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一种碎心的疼感冰凤凰

发表于-2008年01月29日 晚上10:15评论-29条

我不留恋自己曾经执教过的那所大学,但我无法舍弃那里自己曾经教过的每一个学生!

∮ —— 题 记

去年年初,去某大学任教。按照最初的安排,一学期担任两门专业课程的教学任务,每周合计只有七节课。不用坐班,上完课,如果没有学生提问,便可以马上回到学校分给自己的那一套开门可观月、临窗可赏星的公寓。然后上上网、看看书、听听音乐、写写文章等,全是自己喜爱的平静生活方式。

原以为在那所风景如画的大学里,这样的生活会一直平静如水。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自以为一方可以身心宁静的净土,又被扰乱。

先是亲眼目睹那所大学两位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的老教授,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几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不休。然后又听说分院主管教学的博士副院长,与自己所在系的系主任的那位本科毕业在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的老公在校园内公开打了一架。

当时有大学同事闻知后,邀我一起去看热闹。也许在这个喧嚣的现代社会里,有许多人喜欢凑热闹,看泼男泼妇打架骂街,甚至参与助战,可我素来对别人的纷争殴斗不感兴趣,所以未曾与她一起去现场观看。却未曾料到,会因此错过知晓那两人为何打架的真实原因,从而丧失了交际斡旋的机会,以至于后来陷入深深的人事纠纷沼泽之中。

打架事件过去没几天,自己所在系的系主任就到我宿舍里通知我上另外两门专业课,每周合计十一个课时。而原来的每周合计七节课时、全学期共担任两门专业课程的教学任务是分院主管教学的那位博士副院长在开学之前就已经下达好了的,我的教学大纲、教学进度表和电子教案、多媒体教学课件早已制作完毕。现在换上另外两门课,一切必须从头开始。不过心想,反正自己在金融行业工作过多年,在大学也任教过多年,只要是经济专业的课程,无论上哪门都无所谓。所以马上听从系主任的安排,着手准备了她布置的另外两门专业课的教学大纲、教学进度表和电子教案、多媒体教学课件等。

谁知三天后分院主管教学的那位博士副院长在教师例会上宣读分配给我的教学任务时,依旧是最初他安排的每周合计七节课的两门专业课程。当时自己所在系的系主任听到之后,马上在会上与那位副院长争吵起来。一直到散会,两人还在争吵,其余旁听的领导与教师却没有一人出面干扰。我起初看他俩争吵,以为是由于安排我的教学任务而导致他们意见不合,因此想站起来劝阻一下。坐在身边的某位其他系的女教师却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裙角,且用手语暗示我,别吱声。

事后她拉我到校园一僻静之隅才细细告诉我说,那两个权欲浓重之人,勾心斗角为时已久。而争夺对我这个全校独一无二的mba教师的教学任务的安排权,不过是想借此更彰显一下他们手中的权利罢了。她还告诉我说,上次主管教学的副院长与我所在系的系主任的老公在校园内公开打架,也是源于同样的原因。

也许在权力组合的“社会场”的作用下,中国的许多知识分子自幼寒窗苦读圣贤书,皓首穷经,孜孜不倦,一方面某些人期待效力于社会,担纲社稷大事;可是另一方面某些人确是期待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这两方面的成功,是中国诸多传统的知识分子梦寐以求的理想。

在某些人的心目之中,他们所学习和从事的专业并不是值得他们献身的至高理想。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专业上的成就与显赫的政治功名不可同日而语。古今中外,中国许多的知识分子的生活都和政治权势发生了复杂的联系。无论渴望还是失望,投机还是不屑,政治权势始终是他们生活之中不可回避的重心所在。而他们所置身的社会基本上不存在知识分子发表意见的公共领域,他们的人生必须根据与政治权势的关系来定位。只有依附或掌控一定的政治权势,诸多的梦想才能够实现。于是,许多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依附或掌控一定的政治权势。

不过自己从小就信仰老子的清静、无为思想,无论别人相信与否,自己的性情,原本就是随意淡然与世无争。自己去那所大学之前和到达那所大学任教之后,唯一的愿望也只是想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而已;并且由于此前早已厌倦了那种身兼一官半职而深陷人事纠纷没有自我自由的日子,只想做回本色的自己。因此,在与那所大学人事部门签订劳动合同时便明文约定只做一个普通教师,不兼任其他任何行政职务。人事处长亦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个与世无争的普通教师竟然也可以成为别人争斗的矛头。

其实当时把“适者生存”作为生存的唯一依据时,也曾设想过干脆一学期同时上四门课,如老黄牛一样累死,或许可以平衡他们的心理;同时私下里也分别找他们二人提出过自己的这一要求,可是他们双方都不肯答应。好在对人事不算特别敏感的自己,后来也意识到了该问题的复杂性,于是仿照mba课程《管理沟通》中的某一个细节场景,刻意选择了一个只有那位博士副院长和他的某位顶头上司两人在办公室的适宜时机,当着他的顶头上司的面,用极尽谦恭的语气恳求那位博士副院长最后确定我究竟上哪两门专业课程,并且还要求他当场写出了一份书面授课任务书给我。

表面上看一场风波似乎平息了。工作生活复归于原来按部就班的日子,我依旧上自己的每周七节课。同时,无论与领导或同事均保持着相等的社交距离。隔些日子,博士副院长和系主任依旧会分别到我的宿舍来坐一会,每次依旧不忘在微笑不语的我的面前攻击诋毁一下对手。并且随着矛盾的升级,就连我这个向来在同事面前沉默寡言之人竟然也成了相互争斗的他们试图发展的舌战联盟对象。只是无论他们怎样游说,我都是微笑不语。甚至有一天系主任特意到我宿舍来约我和系里另外一位老师陪她去某领导那里投诉博士副院长,我也只是微笑不语,更没有陪她去。

转眼三个多月就过去了。按照劳动合同上的约定,在那所大学的试用期为两至三个月,然后考核合格,便可以转正。同时试用期满后基本年薪可以增加一万元,平均每个月基本工资增加834元。可是任教五个多月了,仍是发的试用期工资。课余时间去相关部门反映过几次,都没有明确的答复。直到某天下午去人事处,才从一位干事口中得知自己试用期的考核等级是“不合格”。

回想自己从上小学到硕士毕业,最低的成绩是“78分”;此前在金融单位工作,每次的考核都是“优秀”;在广工大等三所大学任教,也都是被评为优秀骨干教师。即使素不相识的教育部的评估专家教授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突然走进某大学的教室里考核我上课,所给的评定等级也是“优秀”,直至现在教育部还保留有我被考核为“优秀”等级的记录。呵呵,未曾想到竟然在那所大学得了平生的第一个“不合格”成绩。并且经过调查,这个“不合格”成绩是那个连资产负债表都做不平的系主任亲自赐给的。

记得获得198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埃利亚斯*卡内提,从1925年到1959年花了34年的时间写成的《群众与权力》一书中说,在权力统治下的群众只有两种,一种是狗,一种是牛。狗与狗合不到一块,可是对主人俯首帖耳;牛合群,但反抗不了主人,主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不情愿,也还得去干。尽管埃利亚斯*卡内提研究了34年的权力和群众,把他那本书写得十分深奥,但这位大学问家却没有预测到,在权力的统治下,虽有的人会变狗俯首帖耳,有的人会变牛埋头苦干。却也有更多的人,比如说像我这类血液中天生流淌着一种异质东西,与周遭格格不入,即不想做狗也不想做牛,只想做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会不满被权力统治而选择逃离是非之地。

蔡元培先生说: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以前在潜意识中,总以为在象牙塔里工作,应该在世俗权力面前保持独立清醒的价值判断,与世俗保持一定的距离,独守清白,自律、自重、自爱,洁身自好。可是,不影响世界就必被世界所影响,无论经济、政治抑或文化领域,概莫能外。而于夹缝里求生存,清高自信不愿逢迎巴结,结果换来的是处处碰壁,在这样庸俗的环境里,我承认自己的悲哀和无能,只好选择逃离。

再说,既然试用期被考核为“不合格”,自觉“没有资格”在那所大学做老师,以免“误人子弟”。于是周五上午上完课之后,便打电话给老虎哥哥,请他开车过来接我回家。只是当时担心节外生枝,不能够顺利离开,等晚上夜深人静时,才将自己的行李书籍全部装到老虎哥哥的车里。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便悄悄开车离开了那所大学回到家。然后电话向有关人员辞职,请他们另外招聘“合格”的教师替代自己这个“不合格”的;同时告知他们自己制作好的所有教学大纲、教学进度表和电子教案、多媒体教学课件,包括每一章节的练习题和期末考试试卷都全部存在分院办公室和五位学生的电脑里。

在提出辞职的第一天,那所大学的一些领导同事轮流劝说我回去,自己的手机差不多被打爆;第二天部门领导打电话告诉我,说我的试用期考核是“良好”,系主任给我的那个“不合格”是填表时误写错了,只要我回去,会把所有欠我的工资全部补给我,并且把我转到另外一个系里去;第三天有关领导打电话给我说,只要我回去,安排我做系主任;第四天有关领导打电话给我说,只要我回去,安排我做办公室主任;第五天有关领导打电话给我说,以前不知道我是个人才,委屈我了,只要我再回去,保证会重用,安排做院长助理;并且还说,不就是每个月基本工资增加834元嘛,只要我肯回去,便会把所有欠我的工资全部补给我,同时还要比合同多加给我一个等级的基本底薪……

那几个以加薪加官爵许愿诱惑我回去的领导,断然不可能想到,不加转正工资只是我离开那所大学的一个籍口罢了;而真正的原因却是厌恶那里的人事关系的芜杂与人性的丑陋。因为,虽然在那所大学任教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却因着周遭太多的人事关系的芜杂与人性的丑陋毕现,差不多把自己原有的对知识分子知书达理、善良美好的想象全都辱没完了。

第六天,不想再与那所大学有任何的瓜葛牵系,于是一早就请电信局的朋友把自己那个手机号码做停机处理了。

第七天,一位学生专门到海口我家里告诉我说,有许多我教过的学生在得知我被评定为“不合格”的考核结果的详情之后,因为不满竟然准备集体罢课为我叫屈。我马上一一打电话给那几个带头的学生,劝阻他们的行为。实在不想他们和自己一样,在象牙塔里陷于人性的芜杂与丑陋之中。

时光荏苒,如今离开那所大学已经好些日子了。那所大学硕士博士和博士后几百个,可是自己上到一半的专业课却一直停着,没有一个教师敢拿着我做好的留在那里的现成教案把后面的一半课程讲完。虽然我现在依旧用电话、电子邮件和在专门为那所大学五个班的学生开设的和讯博客上,为他们公开提供学习资料与答疑,义务教他们专业理论知识。只是至今想起因自己半途离开,还没有完全教会他们实际操作知识的两百多个学生,就满怀愧疚,心疼无比!

尽管从那所大学电话辞职后第三天,自己这个曾经被别人考核为“不合格”的教师,就被另外一所大学聘请了。不坐班,不住校。上完课,如果没有学生提问,马上可以回到自己的家,然后上网、看书、听音乐、写文章或陪老妈散步逛街等,自由自在。但一种碎心的疼感,总是萦绕不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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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雾里丁香点评:

人生常常有这样那样的遭逢,疼感却来自心底。

文章评论共[29]个
雾里丁香-评论

问候作者!
  【冰凤凰 回复】:
谢谢您审核我的宣泄心情之作  辛苦了  [2008-1-30 20:40:48]at:2008年01月30日 清晨6:08

晴茜绮梦-评论

冰姐姐是老师,羡慕死晴天啦!晴天要弃商从教,可惜学校大概不敢要,怕晴天把孩子们都给教的调皮!
  【晴茜绮梦 回复】:学校应该是最纯净的地方,不该沾染社会的某些不良习气。人生遭遇这样的无奈,疼痛自然来自心底! [2008-1-30 7:13:37]
  【冰凤凰 回复】:
呵呵 晴天若是做老师 世界也会变得温暖可爱的 因为“调皮”一般是与“可爱”组合在一起的 [2008-1-30 20:43:01]
  【晴茜绮梦 回复】:冰姐姐真是理解晴天,缺点中也包含优点的,那晴天继续晴天去啦!夏天不变骄阳就好,呵呵! [2008-1-31 7:15:38]at:2008年01月30日 清晨7:10

ychh-评论

单纯的做学问的地方可能真的不存在吧。真委屈先生了!
  【冰凤凰 回复】:
红尘世界 难有净土 委屈亦无法 谢谢留评并问好 [2008-1-30 20:52:55]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8:56

文若书-评论

羡慕啊,冰美人,天下好事让你独占光了啊。
  【文若书 回复】:等宝宝长大了,我就去开个幼儿园,专门带孩子。 [2008-1-30 8:59:50]
  【冰凤凰 回复】:
呵呵 这里的好事二字好像您忘记加个“”了呢  如果您去带孩子 保证被您带过的孩子全部一种味——书香味 [2008-1-30 21:00:16]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8:59

千山我独行-评论

工作中最复杂、最敏感的关系莫过于人事关系~~问好mm~~
  【冰凤凰 回复】:
是啊 人事矛盾永远难以摆脱  谢谢您的问好 也问好您 年底了 酒店工作一定很忙吧  请注意偷闲休息  [2008-1-30 21:02:58]
  【千山我独行 回复】:这两天忙着为火车站送去免费的饭盒~~~~ [2008-1-31 9:07:11]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8:59

没有一棵树-评论

我不留恋自己曾经执教过的那所大学,但我无法舍弃那里自己曾经教过的每一个学生

  【冰凤凰 回复】:
谢谢留评并问好 [2008-1-30 21:03:32]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9:26

dontbearer-评论

当前中国的教育无语哦!
  【冰凤凰 回复】:
是啊 只有沉默再沉默 [2008-1-30 21:05:13]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9:32

dontbearer-评论

问好!!腐败盛行的社会!我们更为可怜!
  【冰凤凰 回复】:
谢谢阅读与问好 也问好您 [2008-1-30 21:05:39]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9:32

卜玉梅-评论

只想做回本色的自己!有了相同的人生观,我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带我向你的母亲问好!祝你们全家幸福!卜玉梅。
  【冰凤凰 回复】:
谢谢您的关注与问好  也问好您和您的家人  [2008-1-30 21:06:31]at:2008年01月30日 早上9:46

边城小竹轩-评论

感叹教育,感叹自己。路过。
  【冰凤凰 回复】:
谢谢路过留评并问好 [2008-1-30 21:08:21]at:2008年01月30日 上午10:07

孔雀东南飞103-评论

科学家愤怒了哦~~
  【冰凤凰 回复】:
谁是科学家?嘿嘿 [2008-1-30 21:09:03]at:2008年01月30日 上午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