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秦川西部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小姑娘,在一阵鞭炮声中,变成了女人,和大多数山里的女人一样,她在婚后和丈夫一起过着平淡而辛苦的日子,日子在平静中过去了五六年，女人一直没能为夫家生上一男半女,在那个时代,山里没人知道医院能治不生孩子的病,两口子一商量,就抱养了一个女婴,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女人和丈夫就每天沉浸在照顾孩子的快乐中,女人哪里知道,她那悲凉的一生,从此拉开了序幕。

十多年过去了,女婴除了个头长高了一些,智力和行为一直停留在两,三岁的水平,村里的老人说,这孩子是痴呆,从此,女人和丈夫绝望地守着这个傻女,艰难度日……真是祸不单行,在一次开山炸石的集体劳动中,一个假的哑炮,把女人的丈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女人的眼泪哭干了,噪子哭哑了,身子哭弱了。带着傻女投入了更加艰辛的日子,日子在艰难中又过了十多年,傻女在养母的精心照料下,虽然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却也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人们经常听到女人的屋里传出傻女撒娇时”呀呀!”的叫声,好心的大嫂见女人太苦了,便给她又介绍了一个夫家,于是,女人有了她的第二个丈夫,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老实巴交的山民。

女人的新家有两个已经成年,还未成家的儿子,他们不能接受那个随地大小便的傻女,于是,女人在婚后的第二天,委曲的带着傻女,住进了离夫家不远的,崖边的一座老窑洞里。清苦的日子就这样熬着,女人和她的傻女就像顽强的仙人掌一样,在这片贫脊的土地上,生存着,她们似乎还挺快乐,村里的人常常听到女人和傻女的笑声,女人做针线时,傻女就端着针线筐,坐在女人的身边,女人不时地逗一下身边的女儿,傻女也就不时的发出喀喀的笑声。女人的第二任丈夫是个会体贴人的男人,在他的呵护下,女人在苦难中也找着了一丝幸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傻女慢慢地长大,还是呀!呀!地向女人撒娇,还是喀!喀!地向女人笑,可女人惭惭地老了,终于,在她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后的第四年,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一次午睡时,再也没有醒来……

女人的两个继子把她埋在了第二个丈夫的坟旁,女人出殡那天,傻女怔怔地坐在坑檐上,整整一天也没有出声,大家忙完后各自散了,没人想过傻女以后怎么办,只有村头的一位孤寡老太太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给傻女送来一碗面条……

从此,村里的人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老窑洞里传出的,傻女的呀!呀!叫声,这个和她养母一样可怜的姑娘,在养母死后,好像一下子懂事了,她似乎知道养母没了,不能再用撒娇的办法讨馒头吃了,那个老窑洞从此安静了,静的死气沉沉的……

直到女人出殡的半个月后,村里的几个孩子玩耍时,来到那个老窑洞口,有个孩子提意说,好久没听到傻女的叫声了,咱们进去看看?于是,人们才发现了傻女已经死在了老窑洞里的土坑上,她的尸体旁边放着一只空碗,碗很干净,象洗过了一样,那是村头那位孤寡老人给傻女送面条的那只碗,老人说,傻女是饿死的,她太饿了,把碗舔的象洗过了一样……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多年以后,当我从我母亲,一个从那个小山村里出来的知青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我被感动了,被那个女人的顽强和善良感动,被她们娘儿俩的悲凄的一生感动,我恨那些不厚道村民,他们如果每家每月给傻女送一碗面条,一个馒头,那个姑娘也不至于饿死啊!我更要诅咒当时那个山村的干部们,他们做为国家最基层的一级政府,没有权力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饥饿中逝去,我祈祷傻女和她的养母在天之灵安息,原谅这个不厚道的世界吧!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1-20 17:02:0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