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里，你应当是一条清澈的河。就像家门口流过的一条小溪，清澈得可以看见我倒映在里面的影子。

无数个清风明月的夜晚，我都仰望着璀璨的星空，仰望着那条老师讲过的银河。无数次地遐想天边的银河，一定是地上的你了，你一定是波光粼粼地从大地上流过。

多少次，我托起脸蛋，细数耳旁拂过的风声，那一定是你在夜空下的浅唱；多少次，我倚在白桦树旁聆听，那哗哗的响声一定是你愉快的歌谣。

在梦里啊，我都甜甜地看见你从我的身旁流过。地理老师说，你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你孕育了炎黄子孙五千年的文明。

我，渴望着长大，能有一天走出大山，见到你的容颜！

母亲河啊！你是我儿时梦里千百回的向往。

长大后，在那个秋水长空的黄昏，我终于见到了你。

就像沙漠里的跋涉者见到那一片绿洲一样惊喜。

母亲河，我看到了“长河落日圆”的雄浑和神奇。那是一个血红的圆东西正缓缓地坠进你茫茫的身躯，那是对你深情地依恋，也是对你别样的酸痛。那时候，我正和它一样酸痛地伫立在那座叫“中山桥”的桥面上。

凭栏远眺，我看到了你枯黄的容颜。究竟是谁，让你的面容变得如此浑浊？我不相信，儿时梦里的你竟然是这般泥沙俱下，面目焦黄。那澄澈的碧水流向了哪里？你那张脸色里，一定是有过万里黄沙的侵袭，一定是有过滔滔污垢之流的冲击。

望着你远去的身影，我听到了你流泪的哗哗声。

你在为谁流泪？

你一定是为自己流泪。多少良田，你用甘醇浇灌；多少生灵，你用奶水哺育；多少黑暗，你用光明驱赶……

可你，背负着过多的沉重！沿途的山不绿了，乱砍滥伐后的树木悄然离去，过度开发后的植被消沉了青草的踪影。那是你曾经浇灌过的良田啊，多么肥沃的土地，一场雨后，竟随着山洪滚滚而流，流进了你的胸膛。

你承载得太多，你能不哭泣吗？你一定是为那些攀援在金山上的人们流泪，为他们悲哀的欲望。你哺育了他们，他们在饮完你汨汨的清流之后开始行动了，你一定是看到了他们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的样子。他们在你的脚下开始了淘金的行动，隆隆的炮声过后，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金子塞进他们的腰包，因为谁也没有看到过他们掏出多少金子给你一套新装，看到的只是满目疮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统统落进了你的心底。听说，那里有铅有汞有锌有许多不该落进你心底的东西。可惜，它们统统落进了你的心底。这，还不够，还要莫名其妙地从某个角落里暗涌出一些黏糊糊黑黢黢的液体。他们说，那是他们撒的一泡尿，如果是尿就好了！

你更多的是为他们而哭泣！这样的河水，不再是昔日母亲甘甜的乳汁！

夜色来临的时候，我感觉黑暗正在都市的某个小巷里觊觎我，企图将我吞噬。遥望远去的母亲河啊，我依稀听到了你轻声地呜咽，那是来自你心底的怒吼。我相信，有一天灾难将会到来。也许是母亲河被妖魔怪鬼操纵，生灵在失落家园后逃蹿，乃至嚎啕大哭……

但，我不敢这样去想，也不甘这样闭眼！

祈祷啊，为这样一条母亲河！

青山，你该披上新绿。用你的一棵树，哪怕是一棵微不足道的草，织成一道严密的网，将那雨后的流水和植被下的黄沙紧紧地隔开。

梦中的人，内敛你欲望的心，只为你和你的儿女喝上一口纯净的水。不要啊，不要把你美其名曰的“尿“撒进河床，不要把你眼里没有用的东西丢弃在河边。

祈祷啊，为这样一条母亲河！

我和我的孩子们虔诚地跪了一个夜晚，黎明正在远处赶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