听后叹道：“同坐伺尊前，吾意修十年，不如君一念。”

此时躲藏于山石背后的羿坷听了二人谈话正自奇怪，却听不明白她们所说功课是甚么，修又为何物？云里雾里不见其人，唯有美妙声音不时传来，竟似流动的调子般动听。他情不自禁贴近池边，欲想看那雾中人何模样，没想越靠近越觉寒冷，这才醒悟为何百步内无花草杂生如此奇妙，初时不觉寒，因那奇观所迷，一时忘我未觉，此刻方看清——原来池中雾气乃冰寒之气，与四周暖流形成鲜明对比，冷暖相冲化作仙雾般的奇观，布满四周如同仙池升腾。无人会想到，世上有这么个地方同时交替存在春夏秋冬，尤其是此处冷暖交替的奇特景观。

羿坷出神的望着那寒雾冰池，心念道：想必下面是极寒之地，倒不知深几许，这大概便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冰兰所在，可那两女子是何人？怎的就不畏冰寒？自己又如何能入？

二、

正当羿坷半思不解，那鸟儿似乎懂得其意，拍打着翅膀叫着，后退飞百步没入花丛中，不时竟自花丛中衔来一物，居然是件雪羽霓裳。他惊奇着，看鸟儿将那闪着五彩光芒的雪衣披在自己身上，瞬间感到身子轻飘飘向前荡去，在如烟飘缈的雾气中穿梭，并不感到刺骨冰寒。他身上似乎生出一对雪白翅膀，带着他飞向那最深谷底……

雪花在他耳边轻轻飘浮，从他眼前滑过，落在他鼻尖、唇上，他闻到一股奇特的清香——那绝非雪香，带着一股寒流渗入他体内，冰透其心。他看着眼前最后一片雪花着地时，离他十丈外的冰峰上却立着一株形态万千的兰草，其叶飘逸如游灵；其脉碧透如云佩；其花似雾无形容，任雪飘零无傍身。是冰兰——那一定是冰兰……羿坷激动的叫出声来，顾不得寒气逼人，直奔向前。然而，并不似他想象般容易接近，那兰草是封存在一个椭圆状冰晶球中，与外隔绝，无物能及，但其香却每日从冰晶球内蒸发出来，随空气渗入寒流而形成寒香。

羿坷历尽艰险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冰兰，却无法得见冰兰花，千年花开待几时，万里雪飘冷谁知？他感叹着，不由暗自神伤：“吾今为汝忘前尘，岂知尔心竟无情。”之后，不知过了几时辰，冰谷万籁俱寂，卧雪藏眠，他在冰天雪地中睡着了。入梦前，听见一个温柔平和的声音轻叹道：“何苦尘世难了缘，百灵仙衣渡君前，冰兰本非凡间有，魂入今生失千年。”他顿时醒了，回顾四周欢喜道：“可是冰禅姑娘？我之前听过你说话，能否告诉我如何能使冰兰花开？”冰谷中空无一人，唯有寒冰之气越来越重，他身体吸入太多冰寒，渐渐力所难持，头重脚轻只觉玄晕，续而四肢麻木。朦胧间听那声音道：“你今凡胎弱骨怎经得住这万年寒冰之势，纵使你得了百灵仙子的雪羽霓裳，也不能持久呆在此处，你体内吸入极寒之气，只怕伤了心肺，还是回去吧。”他迷糊中不停喊道：“不得见冰兰花开我绝不回去，我要带走……”渐渐声小了。

有语在耳边道：“回去吧，缘来如斯亦是空。”

风雨轩中，羿坷已卧床数月，亲朋想尽千方终不得解，近日见他冷汗直冒不停，口中胡言乱语，一直冰兰、冰禅、冰球、冰山甚么的胡喊着，也不知做了甚么恶梦，好歹灌了几十副上好汤药，却也不见好。后来了一位云游老者，此人神态安然，须白惠眉，能言善算，说是受了极寒之气所至，只留下一小瓶甘露作药引，吩咐家人务必记得滴入煎好的汤药中，如此三日定能化解无恙。家人听了称奇，老者走后便不由拧开瓶子看究竟，岂知满屋异香，不知何物。又想起老者临走时的叮嘱，说待羿坷醒来之后，告知他将瓶中所剩之甘露滴入窗前兰花盆中，百日之后带此兰去百里外紫云庄求亲，娶紫庄主之女为妻，不但其病全化解，其心愿亦得偿。

羿坷果真三日后醒来，当家人如实告之老者之言，他立即起身无恙。且一心照老者之言行事，闻着那瓶中奇异之香，他心中感触万千，知那便是空幽谷中冰兰之奇香，一时感到胸中充满暖流。他心知并非只是做了一个梦，而是真入了梦中之境，虽不知那老者是何人，自己与他们有何瓜葛，但却知相关自己未来，不可待慢。可为何要他娶一个陌生女子为妻呢？说娶妻，他至今未敢想，只一心画自己之画圆自己心愿，但凭这花露不假，老者之言必有道理。

窗前的那株兰草，本是普通花根，但如今却获得了灵花之水来灌溉，一夜间脱胎换骨，冰晶玉洁，不到一月之久，竟已成奇物。羿坷惊喜万分，珍爱如命，渐渐发觉此兰有了灵气，不但知人意，还慰人心，不知不觉近百日，那日清晨醒来，居然见芽间冒出了花苞。他激动之下泪如泉涌，此番心情谁能解？养兰数载，从未见花，却因奇遇，偶得灵性。未开兰瓣外观似冰笋，但见那精致含苞的白玉片紧闭如羞女，也不知开之后是何模样。

百日之时，花茎一尺，花瓣两寸，看似离开不远，只是不知开是何时。依老者之意，羿坷带上那盆心爱之兰前往百里外的紫云庄。提起紫云庄，也是事出有因，紫庄主四旬方得一千金，生得灵秀聪惠，自幼喜花草灵木，本是天降福音之事，不料好事多磨，十岁那年，一场天灾，紫家大院所有草木尽毁，其中包括她最喜爱的一盆兰花，自那时起，她便不再言语，也不会笑了。紫庄主及夫人想尽一切方法，耗费大量钱财也没能治好她的呆病。一晃八年过去，模样倒是出落得似水芙蓉一般，但心如死水，越发叫家人伤痛脑筋，日夜难安。一夜，紫庄主做了一个梦，梦中仙子在半空对他说：“你女儿因儿时心病未解，所以一直魂魄离体，百日后有一书生携兰前来提亲，你可答应他。”紫庄主听了半信半疑道：“但我儿魂不守体，如何嫁与他人？”那仙子微笑道：“你向书生讨那兰做聘礼，拿至你女儿面前，她自会好的。”说完长袖一甩便没了踪影，紫庄主愣是不曾说上谢字。醒后不知真假，但想女儿确实是因那场天灾留下的病根，虽说后来花了大量物力财力弄回奇花异草，她依然是不言不笑，失魂落魄一般。所以，紫庄主便每日三番两次站在门前盼那送兰之人前来。

当羿坷带着那盆奇兰来到紫云庄，便受到了紫庄主极热情的款待，令他感到不解。当听说小姐有病在身不便见客时，更感到奇怪，难道那老人家是让他娶一个病妻？紫庄主心知难以隐瞒真相，便如实告之，还说他那兰花可治小姐呆病，羿坷相信定有奇妙之处，便将兰花交与紫庄主，紫庄主小心翼翼地将那盆兰花捧至女儿面前，温和的说：“儿呀，你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兰花，就要开花了。”她空旷的眼睛在那朵含苞的骨朵上定住了，静静地呆视了十秒之后，她的嘴角轻轻翘起——笑了，很美的微笑，如春风吻大地，瞬间百花苏醒。紫庄主却在一旁试着泪水，颤抖的手加之颤动的声音：“你笑了——你终于笑了——我的儿呀。”

紫庄主激动的将羿坷捧若上宾，大摆宴席，两天之内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以及能请到的宾客。羿坷并不在乎这些，他居住在紫云庄两日都没见过紫小姐，紫家虽不算豪庭大富，却也是世代传下的书香门第，曾出过举人，只惜到这一代已无男丁。他看院中养植的花草奇木郁郁葱葱，非同一般；而书房中收藏字画书籍极多，足以令他打发时光，并解了他一时画功之馋。正当他无心翻看着字画时，竟发现一张绢秀字迹写着首诗：石出山中立，兰幽谷涧生。本心修禅境，空悟断无情，后面落款有两个字——冰兰。他突然感到异常的熟悉，不论是诗还是字或名，后丫环告诉他小姐偶尔自己躲在房里乱写乱画东西，被老爷珍藏起来，但若问她并不知做了甚么。他心想这小姐近十年来神志不清，居然还会写字提诗，不由对这陌生的未婚妻产生了好奇及爱慕，但不知她是何模样，听丫环说小姐闺名紫茉，可为何落款却是冰兰？

洞房花烛夜，他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那床边之人还是因心愿近在眼前，他记得紫庄主告诉他，一定要在子夜时分将兰花捧到妻子面前。他一手捧着兰花一手激动地慢慢掀起新娘子的红头盖，当他掀开一半时，自己却不动了……时光在他脑海中倒流：一双清如明月，静如湖水的眸子望着他，只是很近很近，不再是如雾淡化……他看着她，她看着她，她嘴在微笑，面若桃花，他眼中闪着惊讶，却看见她眼中落下一滴水，水没有落到地上，因奇迹出现了：眼前那朵兰花发出奇异之光，将那一滴水吸收，当水碰到花瓣的瞬间，花苞就慢慢的张开了。“冰兰花——你——冰兰。”他猛然大悟。此时，在离他们三丈外有一个影子轻轻飘着，那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做梦，有一个平和的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明晨日出前，亲取兰之心，调制冰兰色，绘成幽兰图，切记，花开只一次，春宵易去空。”他已分不清是真是梦，而眼前的眸子太令他熟悉和感动。

“冰兰——我找得你好苦。”他道不清是喜是叹。

“夫君如何知我乳名？”妻羞道。

“因为我们有缘份。”他微笑。

“嗯，否则你怎会把我最爱的兰花带给我。”她眼中无限的爱，令他感到无比幸福。

“只有你能令冰兰花开，而你便是我心中等待的那朵冰兰。”

“刚才有人和你说话吗？”她问。

“嗯，你的心在和我说话。”他说。

那影子慢慢离去，静如湖水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光亮，脸如雾般淡化，身如云烟飘走……

记得那寒冰卧雪，雪花覆盖了他的身体，冰球中的兰草轻轻颤动着身子，她听他语：“吾今为汝忘前尘，岂知尔心竟无情。”于是她动了凡心，知是命中劫数，修行万年苦，岁月亦无情，但他此情此意，为理想至生命不顾，怎可令他命丧此地？禅悟最高的境界是挚真挚爱而非无情。

“冰禅，你若动凡心必减修行。”

“但你看他执着之心，至死不渝，试问一个常人能做到吗？”

“过于执着也是一种错。”

“执着理想何错，修行也是一种执着，只过程不同罢了。”

“言不过你，但凡俗之情是无结果的。”

“我要让他看见冰兰花开。”

“唉，千年修行为哪般？如此逆天行事，何苦？”

“如果千年修行只为漠如冰，不如依然做一株山草。”

“十日后尊主自西归来，你将如何？”

“十日内我必回来，妹妹替我看着空幽谷，我去也。”

……

是日清晨，羿坷早早起身，他欣赏着那朵美丽的奇异之花，花外观是冰雪般白玉色，而花开之后却发现从花心由深至浅似冰蓝一般淡化的色调，花蕊却是褐紫色的。这就是冰兰色吗？他感叹着，用这样的色调画出的兰花是多么奇妙，也只有冰兰花才会具有这样的梦幻色彩，他小心的取其心瓣，取其液挤其汁，汁液调入原有国画颜料中配成独特的冰兰色，凭着自己那份激情及感动，借助色彩的渲染，一幅从未有过的冰兰图栩栩如生的展示眼前，此时妻站在他身后，用爱之目光看着丈夫。他心念一动不由脱口道：“冰兰，将你写的那首诗提在上面可好？”妻笑不语，只提墨落笔。当夜，花谢了，从此只得叶。羿坷叹道：“千年一奇花，何憾之有？”唯那冰兰图可世代流传，视为珍宝。

一年后得一对儿女，分别取名羿冰、羿雪，生活美满幸福。但时日不长，因那幅传奇的“冰兰图”到处传闻，令不少达官贵人几次三番来观之，欲想据为已有者不胜其数，但都被他拒绝了。更有甚者见其妻貌美动人，也不时暗里调戏于她，令她几欲伤心，更叫他视恶如仇，将本来美好的生活打乱了。再则，他们几经周折的搬迁地方，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因宝在，竟无处藏身。一晃十载，妻因心力劳累撒手而去，临行时说了一句：“缘来如斯亦是空。”他悲痛欲绝，不日，兰草尽枯。

他再次梦见很久以前的那一双眼睛，迷惑了，他叫着她：“冰兰，你为何要离开我？”她的声音远远念道：“何苦尘世难了缘，百灵仙衣渡君前，冰兰本非凡间有，魂入今生失千年。”

他醒了，开始醒了。

他将儿女托给家人，并封藏了那幅冰兰图，留话自家人不得开启。了断尘事，便步上艰途，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来到空幽谷，找到了那株冰雪中的兰草，但它已不再开花。他含伤含泪道：“冰兰，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管你是人是仙是草，我今生都在这里陪着你。”他说完，却看见冰球开始融化……兰草的叶片上有水珠，就像一双眸子望着他。顿时，他笑了。在他身边长出一片片青青绿叶，枝枝茂盛，节节向上。冰雪全化为清水，四周物色如春。但见一个头顶光环的大和尚自半空落下，口中喊道：“玄空，你还不回来做甚？冰禅功得圆满，大地回春……”

此时此刻，他似做了一场梦，梦中有梦，梦中有真，而脑海终得开悟，他合掌向那和尚道：“谢尊主一再点化，尘世爱恨如场梦，佛前禅境修真身，冰禅以身示境悟，不惜修行失千年，玄空已醒——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峨眉山成为佛教圣地，关于禅花的故事由此传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