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

作者：野狼

她消失了，在他的视线中，她走的是那样坚决，就象这个秋天的风一样，轻盈地飘逝。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带有书绻气的，她的胴体散发出的特殊的香味。他微闭双目，享受着她给他留下的这最后一丝柔情，一股莫名的惆怅袭来，他的心头感到有些刺痛，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喉咙里不经意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和他是在网络聊天室认识的，那是一个普通的秋夜，他打开电脑，进入了那个熟悉的同城聊天室，一个叫璞玉的名字吸引了他，于是她与他就在这虚拟的世界相识了，起初，他们和别人一样，聊了些锁碎的生活话题，不时地开一些低俗的玩笑。忽而，他看见显示屏上闪出一行清秀的粉红色字体“我喜欢音乐，你呢？有什么业余爱好吗？”“音乐，我可不懂，我喜欢文学”他回道，“那你给我打一首古诗词吧，可别背小学生的床前明月光哟！”“好吧，那我就献丑了。”他回答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把这首苏轼的《江城子》拿出来，想显摆一下，刚发出去第一句，就见她又发话了，“我用现代诗和你对句，好吗？”“那你就吃亏了，要现编词的”她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开始展示她那出口成章的才华，“深邃的午夜，笼罩了我的斗室，显示屏上，闪动着你的名字。”“千里孤愤，无处话凄凉，”他继续背着那首《江城子》。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无眠的长夜，我不寂寞，因为网线的那一头，有你。”“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鬃如霜。”就这样，他与她在现代诗与宋词之间徜徉，直至次是凌晨。

从那以后的那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每个孤寂的长夜，他与她都相互为伴，彼此享受着对方带来的快乐，其实，你的生平是很凄凉的，从十七岁那年，他就因为严重的风湿病落下了一身残疾。中学毕业后，他拖着病体，做了点小生意。凭着勤奋与诚信灵活的经营，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十几年下来，有了点积蓄。到了三十岁那年，和一位农村姑娘结成夫妇，婚后一年，妻子给他生了一个白　胖胖的儿子，正当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奔日子时，不幸再次将临。一场意外的事故，使他的残疾加重只能长期与床相伴了。妻子不能忍受生活的坚辛，离开了他，从此他带着六岁的儿子，在年迈父母的照顾下，坚难渡日。母亲心痛儿子，怕他一个人在家过于寂寞，就拖着年迈的身体，做小生意挣钱为他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于是就有了这一段他与她的故事。

他与她在这种彼此享受快乐的日子中，渡过了一个月。这天午夜，他们再次相逢在聊天室，她向他提出了想见面的要求。这对于他来说，本应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提意，却让他陷入了痛苦的诀择。是否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呢？如果说了，她还能和自己这样愉快地聊天吗？毕竟残疾人在社会上是受到一些岐视的。如果不说，又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她见面的要求呢？他这样在痛苦与矛盾中煎熬了三天，当长夜又一次来临时，他惴惴不安地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情况，显示屏上闪出的还是那粉红色字体，“宝贝，别伤心，做为残疾人，你能自食其力，并且颇具才华，我敬佩你。”看着这温柔的语言，他流泪了，他知道了，她不市井中的那种俗气的妇人，他与她的心贴地更近了，他们又回到了彼此愉悦的网聊中，时间在不经意间过去了一个月，这天，她对他说：“宝贝，我想去你那儿看望你，好吗？”“能见到你是我最幸福的事，但我不能让你来”他回道，“为什么？宝贝我想见你呀！”她又问道。“不行，我不能让你来，我家很乱，我整天躺在床上，没办法招待你，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介意呀，我想见你，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坚持，我就不去了，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到你的身边。”“好的，我记下了。”你回答。

那天下线，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又一次失眠了，他多么希望能见她一面，可是生活的窘迫让他自卑，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凄凉的生活壮态，虽然他已经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她，但他还是不愿意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窘迫。他从小就有一种过于强烈的自尊，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无论这目光是同情的，好奇的，还是鄙视的。就是这种扭曲的自尊，使他违心地拒绝了她。可是想见她的欲望象一团烈火在他的心中燃烧，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就在这痛苦的挣扎中，他昏昏沉沉地捱到了天明。。。。。。

三天后，他终于摆脱了自卑的束缚，不，应该说是想见到她的渴望，击败了他那扭曲的自尊。当长夜再次将临，他主动向她发出了邀请，她也欣然地接受了，于是，几天以后，在他的家中，他与她终于走到了一起。他的眼前，是一位高窕身才，面容白晰的美丽女人。她的手里捧着一束康乃欣。粉嫩的鲜花映衬她白里透红的笑脸，使本来就很少接触女人（尤其是美女）的他，按住那颗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心脏，涨红着脸，和她互相凝望着彼此的眸子。。。。。。

他与她从早上聊到了中午，快到午饭时间了，他拿出了早己准备好的啤酒和凉菜，可是她推说中午有事，礼貌地起身告辞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幸福感和失落感一起在他的心头索绕，他觉得她太优秀了，出口成章的才气，风姿绰约的优雅再加上令人窒息的美貌。上帝把一个女人能得到的所有优点都毫不吝啬地赋于了她，她就象传说中的女神一样，让人敬慕却难以亲近。再想想自己，除了心灵深处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自尊和一点不甘落俗的精神追求以外，就剩下这窘迫的生活和残疾的身体了。望着她带来的那一大束鲜花，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愿上帝继续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赋于这个善良美丽的女人，因为优秀的她有资格拥有这一切。

从那天以后的十八天里，他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白天精心地呵护那束美丽的康乃欣，夜里做在电脑前等待她那粉红色的字体闪进自己的qq，他把水化成雾，喷洒在鲜嫩的花瓣上，望着那晶滢的水珠，里面怎么都是她的身影，精心地呵护了十八天，它还是无可挽回地凋谢了。。。。。。花谢了，唯一能让他涣发激情的只有网线那端的她了，每天深夜，你打开电脑，守在显示屏前，等待她的出现。可是他明显地感觉到，他与她那份让双方感动的情愫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是自己的平凡让她感觉疏远了，还是他的自卑让感情产生了距离。每天一次的畅谈，变成了三五天一次，直至那熟悉的粉红色字体他的qq上完全消失了，望着通讯录上她的灰色的头像，他的心情似乎也变成灰色了。就在这低落的情绪中，他常常低低呤着徐志摩的那首《再别康桥》。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却掏空了他的一颗心，在这个傻男人的心灵深处，再也抹不掉那个高窕，清秀的身影了。他呆呆地望着她从网上传给他的玉照，白晰面容，温润的大眼睛，一忽儿，眼前的她模糊了，是泪水浸润了他的眼帘，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似乎看见她象传说中的画中仙子一样从显示屏上飘了出来，慢慢地走近他，温存地把脸贴近他的胸前，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可她却攸然消失了，眼前还是那台冰冷的电脑和显示屏上那张可鞠的笑脸。。。。。。那天深夜，他为她作了一首小诗，用她的qq号做密码，锁进了他的电脑中最隐密的文件夹里。

在春日的明媚中，我望着你，

望着你惭行惭远的身影，

慢慢地消失在天际。

在夏日的葱郁中，我望着你，

望着你美丽的脸宠，

从我的视线中离去。

在秋天的苍凉中，我望着你，

望着你挪动轻盈的步履，

溶入那一片金黄的天地。

在寒冬的凛冽中，我望不见你了，

只看见白茫茫的大地，

没有一丝你的足迹。

我望不见你了，我的美玉，

我的红颜知己。你在哪　里？

你走吧，去寻找你的生活，

你未来的壮丽。

我会永远你。　

已是午夜了，他打开窗，久久地凝望着满天的星斗……

2008年1月10日，完稿于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