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城市
飞翔在梦境之内紧紧跟随
奶茶的香味
唤不回 坠落出天使光环的银色霞辉
托举手心散香滴绿那一边散尾葵
雨从前经过泪是否滑落 回首
光影凌乱树枝斑驳 蹉跎
以为过去的过去佛说
我 我们
眠去
爱渐熟睡
1
九月南京的天空蔚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偶尔经过的飞鸟就像镶嵌在苍穹之上。校园里道路两旁很多的伫立高入天际的法国梧桐，从枝旁叶间漏出的阳光一点一点的在我们脸上流淌，偶然有风拂过留下指尖的感觉，过了烈日毒龙的夏天，秋天终究是来了。
我叫慕晓思，简单得只有一张干净的脸庞和十只修剪了指甲的手指。没有很阳光的笑容和和酷的发型，然而总结自己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按耐不住地掩饰不住骄傲，因为我有安乔。
自认为自己是记不住事情的，所以习惯用笔和纸来留下记忆。比如，第一天看到安乔出现在高大的法桐下我的视线之内，我就写“一个美丽的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看着她经过却没有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名字后就不停的在纸上写“安乔”，不住地锻炼读出“安乔”的口型，不厌其烦，同室的兄弟问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生了，我却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呢，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
而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习惯，南京阳光下的每天，我都用很明媚的语句温暖的辞藻来修饰那个叫“安乔”的女孩的出现和行走，就像拿着很细腻的画笔隐在太阳后面将阳光下的她很清晰的临摹下来，直到有一天，我将她镶嵌进了我的生命里面·
那一天安乔就问我，你是喜欢我的吗。我看着她眼神凌乱不知所措，不能开口。安乔又问，你想要我们在一起吗。我依然仓促。你要回答吗。
我一脸无措，结结巴巴的开了口，说，我，我不知道。
安乔突然就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说，怎么不知道呢，没有理由不是吗。
然后安乔就开始很多的走在我的左手边，右手中指，银白色的戒指。
空闲的时候安乔就突然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那时的事情，仰起头很郑重其事的问我，慕晓思，当初你是我所想的意思么。我就转过身抱住她的肩膀，同样很郑重其事的回答她，是，肯定一定的是。
那好，当初我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的时候，我就很专注的看着安乔的双眼，很是无辜简单的眼神，很轻的对她说，安乔，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2
今天和晓思一起走路的时候大片的阳光像沙漏一样经过枝叶散落在我们身上，我突然就拉住晓思的手停下来，我说，晓思，我们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会儿吧。
九月的南京是很清澈的。空气，色彩，没有杂质。阳光透过墨绿色的梧桐叶隐现出淡红的光晕，天空中那一丝白线光滑得似乎脱落，远处年轻的妈妈推着儿车散步长发的女孩在专心读书，祥和，自然。我说，美丽的生活不是吗。
晓思大概没有听见，半托着脑袋玩弄手中的叶子。
我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柔软头发和简单头脑的男孩，在纸上写满我的名字像读英语一样不停的练习，清晨的时候准时叫我起床像备忘录一样告诉我一天要注意的事情，中午的时候说今天什么做得好吃什么有营养，晚上的时候发笑脸说晚安……
让我感动得差点投怀送抱的那一次，晓思很坏的笑，哈哈，我是有预谋的呢。那天的时候朗日当空突然就被滚滚乌云替代，我没有雨具就只好在教学楼里一边等雨停一边看书，两个小时后没有停的意思，我打电话给社友让她们送过来，她们在电话里很惊讶，说，你还在教室啊，知道吗，那个叫“慕晓思”的男生应该已经在教学楼门口等了两小时了吧。我挂了电话跑到门口，果然还在，我跑过去问他，你怎么不找我呢。
他竟然抹了抹脸上的水，很傻的说，不是希望来个偶遇吗。
我问晓思，你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晓思扬了扬头，没有说话。从书包里取出钢笔，翻过叶子的背面，写，慕晓思要永远永远的爱安乔。然后他抬起头，说，你要写吗。
我说恩，然后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写，慕晓思要永远听安乔的话。
晓思好像有些生气，安乔，我是认真地。
我看着晓思严肃的表情，噗哧一下又笑了。
3
遇到宣然是在校园聊天室里,我记得这个名字·很多的在校刊上整版的粘贴她的文字,关于爱情,关于过去,关于人生,混杂着很多的东西,用大片华美辞藻掩饰的背后可以很暴露的显视一个人的苍茫,才情和孤寂·
她的名字依然是宣然,很直白的辨认·
我问她,为什么不改个网名呢,像我,"快乐大头"·
为什么要呢?只有"宣然"是属于我的,谁也无法占有,而别的我也无权占有·
"没有人的寂寞,却仅是我的生活",是你的真实吗?
文字是我唯一除了身体之外骄傲的地方,键盘和手指黏合的时候是心灵最坦诚的时候·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样的问题·
世界真的就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每天深夜的时候均匀的呼吸咿咿呀呀的说梦话,有时候梦见散走天涯的朋友惦念我的父母,清晨的时候打开窗迎接阳光汲取新鲜的空气,幸运的时候可以听见鸟儿歌唱看到青草遍地,白天的时候在高数课上安静的入睡或者偷偷的跑到隔壁文学鉴赏课上听<激流三部曲>,黄昏的时候端着香芋奶茶安静的坐在体育场看台上等待夕阳沉入梦乡……我的一天·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有问吗·我们是陌生人而已·
因为我觉得有必要,对于你·
你是个特别的人,我们见面吧·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她这样的发来短信·
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要,你就坐在位子上等我,我能发现你的·
这个如此脱俗的女子,字里行间掩藏着太多的自己,孤独和傲气·仿佛整个世界与她无关或者世界仅与她有关,她可以高高的站在岁月之颠俯瞰一切,无所谓是否有阳光,无所谓是否乌云满目·
4
我转过来,对旁边的男孩说,你好,我是宣然·
那个男生缓缓的转过头,张大了嘴一脸的惊讶,盯着我不说话·很傻的样子·
我突然就笑了,很不自觉的那种·记不清这样很自然绽放的笑容上一次是怎样为什么出现了,很久了吧·脑海里面充斥着我的过去和现在,有关于笑容和快乐的没有时间记起一点一点的沉淀过滤,每当刻意回忆的时候心莫名的痛好像无关于自己,那样的美好记忆侵蚀和消融,剩下的,能够留下的，将不停的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梦境里面,我的手指可以很灵动的在键盘上跳跃却流淌不出明媚的文字,忧伤,悲痛……
剩下的记忆·
三年前我的父母从我的世界消失,没有遗骸·唯一留在我身边告诉我他们的是一张照片,他们的合影·我经常拿出来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放在灯光下面,有一天我拿剪刀从中间很小心的剪开,把他们分别放在床的左边和右边,然后自己走到梳妆台前把头发梳好理整齐衣服,走回来很安静的躺在床中央,很夸张的笑,对自己说,恩,要笑要笑,在拍全家福呢·泪水顺着语句滑出痕沟潺潺的流淌·
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从学校出来一个人骑车一个人经过护城河一个人进入一个人的房子·很静,偶尔有猫叫的声音·去年的时候,我一个人从"家"里骑车去考场,用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写满考卷,然后一个人背着大包的行李登上火车在陌生的城市停留·以为生活还是那样的简单·献血的时候医生说我血细胞不太正常,建议我去检查一下·结果是"白血病",我和陪同的护士同时看到那样的字体,护士一下子惊住了,而我,看着那样的分析书只是冷笑,似乎正常的结果·
回到家的时候,灯怎么也打不开了我就蜷着身子找了个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静静的哭泣·之前我已经不能很好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没有人来听,一个人在空旷的世界里面不住的说话迎合猫叫的声音,即便阳光裸露也同样点缀不出起伏的语气·
只有文字,忘记了的眼泪,失去的声音,能够在我的指尖跳跃出来,忘记明媚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活·我频繁的出现在屏幕前面让手指在键盘上游移,控制不住的情感和语句,敲击自己心灵的大门,却永远只是背光一面·
有一天的时候,我的手指敲出这样的文字,我要在冬雪降临的时候,永远的眠去·
5
旁边的那个女孩转过来告诉我,你好,我是宣然·
着实吓我一跳,太夸张了吧,这么……在我惊讶的同时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个女孩,略有凌乱的长发没过双肩掩盖住双眼皮长睫毛但眼神苍茫的双眼,嘴唇单薄没有血色,但那样着实的一种淡雅和清秀……突然她就笑了,就像旧日失去光泽的百合一下子接触新的阳光空气和水分,瞬间就灵动起来·
可是这样的微笑没有持续几秒钟,一下子凝滞了,眼神再次逐渐褪色,隐约显露的一丝红晕也被苍白掩盖了·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没有反映·她的眼神模糊散开苍茫,无法读出她是否在注意什么,就像有一层雾气氤氲,隐约浮现,却远了近了,最简单最粗糙的文字依旧不能读懂·
我想,这个眼神苍茫的女孩和她的文字有着一样的孤寂,文字和人都是很直白的将自己的孤寂绽露,很多的人隔岸观火,很少的人愿意涉水渡河·她那样的出现她的故事,就像一个谜一样,有太多的人看见她的眼神和读到她的故事,而真正能够站在她的面前即使黑夜来临光怪陆离也能一字一句的听她讲出自己的人就像萤火飘散没有定数·她和她的文字延续,一直这样的孤寂·
突然自己就有很莫名的感觉,我想知道她·
我看着这个眼神苍茫的女孩,说,我要找到你眼神聚焦的地方·
宣然扬了扬头,冷笑,你读得懂?
6
今天打电话给晓思的时候,他说他在上网呢·
我说,有空吗,我想去买羽泉的签售cd<三十>·
晓思停了一下,说,不行啊,今天我要赶一篇稿子,很忙呢·要不,明天?
但是,签售今天是……电话挂了·
晓思现在好像越来越忙,每天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他那时侯那样的告诉我,在一切事情面前,即便关系金钱利益生命,安乔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是,今天,他竟然挂了电话!
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口腹蜜饯,追你的时候千依百顺,到手之后就像玩偶一样放在一边·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心痛,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坠,我伏在床上眼睛贴着枕巾逐渐湿润,心里在不停的骂,慕晓思,混蛋!
当我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是晓思的电话·我没好气的问,干吗,我在睡觉呢·
安乔,你出来,我在楼下·
从楼道出来的时候看见晓思脸上扩散出笑容,从背后取出一张cd,是羽泉的签售cd<三十>·他说,今天签售会人贼多,还好我想到没叫你一起去·还有,上午打电话的时候我抱着电话说了半天你没反应,一看竟然手机没电了·郁闷,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我盯着晓思,突然就紧紧抱住他,眼泪也顺着他的衬衣滑下来·晓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是木讷的杵在那儿,两只手僵硬的垂放着·
安乔,别人都看着呢·
7
那个叫“慕晓思”的男孩开始频繁的占据我的脑海，他对我说，我要找到你眼神聚焦的地方·
眼神坚定，而自然。
当一个在脑海里陌生得没有一丝记忆的人试图挤进我的世界，要对我说关于他的事情并且要分享我的那一半忧伤时，我的眼睛隐约接触到阳光，有潮湿和温暖的感觉，但不自觉的闭上双眼，太多的黑夜弥漫在我的眼睛里面。
晓思说，其实你的心中是有阳光的，只是你用一层深紫色的墙纸反复的包裹，一个人黑暗中的时候，你可以闻到阳光散发的味道。
不是，我闻不到。
晓思说，其实你的世界是有色彩的，只是……
“慕晓思，你不要那么无聊好不好！我的文采比你好！我闻不到，听不到，看不到！”。我突然从坐位上站起来，顺手把面前的咖啡杯甩在晓思的身上，在咖啡厅所有人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很大声的发火。
沉默。我，晓思，和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
晓思没有发火。缓缓的站起身，咖啡像凝集的灰珍珠一样顺着他的衬衫滚落留下浅褐色的痕迹。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宣然，让我出现在你的身边，行吗。
8
宣然，宣然，当我翻开她的简历的时候，有大片的空白，唯一清晰的地方就是她的名字，家庭成员那一栏同样是宣然的名字，旁边用小楷写着“我想念他们”。
我想念他们。
当我牵起她的手，感觉冰冷。我说，我要让你的手暖和起来，因为你的世界不只剩下你一个人。我说过，我要读懂你。
我依旧找不出她眼神聚焦的地方，有大片的雾气从眼前升起，弥漫在我们之间，她感觉出我的存在，却没有推开薄拨的雾气。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开始频繁的约宣然，随便是怎样的理由，如果今天下雨了可以约她听雨讨论文学，倾盆大雨则预计冲上顶楼引吭高歌，鹅毛细雨则预计雨下漫步；或者我想写东西了就要约她指引点慧，无所谓是加些华美的辞藻还是空洞的语句；抑或我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就问她是否同样什么都不想做，如果是就约她一起发呆，不是就问她想一起发呆吗？
宣然似乎很惊叹于我的逻辑思维，准确而周密。她扬了扬头笑着回答，恩，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从嘴角开始扩散出涟漪的笑容。
我说，宣然，你笑了。
9
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晓思了。
十一月，天气开始转凉了，大片的梧桐叶在风中飘转枯黄坠落在我的脚尖上，我一片一片的翻看，是否有晓思的笔迹安乔的名字。
什么也没有出现，太阳渐西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坐在泛黄的草地上。
我准备离开了。有两个女生从面前经过，我起身的时候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个男生是慕晓思吧，怎么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呢。”
“那天在广场上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托在空中呢。炫呆了！”
我顺着他们的眼神延伸过去，我看到了晓思，和另一个女孩子。
和他们紧钩在一起的手指。
我杵在那儿，不知所措。他们有说有笑的向我走过来，在我的面前停下来，晓思放开她的手，眼神明亮，他叫我的名字，安乔。
我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出声。晓思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很快又明媚的舒展，他还是在微笑，他说，安乔，再见。
然后牵起那个女孩的手，顺着那条长满梧桐的路，继续。
我听见他的袖口鼓起风，风擦过我的眼角的声音，然后我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坠落，敲击在枯黄的梧桐叶上，没有声音。
10
当我牵着宣然的手将要从安乔面前走过的时候，心开始剧烈的震动。可我不能放开手，这是个需要爱的孩子。
我想告诉安乔我还是那样的把她放在最醒目的地方，可是我笑容满面流光溢彩的牵着别的女孩的手从她的面前走过，因为什么，宣然的命运？爱？同情？
鬼相信！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就迎着在书桌上流淌的月光铺开纸取来笔，不停的想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每当出现“安乔”的时候想念她的微笑不停的写“安乔”“安乔” ……
可是，现在我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满面笑容的从她的面前经过。
安乔，安乔。
心痛的感觉。安乔。是否也像我一样把自己放在满目漆黑的真空里面，没有任何的干涉和忍受的理由在独自吞咽寂寞无助，那个经不起风霜的女孩习惯了温暖的怀抱是不是蜷着身，抱着膝，看不见脸庞和眼泪的角落呢？
安乔，安乔！
安乔，相信我好吗。
11
天气开始接近寒冷了。
宣然也越来越古怪。白天的时候关机晚上的时候屏幕闪烁，我站在教室窗口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就懒洋洋的趴下来睡觉，把我打好的午饭打包回宿舍留下我和空荡荡的饭盒，黄昏的时候站在窗口看夕阳西下不说一句话嘴角微笑……
有一天最后的阳光散尽的时候，我听见，你们想我吗。
很诡异的笑容。
12
天气开始接近寒冷了。
那句“我要在冬雪降临的时候,永远的眠去·”开始重复而直白的在我的脑海和梦境里游弋，无须解读器无须经历大脑思考的渗透进我暗红色的血管顺着淡红色的血液周身流淌，莫名的有时候呼吸舒畅，有时候手指疼痛。
我知道原因，那个叫“慕晓思”的男生。
冬天逐渐来临的日子里，寒冷冰冻了我的嗅觉，而我的手指放在鼻尖的时候我可以闻到很特殊的味道，慕晓思和我的味道。
我有些留念这样的日子，那个脸庞简单而自然的男生牵着我的手在法国梧桐叶纷飞的空气包裹之下顺着东南西北的墙壁执着的向前，即使手心湿润出了汗水他也倔强的不松开，他说，要彻底温暖我的手心，以及那不停流淌出寂寞文字的指尖。
现在，我的手指开始疼痛，指尖有涩涩的麻木。
可是，黑夜来临的时候我依旧一个人。一个人忍受一个人的寂寞。手指逐渐灵活指尖活跃跳动。旧去的人们开始在黑暗之间闪烁，我看到他们的脸庞和旧去的忧伤，听见他们的声音，你想起我们了吗。
你们想我吗。
那样的声音开始闪烁“我要在冬雪降临的时候,永远的眠去·”
冬雪来临的时候。
13
十二月二十四号。我的生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庞的时候，手机震动。晓思的短信。
生日快乐，心中的孩子。今天晚上等我。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和你的生日礼物。等我。
不知道看到这样的短信应该怎样的表情。
去年的时候，晓思用清晨六点吵醒整栋宿舍楼被狂喷口水的代价告诉整个睡梦中的世界和蒙胧睡眼的我生日的来临，当我们顶着巨大的压力灰溜溜的从宿舍区出来晓思拉着我的手一口气跑到体育看台最高的地方，停下来的时候我问他干什么，他把我转过来说，看，属于你的太阳出来了……
蒙胧而透明的阳光像轻纱一样覆盖在我们身上，一圈粉红色的光晕环绕在周围模糊出雾气腾升的感觉，我转过来看那个脸庞流动着阳光眼睛沉淀着太阳大清早拉着我的手来看日出的孩子，仰头的瞬间，阳光就顺着我的咽喉流淌进我的心里面，温暖的感觉。
我问他，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有吗。
今天的日出很美吧。
就这些？
他转过来看着我想了想，说，你们宿舍怎么睡得那么死啊，电话没人接，所以我只好站在楼下大声叫“安乔”了，今天要被骂死了。
我看着他那没有瑕疵的笑容，很想去摸他柔软散发金黄的头发，我对他说，没事，我陪你。
那一天我们就坐在体育场坐了一天，直到日暮合壁。
14
中午的时候天空开始有阴云逐渐弥漫，太阳隐入云层。有细微的雨滴零零散散的坠落。然后成线。逐渐冰冷。有冰渣夹杂。有冰片擦着空气下落和冰水混合的声音。
……
然后转白，雪花飞舞。冬天的第一场雪。
安乔的生日，我要站在她的身后捂住她的双眼，问我的名字，问她最爱的人，告诉她她是我最骄傲的地方。
不再给她伤心。给她讲宣然，所有我想到的情节。
我发短信给宣然，外面开始飘雪了，很美，可是我不能陪你，下次约你看雪吧。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等到我披上深黑色的风衣准备找安乔的时候，依旧没有宣然的短信。
没有回答。
我决定还是打个电话，那是个寂寞的孩子，是不是看着漫舞的飞雪又想起什么了。宣然的号码。连接。
用户关机。
我翻电话簿，宣然家里的电话，那个落满了灰尘在角落里背着阳光的电话，很缓慢的连接声，不停持续，没有人接。
我没有犹豫，决定去宣然的家确定一下。雪不是很大，偶尔风轻拂过晶白透明的雪粒降落在我的嘴唇上，湿润的感觉。我敲门，没人应。
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邻居说，找宣然么，她刚出去，这场雪开始下的时候。
这是个很令我不安的事情，那时侯她开始刻意的疏远，而突然这样的一天，这样一个应该站在窗口欣赏第一场冬雪的时候她出去，我看不见她，也发现不了她的影子。
宣然，你干什么呢。
15
这一场雪终究是来了。
雪片开始漫天舞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只剩下那样的话语——
“我要在冬雪降临的时候,永远的眠去·”
刀片。脸盆。清水。我的微笑。
口袋的手机震动。是晓思。
突然想到晓思。手指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不忍拿起面前那锋利出寒光的剃须刀片。
我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他说要找到你眼神聚焦的地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第一次固执的把我举到半空中，第一次拉住我的手说让我出现在你的身边，行吗……
回想起这些的时候，自己嘴角微笑。然而回过神看到面前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东西，心开始纠结疼痛。
有些犹豫。但仅仅是犹豫。
我心里这样的声音，去看看那个让我的生命熠熠发光的男孩，最后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别人说他出去了，我没有看见他。决定原路返回。
路过时间广场的时候我停下来。广场上有薄薄的雪层铺散白色。没有其他的身影。不久前晓思就在广场的中央阳光最明亮的地方把我举到头顶以上，说，我要让你周身铺满阳光，血液浸泡着阳光流淌。
要让我周身铺满阳光。
那个简单思想的孩子，总是告诉我阳光的味道，笑容绽放的脸庞，看不见他的忧伤，我的身边没有他的阳光背面的模样。
可是我却有了那样的决定。
晓思，晓思。
16
雪已经下了很久，可是晓思依旧没有出现。
我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口感觉到雪花的情趣全无，冰冷的感觉开始逐渐凝聚。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站在门口等一个人的出现，天空逐渐阴暗，肢干偏于僵硬。
有身影从远处的雪幕中隐约。出现。渐近。轮廓清晰。
不是晓思。
守川，晓思的社友。他走到我的面前，把一件礼物递给我，说，晓思有事，不能过来了，代他道歉，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看着他，问他，晓思是和谁吗。
守川看着我，低下头，很轻的声音，宣然。
很轻的声音。那个声音顺着我的咽喉直下，似乎很久很久的时间没有阻隔的笔直下坠经历无穷的加速度，砸在心房壁最柔软的地方，好痛。
我没有眼泪流下来。
礼物是一台微型cd机。深黑色的烤漆外壳。金属的光泽。我把那盘羽泉的《三十》放进去，音乐升起。
《冬眠城市》。
好久不见你的笑脸/绽放在梦境的边缘/着不了地摸不到天/就自由地飞舞在人间/没有手牵没人惦念/没等到期待的爱出现/也别让寂寞的心……
音乐断止。
cd机卡带了。
17
我从时间广场旁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宣然。她站在广场中央。仰着头。闭着眼。有碎杂的雪片飘落在她的脸上。
我走过去，说，很美的感觉是吗。
宣然睁开眼，眼神显现出那样的慌乱。听见她叫我的名字，晓思。
她就一动不动的半转着身盯着我的脸庞，不说一句话，好像被冻住一样。
我走过去抱住她，宣然，你是冷吗。
没有回答。有双手从背后紧紧的抱住我，然后我听见她不停的念我的名字，晓思，晓思，晓思。
有眼泪溅击的声音。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问她，宣然，你是怎么了。我把她抱得更紧。
然后背后的双手松开，从前面把我推开。宣然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没事的，晓思。
我看着这个瞬间恢复平静眼泪被冰冷凝固的女孩，有些难以理解,我抓住她的双肩，说，宣然，你真的没事？
恩，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我还是送吧。
不要！宣然甩开我的手，转过身那样突然的叫出来。
我愣在那儿。看见宣然的眼睛开始模糊雾气有泪光闪烁。
宣然。
我顿了顿，走过去，停在宣然的面前举起手再次把宣然拥入怀中。我轻轻的在她的耳边说，宣然，那样的大叫是对我没有效果的。我会一直出现在你的身边。
宣然的头靠在肩膀上，有湿润的感觉。
18
我还是无法和面前的这个男孩说再见。
我静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的哭泣。
寒冷的深夜。很温暖的动作。雕塑一样的凝固。时间冰晶一样的静止。
那夜我没有回去。晓思也没有。我们就整夜的坐在通宵营业的咖啡厅里面，温暖而潮湿。外面是舞动的雪花。
晓思说其实你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觉得只拥有“宣然”这个名字的宣然了。你的生命中已经浸润透了阳光，你应该留恋和憧憬不是吗。比如有鸟鸣声在头顶萦绕你偶然绽放的微笑，有时候左眼皮幸福的跳，遍地阳光下小草破土孩子在尖叫……
还有吗？
还有我。晓思很坚决的说。
我看着他，其实不是的。但是你真的在我的生命里出现，驱赶了我心中的黑暗。可是我不是你的公主，你也不是我的公主。
19
音乐戛然而止了。
晓思。
今天是我的生日，而他却只能告诉我他出现在另一个女孩的旁边，那个女孩，他曾经笑容满面的牵着她的手真实的从我的面前走过。
看不见我的眼泪。
我就这样失去我的晓思了吗？从此以后我就要看见他的时候露出僵硬的笑容叫他“慕晓思”吗？我就要一个人坐在那片草地上看见两个人的幸福？
晓思晓思，你混蛋。
房间空得只剩下我和淡薄的影子，没有理睬我的声响。
感觉时空的静止。我想，是不是该告别晓思了。即使怎样的不能忘记，即使怎样的渗入心田，他心中已经将你淹没飘起别人的笑容。
我会去那个生长出晓思的城市，将记忆流放。
20
天空开始逐渐露白了。
宣然说，如果昨天你没有出现，今天你将会看见我苍白的脸颊和满脸盆的鲜红。
我说，其实割腕并不是好的死法，幸福的老死才是最让人心动的。好好等着吧，应该老死的孩子。
我们笑。
21
看见安乔的时候我们从咖啡厅出来，拿着行李。
我们停下来，我很惊讶的问安乔，你是要去哪儿？……昨天的事情你听我解释……
安乔好像没有看见我们，眼睛看着远方，径直向前。
安乔。
没有停下来，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我转过身看着她，看着她渐远，在某个拐角向左，消失。
愣在那。
宣然走上前，凑到我的耳边说，为什么不去追呢，知道吗，我感觉出她内心的不忍和慌乱……
去吧。
22
安乔，停下来等等你后面的人吧。我就是那个让晓思出现在我身边的女孩，我叫宣然。替我谢谢晓思。
——宣然
23
安乔，安乔……
24
敞开心睁开眼
奇迹就将会出现
是信念融化开
飞舞在人间
抬头望一片天
你就能与我相连
也别让寂寞的心冬眠
——《冬眠城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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