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兰是我同学的姐姐，大我两岁，长得挺好看的。

那时候，我家还富有，十五六岁的我常来同学家玩，亲切地叫名兰为“姐姐”。

名兰也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的对我，甚至有时候比亲的还好。说实在的，人家对我这么好，渐渐地，我真有点儿喜欢上她了。

我有的是零花钱，在班上穿的也是最好的，自然要招许多女孩的追求，但只有一个叫香草的女孩不主动和我说话。看在小时候同桌的面子上，有时候我便主动和她说几句话，她总是好像很害羞似的。奥，对了，她长得特好看，班里没人能比得上，就是学校里也是绝对的第一。可我心里可没什么别的想法呵，不然我不成了好色之徒了吗？更何况，我心中早有了名兰姐了呢。

终于有一天，名兰姐问我：“二傻，在班上有你喜欢的吗？”

“没有，”天真的我差点儿说出“我就喜欢名兰姐！”

“对，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

“我想也是。”

“就怕考不上呀。”我的同学说。

“胡说，怎么会考不上呢？谁像你呀，那么不争气！去，到妈那屋看电视去。”名兰对他弟弟说。

名兰的小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名兰穿一件雪白的纱裙子，半透明的，在灯光下显得真好看。我忽然感到她在偷偷地看我，脸上还微微泛起了红晕，“名兰姐真好，多像一个美丽的天仙呀！”我心中不由默默地想。

“二傻，”她忽然很认真地问：“将来你要有出息了，还能记起我吗？”

“能，能，我不会忘记你的，名兰姐，你总是鼓励我。”

“只是不忘吗？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不愿意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吗？”她好像犹豫了好久，但最后还是这样问了。

“愿意！”我真切地说。

名兰姐便依在我的怀里，深情而真切地说：“再过些年，你大学毕业了，姐姐嫁给你，你要吗？”

“要！”看见名兰姐哭了，我也哭了。年少的我俩，就在她的小屋子了，许下了终身相守的诺言。

以后，我便很少和班上别的女孩接触了，因为我心目中最美丽的人——名兰姐说了要嫁给我，她好看又温柔，将来是我的好媳妇。可好景不长，没多久，我爸因为贪污被抄了家，还做了牢。我刚考上高一，家里穷得就差光屁股了，大学梦自然就泡了汤。可谁会想到呢，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和我一说话就害羞的香草竟来找我：“二傻哥，你去上学吧。”

“我倒是想上呢，可一分钱都没有，我妈身体又不好，我上不了了。”我沮丧地说。

“我出去打工来供你上学，给娘看病。”她说。

我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香草，真有点儿怀疑她是不是疯了。但由于我的不接受，她被气哭着走了，于是我便辍了学。

我真痛苦，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就是傻逼恐怕也知道痛苦呢，况我二傻乎！但一想到名兰姐，我的痛苦就少了许多。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将来我们还要一起过日子呢！真难以想象，我这么一个穷小子，将来要娶名兰姐这样的好媳妇！

但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那也是一个夜晚，“不上学还有什么前途呢？”名兰姐问。

“我也没办法，家里又没钱，怎么上？”我哭丧着脸说。

“没出息，把你家全抄了？”

“对，一切都充公了。”

“那你家全完了？”

“全完了，我很伤心，可一想到你……”

我话没说完，名兰姐便打断说：“想我干什么，咱俩有什么关系？”

我惊呆了，两眼直直的。

“别那么看我，有什么惊讶的？”

“名兰姐，你不是说将来……”

“谁说的？那是闹着玩的。”

于是，我第一次明白了，男女之间，是可以拿爱情闹着玩的！我含着泪水走出她的小屋，名兰姐不但不送我，反而说了句：“以后你别来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你也别再想着什么了。”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一切都没了，我的名兰姐也没了。名兰姐，你忘了你流着泪说过的话了吗？名兰姐，你为何这般无情？名兰姐，我把一颗心都给了你，你却往这颗心上捅了一刀！再见吧，我过去的贵族生活！再见吧，我那可爱的名兰姐！

从此，我便成了老百姓中的一员，每天下地干活，打草喂牲口，干壮工养活我那苦命的妈。劳动让我深刻体会到了做为一个下层穷苦人的艰辛，但劳动也毫不吝啬地给了我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它使我像野公牛一样健壮，像狗尾巴草一样淳朴；更为难得的是，在劳动中我结识了几个和我一样没文化的穷朋友。有一天，他们来找我：“二傻哥，名兰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和那村的？”

“牛村的，那家特富，有六间大砖房。”

“把她嫁给那六间大砖房好了。”我不以为然地说。

“二傻哥，你呢，你不想找个媳妇吗？”

“唉，真想啊，都老大不小的了，我他妈又不是太监，哪能不想呢？可人家谁会看上我呢？贪污犯的儿子，家里穷得比秃子的脑袋还光溜。”

“别闹了，有一个，人家对你可早有意思呀。”

“谁？”

“香草。”

“真的？可，可，可……”

“可什么呀可，可个屁呀，人家就早看上你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她专门叫我们来问问，你啥个意思。”

我真的不敢相信，但这的确是真的。要说爱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不到半年，我和香草就结婚了。没想到婚日和名兰姐的是同一天，人家名兰家车水马龙的，我家只套了头毛驴车便把香草接了过来。香草一点儿都不埋怨，多好的姑娘呀，我戴着望远镜寻遍整个世界都找不着啊！可越是这样想，我的心里就越不好受，我对不起香草啊！再加上两家在一条街上办喜事，人家名兰大客车，我家香草毛驴车，我操他姥姥的，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

香草的漂亮早已远近出名，就像我家的穷远近出名一样，我怎么也理解不了她怎么会看上我，外表虽说还不错，可跟香草比就跟赖蛤蟆和青蛙一样，不在一个档次上了。但在夜里，香草依在我怀里说：“二傻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怎么了？”

“你说过啥？”

“啥也没说过。”

“再想想。”

“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我们是同桌，有一天，你小声的对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想。”

“别想了，怕你早忘了。我告诉你，你说，香草，”她故意顿了顿，我睁大两眼看着美丽的香草。

“你说，香草，你长得真好看，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吓得我都哭了，可在心里，我却永远记住了这句话，我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做你的媳妇。”

听了香草的诉说，在这洞房花烛夜里，其实是在我家的破油灯前，我抱着香草不由得泪流满面：“香草，你真好，这辈子，我一定永远好好对你！”就是在那一夜，我含着泪水让香草永远告别了她的少女时代。

转眼到了第二年，我和香草结婚快一年了。香草的确是好，善良而贤惠，和我妈的关系更是好得不得了。我们一家人勤勤恳垦，日子虽说比别的家还是穷点儿，但比过去强多了，我们感到很幸福。村里有些人嫉妒地说：“二傻这穷小子，真他妈有福，娶了香草这么好的媳妇。”我心里说：“气死你们，气得你们放屁上天掉下来摔死才好呢！”

忽然有一天，香草老是看着我笑，问她怎么了，就是不明说：“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呀？我就明白晚上怎么享受你。”

“你真笨，笨死了。”

“谁笨呀？一个班就我一个考上了高中，要不是没钱，现在早大学毕业了，那会儿要是听你的就好了，现在说不定我们在美国呢。对了，香草，你说美国女人有你这么好看吗？等咱以后有钱了去看看，也跟她们比比。”

“去你的，比什么比，光说不沾边的话；告诉你，你要有儿子了。”香草微笑着说。

“真的？”我惊喜地看着香草不敢相信。

“你以为我是你呀，成天没个正经的，真的，我骗你干啥，你要有儿子了!”香草又说了一遍。

我高兴地抱起香草又蹦又跳，亲个没完。“妈，赶快套车，你家二傻抽羊角风呢，快送精神病医院！。”正好我妈刚赶集回来，香草只好冲我妈那屋喊。

直到我妈过来：“你个小畜生，想把香草折腾死呀，还不快放下！”我才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转瞬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妈，你看，不但疯了，还傻了，不是二傻，是大傻了。”香草对我妈笑着说。

我眼睛模糊了：“妈，我想让香草吃点儿什么好吃的补补身子呢，咱们家还是穷呀。”

“这还像句人话，我早买回排骨了，只许香草一个人吃，你别嘴馋就行。”我妈说。

香草坐在我妈身边：“妈，别这样，你身体不好，还是你吃吧，我还年轻，不需要补什么。”

听了她的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多好的香草啊，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忽然灵机一动：“妈，香草，你们都吃，我肯定不吃；以后我每天夜里去野外逮野兔子！回来给你们煮着吃，这样既不用花钱，又有营养，我也能解馋了。”

“不，我不同意。”香草说。

“为什么？”我问。

“野兔也是生命，不许你杀生。”香草说。

“什么生命不生命的，妈和香草最重要，何况我还能解馋呢。”我说。

“不，你要去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妈也不理你了。是吧，妈？”香草说。

“我们家香草这么善良，那你就别去了，别惹香草生气，知道吗？”我妈笑着说。

“唉，知道了，我不去了，听你们的话还不行吗？妈，你心里就只有一个香草，什么都听她的。”我只好抱怨说。

“对，就是，就是，谁让你叫二傻呢，妈就是听我的，我也听妈的。”香草高兴地说。

但我还是偷着去了，是个秋夜，我和几个穷朋友拿着长棍子挨个捅野外的棒子桔垛，但一个野兔也没找到，正当我们失望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一个最大的棒子桔垛里有“啊啊”的声音，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我们还是快走吧，我胆儿小，我听着怎么像厉鬼的声音。”一个朋友说。

“越是胆儿小越是要弄清楚它到底是个啥，我们好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走，过去看看。”我说。

“对，弄不清楚才真吓人呢；走，还是过去看看好，有二傻哥呢，我们怕什么？”大多数人说。

我们互相壮着胆儿往前走，那声音还越来越大，我大吼道：“何方鬼怪，快滚出来！”没想到那声音便立刻没有了。

“怎么样，它还是怕我们，走，把那个棒子桔垛围住。”我说。

我们蹑手蹑脚地把棒子桔垛终于围住了，然后一起拿着棍子使劲往里乱捅。不想里面却突然传出了尖叫声：“哎呀！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还是个女的！

“谁！”我们厉声问。

从垛里像狗一样爬出来一个女人，跟着还有一个男人，也像狗一样。我们都知道，这是通奸偷情，不然大半夜的谁往野外棒子桔垛里钻！

两个狗男女都用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提着裤子，低着狗头不敢说一句话，弯着腰刚想溜，我朋友中一个大叫道：“站住！不留点钱就想走，你们傻逼呀！混蛋！”

也许这声音太大了点儿，传得老远都有了回声。那个女的吓得“妈呀！”了一声，裤子竟掉了下来，露出了白白的大屁股，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刺眼。“真他妈不要脸，连裤衩都不穿！”我的一个朋友大笑道。女的臊得忙用两手去提裤子。

就在这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名兰！

“名兰姐！”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别闹了，别闹了，羞死个人啊，我的妈呀，没法儿活了。”名兰已完全成了乡村的厚脸皮女人了。

就在那一刹那，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名兰姐，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她的泪水！她的诺言!要是，我爸不被抓；要是，我家不败落；名兰姐，就是我的女人呢！我会像爱香草一样深深地爱她吗？

怎么不会呢！往昔不再来！

本文已被编辑[暮色残阳]于2008-1-21 19:30:2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