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重庆森林　

1　

虽然物是人非　，但余下的人生，我想，一定要携你的手一起走过。　

07年，12月12日，817路公交车全部更换了新的大巴，所有旧车下岗报废。　

我有些不舍，虽然明白，这是个必然。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生老病死，这个准则，对这世间万物是通用的。　

我叫叶欢，是福州公交车司机，29岁，在817路开了6年车，摸那些老车的方向盘，已经熟悉的像摸自己的手掌。现在，那些我陪伴了它们6年的公交车，要光荣报废了，一如我当初带着一身伤痛从汽车团退役归来。　

我在新藏线上当了三年汽车兵，23岁时，光荣退伍，回来，女朋友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我不怪谁，那是她的选择，我必须尊重。就如她尊重我选择了服役参军，而且，告诉我，她会等待我回来。　

新藏线的苦，与川藏线的险，都是不必赘叙的。几个月一次电话，几星期一封信，显然，不足以维系一段感情。最后一个电话，退役前的半年，运输车在库地达坂遇到泥石流，人和车都被冲翻埋没在泥石中……劫后余生，到叶城后，打电话找她。没说那次的惊险，只是说了想念。我还打趣，说，不当兵的话永远不知道当兵的光荣伟大。她说，她不要我光荣，只要我回来。在玛旁雍措遭遇了一次剧烈追尾，差点真的光荣了，还好，只是撞断了一根肋骨，在肺上刺开个裂口，但再也不能留在高原雪域当运输兵了。　

回来地方后，我进了公交公司当了司机，天天从福机始发，经八一七路，横穿福州城区，到新店景秀小区再往返。无惊无险。日复一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必须按部就班，这样，才不容易出岔子。你不闯红灯，不超速，不酒后驾车，不逆行，就不会和人撞车。当然，必须别人也是和你一样的遵守规则。可我们偏偏保证不了别人的行为，所以，只能够让自己更谨慎。　

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里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就像公交车上，习惯了每个乘客的上车下车，你不会期待谁会上来这趟车，也不会挽留谁在车上坐到终点。每个人到站了就要下车，要不，错过站了你就要等回头车。　

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他们来到这里，有人想寻找好工作，有人想寻求一份事业，有人在寻求梦想，有的人在寻找欢乐，有的人，想寻找另一个人。于是，有很多人会迷乱，他们上错车，下错站，疲累，彷惶。但只要不错过末班车，你总会坐上你的那班车，只是，也可能有时候错过了，你就等不到了，那辆特定的能在某个时刻带你到某个地点的车。　

福州城这么大，有的人，你一辈子都不会遇上。可有时，你会一天遇上两回。　

七夕那天，下午，在旗汛口路口等红绿灯时，一辆戈蓝停在旁边，我转身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我的中学同学在驾驶座，而她，坐在后座。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我，我只是有刹那的刺痛，不是为她的丈夫我们的同学座驾上的三菱标志，而是因她眉间的那片深深失落。我不知道她忧愁些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要管太多，那要不了我去管，我也管不了。　

说实话，这次偶见，对我是一次梦想与现实的撞车。我曾也想。开着自己的车，车上载着她…　

晚上，在白马路口，一辆戈蓝从旁边驰过，那开车的男人又是我的那位同学，可副驾驶座却坐着一个娇冶的年轻女子。只是一刹，我看得分明。　

新藏路汽车兵的眼睛，不会欺骗主人。　

福州的道路中，我最喜欢八一七路，这条为纪念福州解放命名的城市大道。在这条路上，有一路的繁华，也有着岁月的沧桑，与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　

我不知道，那个早晨，她怎么来坐公交了。从道山路口上车，她投币时，跟我微笑致意，而后，就到第二排靠窗坐下。南街东街旗汛口…一直到了终点站，她没下车，我拿着一瓶自己携带的纯净水，走到她旁边，递给她　。　

她接过，轻笑着，说，想公务出神了，错过了站。　

我说，没关系，这车过一会就倒回去。然后闲聊，只能无关痛痒的谈着，即使有些关心的话语，也说的轻描淡写。　

很想，问她幸不幸福。终究没问。问了，也问不出结果。即使过的不好，也不想对方知道，我自己都是这样的心理。　

车往返回福机时，我的心里有些留恋，期待她再坐着到终点，虽然不能说太多话语，但彼此这样陪着，就足够了。　

但车到七星井，她就下车了，挥一挥手，叫我要小心开车，于是示意着作别，收起失落。　

人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常常会觉的迷失，有时，我想：生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而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我一直想着去做一次旅行，回去新藏路上走一遭，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每年冬天，膝盖的关节炎都会提醒我，这个时候，那些大山依旧是冰天雪地。我想回去那看看，我想我会在那里寻找到什么。那些雪峰，那些山谷，那条崎岖漫长的新藏路，会证明我的青春曾那样激情燃烧，会告诉我，即使曾经历那样的艰苦，即使失去了很多，即使一个班的同学，很多成了富商高官名流，可新藏线上运输兵的骄傲，他们永远不能体会。　

我和女朋友商量，说我想去一趟新疆西藏，她说要一起去，我有些迟疑，她说不要担心，她受的了雪原上的严寒艰苦，而且，路上还能照顾我。我笑，为她那份年轻的勇敢，但还是应许。　

我告诉她，在部队的时候，我曾想要获得一枚将军勋章，可后来，得知要负伤退役，我在风雪中流了泪，结果弄的一脸的冰疙瘩。后来，我就想，我要回去娶一个女孩，让她给我生一个儿子，然后，叫我们的儿子长大以后去当一名将军。　

她说，好，新疆回来后，我们就把你的梦想实现，好吗？　

呵，如何不好！　

2　

我也问自己，这样的寻找和等候，好还是不好？但我想，我一定要等到她。　

我叫许愿，回来厦门两年，和朋友开了间小酒吧。　

有的人离开了一个城市，总是还会回来，就算来来去去。我说不清厦门到底哪里吸引了我，让我离去了它在外漂泊了一年又回来。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个人在等待我回来吗？　

我是回来寻找一个人，但她却走了，便留下来等。我想，她迟早会回来。　

在我的酒吧里，常来一个女孩，不知是附近哪个学院的，很经常来，不和人说话，不喝太多酒，就一个人静静呷着酒，不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好奇，但我没去问她。　

我们为何来，为何走，为何留下，没必要人人知道，也没必要去询问，去解释。　

只到有一个晚上，女孩喝多了些，自己过来搭讪，然后，描述了一个人的相貌，问我，那个人还有没来过？　

后来，我知道，女孩一次遭受了些痛苦，来酒吧喝多了酒，一个陌生的男孩怕她有事，陪她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后来，送她回去了学校。她记得男孩说他经常来这里，她便过来找，没见到，一次，两次，便习惯了经常来找。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再见他一面。可其实见了面之后怎样，她也不懂。　

其实，是我自己奇怪，固执，老做没头没脑的事。她说，却很冷静的。　

人是要有一些坚持的，只是要懂得保持冷静，就如这年的px事件。厦门人的坚持与理智　，最终，使他们得以维护了这个城市长久的纯净天籁的美丽。有时，坚持本身也是一种美。　

我也开始留意酒吧来的客人，有时，会帮她去打听。她自己不爱理会别人，不喜欢和人说话。可没有人认识那样一个男孩，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那个女孩依旧常常来，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坐，不喝太多酒，不说话。有时，我想，她好象是无所谓的，并不是那么急想见到那个男孩。　

过了很长的时间，那女孩突然没再来了，不知道是她找到了那个男孩，还是她放弃了等待了。或者还是她离开了这个地方。总之，后来在没见她来过。　

女孩的消失对我有些影响。至少以前她坐在酒吧里，我会知道，她跟我一样在等着某个人。在她不来后，我就又是孤单的独自等待了。其实，人在这尘世行走，终究都是孤独的，不孤独只是短暂的，所以，我们才不停行走，不停寻找，去相信有那么个人让自己不会孤独。　

可谁都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我开始怀疑，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只从厦门志愿者协会得知，她曾来咨询过有关志愿支教的相关事宜。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如当初我离开后她不知道我的去处。　

我离开她之后，背着把吉他流浪了几个城市，在深夜里，想给她打电话，却拨不出那几个号码。说什么？说我追逐的梦想遥遥无期？　

临走时，她还在试图挽留，可最后，只能忧伤的告诉我，不管怎样，要记得回来……　

王家卫在电影里说：有时候你就算保留着那把钥匙，你都不一定能打开那扇门。就算你打开了那扇门，里面也不一定还有那个人。　

我回来了，而她走了。人生，有时，就是这么的像电影。　

我想，也许不该再在这里等，我应该去外面寻找。我开始着手外出的准备。　

可一个夜晚，酒吧里来了个男孩，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突然就确定出他是那个女孩描述的男孩。可是，我没办法证实，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　

我不由又迟疑了。我想，如果我离开了厦门，她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我想，我只能继续等待，不能离去。　

2008年，我只想许一个愿望，我也只许了这一个愿望。一定要实现。　

3　

2008年1月12日星期六，深圳，晴朗如六月天。早上想穿白衬衫上班，但挽起袖口，解开领口，还是嫌闷热。只好，换了件t恤。　

我不知道深圳这座城市有什么好，让我用少年韶华来见证它的飞速成长。　当我２００１年初到这座城市时，在宝安区，孤零零伫立的最高的建筑，就是翻身路上的富源商贸中心．而几年来，大批的高楼拔地而起，那姿态，叫我想到一个词，叫雨后春笋．同时，每天也都有老旧楼房被推倒，你隔两天经过一条路，就会发现，这条路又少了几栋大楼．　

我一直都不想在深圳停留．我想留在福州，却总是要离开。我最向往厦门，却只能每次匆匆而过。这个世界，总是有太多的事与愿违。　

我想把所有想去的地方走遍，可却发觉，岁月贴在身上的标签表明，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挥霍了。　

我想，当我有时间去的时侯，有些景致，再看不到了。　

北极的冰山在融化，西藏的冰川也在消失，这个世界，任何东西都有一个保质期，就连地球，也不　

不去随波逐流　就　去独自流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