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十八日　

锦缎松花移雁郡，晶珠树挂垂颜。风谐雨顺踱经年？冰阶移步，复履亦蹒跚。

寒迫怎知凉味道，朝风暮雨如磐。蒸湘不见驾舟舷。何时归暖？莺舞鹭飞还。　

——《临江仙·冻雨》（燕舞莺歌）

上午9时左右，工作生产区停电，一个多小时侯后又来电，不到半个小时，11时50分左右，又停电，原以为很快会来电，至少下午上班时一定会来电，不曾想，这竟是长时间停水停电的开始。以前，单位住宅区偶尔也会停电，短则三两个小时，长则不会超过24小时，工作生产区停电，哪怕是三两个小时，都是很少有的。　

直至中午，朋友搬家，于坐落在单位住宅区的一个酒家办乔迁酒宴，酒家竟也是黑压压、冷清清的，来客坐在没有电的包厢里，目目相对，神情有些异样的沮丧，接着，听见传闻，包括住宅区在内的整个单位区域内，停电停水三天！当即，心情一如那时的冰天雪地。　

因为停电，酒家厨房的菜比平日任何时候都上得慢，吃完了桌上果盘里所有糖果、饼干等饭杂，除了两个很容易弄的凉菜，热菜仍不见踪影，说是没有电，没办法鼓风，酒席做菜需要的火力不够，后来，即使上了菜，也只有些温热的感觉；奇怪，菜居然还能弄熟，自然象是熬煮出来的，没有味道，饭有些是夹生，乔迁的朋友夫妻心里的抱怨可想而知，来宾们更是怨声载道，朋友夫妻不得不面带温暖，和来客们一个劲儿客气地说抱歉，请大家谅解。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来电，单位一定也是无法正常上班，酒宴后，便留在酒家看朋友们打字牌，其实，那会儿什么也没看进去，一是看不懂，二是想着三天时间，家里滴水未储，怎么生活？没有电，没有煤火，怎么取暖？会不会被冻伤了？或者被冻s了？打牌的朋友也和我一样，并没有将全部的心思放在玩牌上，一个小时后，约莫16点的样子，大家离开了酒家，分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心里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来电，便带着侥幸直奔办公室，包括可能留守的领导在内的所有办公室铁门都紧闭着，没有一丝人气，至少证明了一个铁定的事实：因为长时间的冰冻天气，可怕的半个世纪以来最冷的日子里、最残酷的、最长时间的停电停水开始了！这次，于单位，于员工，于家属，真的是一次伤筋冻骨的严峻考验。　

同事h几乎同时来到了办公室，问他从何而来，他说，听说要停水三天，赶着回家储水，可惜晚了，滴水未来得及存……俩人在冷暗的办公室里无话，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因为，俩单身的人，回家面对的无非还是冰凉和黑暗；我不停地来回在办公室狭小的空间里踱步，还不断地跳着，想借此趋走些许脚上的寒冷，h则闷闷地吃着我从商店买来的花生，“不如去市里找饭吃吧，反正回家也没电没水，料不定市里可能有电呢。”我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要拒绝他，立马关门走人。　

公交车还算顺利，下了车，夜幕开始沉淀，苍茫四顾，除了车水马龙、来回奔跑的车灯在雪海的大路上游弋、穿行，大路两旁的商店、市井、街衢，几乎见不到灯光，可见，和单位一样，市区也在闹电荒，h说：“这个天气吃驴肉火锅一定很惬意，带你去那儿吧。”与他并肩在一个伞下，雪地里，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h说的目的地走去，那时，絮雪和粒雪已经大面积地降临在我们周围，敲打着雨伞簌簌作响。　

闷着头躲在伞下，随着h不紧不慢的步履穿街过巷，任脚下叽叽嘎嘎有节奏地响着，鞋面已经被越发深厚的雪水浸洇，好在鞋子不错，没有进水；也不知道到了哪个巷子口，还有十多米的距离，h看过去，说那店没有电，门关着，匆匆一瞥那店，我竟然忘记了店名儿；“去‘神龙百度"吧。”还没容得我反应过来说话，h就边说边往前走，去过“神龙百度”，娱乐、餐饮一条龙服务很周到，娱乐氛围尤重，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还算比较值得消费的、高档的地儿，那时的h只想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停下来，歇歇脚，打打牌，最好能一个晚上，或者更久的时间留在那里，直到来电为止，我想，他的皮夹子里应该揣上了足够的人民币。　

在“神龙百度”门口，抬望眼，高高、单薄的“神龙百度”灯火通明，直抵暗色中飘雪的浩瀚苍穹，里面一定声色具浓，h独自进了“神龙百度”大堂，看见他对服务台的人说了些什么就走了出来，说已经没有包厢了；离开单位时，h说吃完饭要娱乐打牌什么的，可是我并没有很想进去的感觉，接着，h打了数通电话，可能是在约别的朋友饭后打牌，听着话，他至少在约两个朋友，结果，一个朋友来不了，不知什么原因，另外一个朋友借口说单位可能拦不到出租，更想在停电的日子陪伴家人，也来不了，在漆黑、冰凉的日子里，有家人陪伴，能陪伴家人该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可能h决定只有我们俩人吃饭，再去“神龙百度”意义不大了，“神龙百度”对面的“胖胖胖”酒楼门庭若市，熙来攘往、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我们哪儿也不去了，直接上了"胖胖胖"的楼，好容易找个位置坐下，服务员告诉我们，今天每份菜加5元人民币，h有些吃惊的表情，其实，上楼时，我已经看见酒店门口矗着个牌子上写了这个规定，不再说什么了，花钱买温暖值得，和h各自点了菜，结帐时，一份看上去一点儿不新鲜、有些发黄的菜薹子要15元，出了“胖胖胖”，雪更大地下着，双脚也越发冰凉。　

既然难得来市里，临近春节，单位里发了超市的购货卡，不如去超市把年货买了些，俩人达成共识，去了超市，超市里，比想象中的人要少些，货架上琳琅满目，货源还算充足，不象人们传说的那样因为冰冻货源奇缺，正想开始选购，超市大喇叭里说，因为电能不足，暂不能刷卡，“不能刷卡，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回家，不然连打车都成问题！”h果断地说。　

果然，和h到了公交车站，约莫8点40分左右，没到最后一班车9点的时间，却根本见不着公交车的踪影，我们决定打出租车，h建议上主干道，那里车比较多，我们继续艰难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一辆辆出租车鱼贯般从我们身边驶过，我和h不停地邀着，却不停地被拒，要么车上已经有客，即使有空车，就是不载你，“必须找到车，不然我们在这样的鬼天，得走回家了！”我心里暗忖。　

就这样，和h从城南一直走到城西，不清楚走了多远的距离，感觉很长很长……h聪明，他领着我来到和那家超市连锁的另一家超市门口，不一会儿，我瞅见一辆出租车在离我们不到5米的地方停下，前车门打开了，有人从里面下来，我赶忙叫上h一起跑了过去，上车后，司机问我们去哪儿，一听要去的地儿，司机二话没说要30元，前一天，只要20元，前两天15元，正常时候才不到10元，没什么说的，坐不坐的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那么着吧！

下车后，匆忙和h告别，急急地奔家中而去，“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眼前，整个单位和住宅区笼罩在从未见过的、极度昏黑、暗无天日的氤氲氛围中，没有一丝亮光，看得见的只有灰黑的建筑和灰黑的雪境，一种压抑和悲凉的情绪在心头浓浓地涌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摸黑进了家门，除了不到500毫升饮用水外，一滴洗漱的水都没有，只是用餐巾纸使劲儿地擦了脸，褪了外套，便钻进冰冷的被衾中……

元月二十九日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唐·岑参）

冻雨时节，日子更是“寒天催日短”，“百泉冻皆咽，我吟寒更切”；捱过无电、无水、无暖、无耐、冰凉漫长的一宿，从几乎没有温度的被窝里起身，已是早上7时，天还没有大亮；即使再不济，“面子”肯定还是要的，脸还是一定要洗的。　

拿着个脸盆，带上家宠走出家门，“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这是陶渊明描写过的冰洁意境，然，突显在眼前明亮雪白的世界却丝毫无法让人兴奋起来，还是“地白风色寒”，原以为尽可以自由自在、所心所欲、轻而易举地想取多少就取多少松软的白雪回家，烧融了，便能将就着洗个脸，可是，雪已经被垢冻了，不用工具难以获取，后悔前日当晚正在下雪的当儿没有及时采雪！无奈，路边被冻雨压垮的、叫做"万年青"的低矮植物叶片上结满的如葡萄般晶莹的丰厚冰球，被我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有些还带着些小小的叶子，冰球在蒸锅里慢慢融化，用漏勺把漂浮的叶子舀出来，把水倒进浅色脸盆，真不错，还挺清冽，赶忙趁热洗脸、刷牙，就着前日留下的凉白开，咽下两块儿糕点，准时去了办公室。　

依然是没有电的事实，生产和工作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旷世寂静，汉·乐府古辞里“寒风摧树木”的景象，已被“冻雨摧树木”所替代，昔日道路两旁亭亭玉立、规整划一、闻风便能摇曳曼妙身姿、唱起欢快的歌儿的樟树，已经被连续数日的冻雨折磨得支离破碎，有些树索性被冻雨连根拔起，再不见往日迎来送往时的芳颜，“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试想，今年夏天如果又是世纪难遇的极热日子，行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我们还会享有那么多幸福荫蔽吗？路边用钢管和防雨焦板搭建的简易单车棚，也抗不住冻雨的严重侵害，整体垮塌，象是震后劫余，听说，单位住宅区有名的灯光球场的钢管支架和顶棚也被冻雨压得整体挎塌，所幸，垮塌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两位领导和五六位同事也已经到了，大家伙儿站在办公室门前，一边搓着手，跳着脚，或者小跑着，以示驱寒，一边看着马路上高大铲车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回奔忙，正在努力地疏松冻雪，铲除行人和车辆行路时的隐患，完成着它神圣的使命。“大家伙儿把门前的积雪和残冰处理一下就回家去吧，领导留下来值班。”经理边说边用手拽下半挂在樟树主干上的断枝，一行人等三下五除二处理好门前的积雪，开出一条通往马路的豁口就各自散了，那会儿，我依恋着、迟迟不肯离开，多想继续留下来，等电来，等班上，突然之间觉得，平日里觉得那么无味、无趣、无聊、无奈的工作竟是那么得吸引人！　

郁郁地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路踽踽返家，一幕情景让我几乎目瞪口呆，可以算是比较浩荡的取水大军，有白发老者，有在读的中小学生，更多的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有的甚至是一家人齐出动，他们三五成群，顶着零下三度的严寒，冒着随时可能滑倒的危险，正结队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生产区而来，手上各式盛水用具无奇不有，铁桶、塑料箍桶、铁蒸锅、脸盆、炊壶，应有尽有，甚至装“金龙鱼”油的小器皿都派上用场，其实他们并不完全知晓生产区哪里有水源，更多的是道听途说，拿着能拿来的所有盛水器具来碰碰运气，有些家庭甚至不惜新买了储水用具，原来，这些人是错过了单位定点定时的由消防车的供水，即使没有错过也是因为没有接到水，单位住宅区大约有90栋住宅楼和近4000户居民，每家每户都靠着定点定时供给单位水塔仅存的4000吨水度过生命里最严峻的结点，显然不现实；这一天上午，单位消防车和市里前来支援的消防车送水，等待接水的、如饥似渴的居民排了两行长达百余米的纵队，一时间混乱不堪……这个时候无论男女老少，没有谁不明白水对于人类是多么得重要！　

这一天，我没有去接水，因为早上还有没用完的、化了的冰水还能抵挡一下，如果没有化冰的水了，我还能继续取用冰雪来应对，无论怎么说，一个人总是好办的，一大家子人就完全不同了，孩子、老人是不能随便对付的。　

离我家住宅楼仅30米处，一位40多岁的农姑，她开了个排挡，平日里做生意非常勤劳，挺讲信誉，为人热情，排挡薄利多销，工薪阶层以下的人总喜欢光顾，排挡每每客满盈门，生意也算红火，我会偶尔光顾她的排挡，彼此也就熟络起来；然，在灾难当头、民众极待一口生命之水求生存时，她却做了如此发不义之财的事情。她的排挡后面有一口的水井，这一天上午，不少取水的居民找到她那儿，无论容器大小，她一律收取1元人民币的水钱，到了下午，每件容器升值为收取2元人民币的水钱，据说，这一天她居然赚了近800元！第二天我也去那儿取水，才知道做出此行为的居然是她！

坐落在单位住宅区的两个超市生意更是火暴得很，据说，500毫升的矿泉水卖到了5元一瓶，250毫升的矿泉水卖到了3元，顷刻间还销售一空，方便食品和速冻食品的价格比平日了高出百分之30以上，甚至更高，方便面告罄，速冻饺子告罄，平时少有人光顾的面包、蛋糕，在困难的日子里，货架上空空如也，平日里10多厘米长短的小蜡烛卖3毛钱，现在竟然卖到了3元……菜价上涨得就更不再想絮叨了！

恹恹地看着眼前的严酷、萧瑟、衰败和凋敝、甚至象逃难的景象，孟郊的《苦寒吟》不觉涌上心头：“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不祥的感觉顷刻间覆盖了所有心绪，冻雨还将持续多久？我能做些什么？　

我住的那栋居民楼，一楼是门面，上下楼必须经过二楼的露天平台，再通过二楼平台，沿着同样是露天的24级台阶下到一楼，这24级台阶又夹在两幢各有36户居民的住宅中间，每天从这里上上下下的人太多了，可以想象，如果冻雨天天冻下去而不及时处理冰冻，一而再地冻，再而三地冻，到时候，那24级台阶就一定不再是台阶了，而会变成游乐场或者滑冰场的冰滑梯，只是那种滑的感觉就远没有娱乐那么好玩了，经过这次冻雨，深感这样的住宅设计如此愚蠢和不可理喻。　

可是，冰冻也有些时日了，就是没有人来处理地面上结的厚厚的冰，不用打听，我敢肯定，一定有人在这里滑倒过！每天早上冰结得是最坚固的时候，我上班时都尽可能抓稳楼梯两旁的护栏，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一步一趋，谨慎加谨慎，下到一楼才能长舒一口气，心里说声：阿弥陀佛！　

这一天，露天平台和露天台阶的冰应该结有1寸多厚了，再不及时处理，恐怕就不再是摔了个交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最要命的是，我那个住宅楼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60多岁以上退休老人，有些人已经奔八，那么严重的冰冻，我一个中年人上下一趟楼还如此胆怯，何况那些老年人呢？冻雨以来，一来，苦于找不到铁铲等除冰工具，二来，白天总在上班，时间不允许。　

经过几天的冻雨，这一天，班可以暂时不上了，好容易找了把铁铲，开始除冰了，除冰时，时有老年人从24级台阶上上下下，也有不少年轻人，老年人自是很美言两句，有一位阿姨还说她前日才在这里摔过跤，感谢之词也没少听；然，除了我和我们单元二楼的前任支部书记（他也因为冻雨暂时可以不上班，有时间做了）拿了铁铲从二楼平台开始除冰，我则从24级台阶下手，我们好歹也是没有约定的上下照应，可就是没有人来接应一下我们，我的体力着实有限，那位前任书记也是50好几的人了，我顿时感到有些悲哀，心里也深深感谢那位前任书记，感谢他为大家，而不是为了我付出的辛勤。　

“我来搭把手可以吗？”一个温和的北方口音的男声朝正干着热火朝天的我说，“是吗？我心里还在着急，凭我这力气，今天怕是完不成24级台阶的除冰任务了，那太太谢谢你了！”小伙子的加盟，作用是巨大的，我们仨很快把24级台阶的冰处理好了，后来一打听，小伙子并不是本地人，在本地做生意，租住了我们临楼的单元房……　

我住的单元楼和我们共享24级台阶的临楼共有6个单元楼道口，可是，除了我住的单元楼道口清理过冰雪，其他的楼道口一直被冰雪覆盖，任人踩踏而无人问津，经过一些其他的住宅楼，基本没有单元楼道口有曾经或者正在被清理冰雪的痕迹，有句老话指摘国人的利己与自私：个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单元楼门道口究竟是”门前雪“，还是”瓦上霜“呢？　

这一天，似乎所有与外界联系的渠道都中断了，固定电话中断了，移动电话中断了，人们彼此的联系也中断了……我们象是生活在一个被世界遗忘了的阴冷角落里。

元月三十日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孟冬蒲津关河亭作》（唐·吕温）

或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明亮里，停电两个早上，便已经养成晨起时把客厅顶灯开关打开的习惯，期盼暖光的早日来临。

早上5点30分，天，完全是灰黑的，相信路上罕有行人，依然是在基本没有焐热的被窝里睁开倦怠的双眼，借着户外照进的微弱雪光起身，穿好衣裳；因为停电停水困扰的强烈冲击，使自己连续停电两天的睡眠变得紊乱无序，下午，将就着洗洗脸，趁着天没完全暗下去，即使再不想睡，也不得不早早躺下，那时才傍晚6点多，醒来的时间段不能确定，不用闹铃，便会于下半夜的任何时候一次次醒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还太早，便又用棉被紧紧裹着身体，在无边的黑暗中苦苦等待最接近黎明时刻的到来。

起身后，在黑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太早出门还是有些胆怯，等待即将到来的黎明，半个时辰后，便又带上个铁蒸锅和一只大汤勺，领着家宠外出，开始每天必须做的第一件事情——遛狗，家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人类不愿意面对却必须面对的可怕的、无法预知的寒冷和黑暗，它只要能每天早晚出去玩儿玩儿，四处溜达溜达，只要不饿着，只要能重复简单却是开心的日子就行，大不同的是，现在又多了一件每天必须做的且十分紧迫的第一件事情——找水！

任由家宠在四周无所顾忌地四处玩耍，找水应是当务之急，天还那么早，上那儿找水去？雪和冰总还是有的，两天了，没被踩踏过的雪所剩寥寥，悉心地用大汤勺在偏僻些的犄角旮旯一点点抠出来已经不再软和的雪，大汤勺与雪的碰撞声，在黎明的上空清脆回响，把铁蒸锅里的雪压满夯实，7点多，便唤了家宠返家，刚进家门被客厅里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的久违灯光怔住了，真的吗？真的来电了吗？不是真的吧？赶忙跑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水还没来，那时那刻，还能有什么比在黑暗中徘徊良久的人见到光明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呢？我站在客厅中央几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来电啦！来电啦！来电啦！……"

带着重见天日的感动和开怀走在上班的路上，似乎气温也高了一些，寒冷没那么强烈了，上班人还是不多，单位规定，为保证住宅区先行用电，单位对电的需求量太大的几个部门已经暂时停产，有电的时候，管理部门继续工作，住宅区和办公室不能启动空调，维持电能严重不足时生活用电的正常负荷，以免再次因超负荷而断电。

上午11点50分左右，单位又停电了，但是这次并没有人感到过度的担忧和恐慌，毕竟预计停电时间是72小时，第一次送电已经比预计停电时间提前10多个小时，加之经过近48小时的寒冷与黑暗中的双重洗礼和考验，没有理由不相信各级组织和部门竭尽全力尽快恢复正常供电的信心和决心。

据说，即使是分时段供水可能会推迟，时间谁都无法确定，早上攫取的雪水已经用完，储备些生活用水还是必须的，三天没有洗脚，头发也似生了虱子般瘙痒难耐，想着如果三五天还是供不了水，还不如趁早先简单地解决一下的好，可是洗头得需要多少雪水啊！无奈，提着塑料油桶去了前日我看到很多取水者去的那口水井，同去的还有三五个人。

小水井开在一个排档屋后，排档女老板在前面文字里记述过，问女老板今天一桶井水收多少钱？她说不收钱，因为昨天用水的人多就收了钱，今天人不很多，所以不收钱了，我理解她的话意思是，昨天取水人多而且时间段很集中，基本在上午9点至11点之间，一个接一个地络绎不绝，守着收钱节省时间也不耽误排档生意，金金银银地直往口袋里灌，怎一个“爽”字了得？取水的人少，收三五个小子儿却耽误了排档生意，不值得吧。闷闷地接满一桶井水，心想，这不是“趁火打劫，趁灾掠夺”是什么？就没想到要积点儿阴德，造福自家的后人？她应该不懂得《易经》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意思；用那口井的水将就着洗了头发，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味道。

下午4点30分，生活用电开始恢复正常。这一天中午和晚上很短的时段里，局部住宅楼低层住户终于能接到一些自来水，高层暂时不能接到，但我们看到了希望，因为短暂的光明已经在陪着我们了。

补叙

在要结束这个《在停水停电的日子里》所有文字记录时，冰冻慢慢在缓解，我们的生活供水供电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办公室的同事戏噱地对我说道：“你发现没有，有水的时候，一桶水怎么都觉得用不完，而自己挑水时，觉得一桶水还没怎么用就没了？”……目前，网络通讯也基本恢复，但是，单位的生产却在蒙受着巨大损失，据说，单位因为停电停水被迫停下来的生产部门，直接经济损失已经上亿元。

几个小时前，我来到这个城市28年来见过的最大一场厚10厘米的雪又再次象那场旷世的冰冻一样，覆盖了整个城市，正是“冰上加雪，雪上加霜”，银妆素裹分外妖娆，确实给人们带来了美的视觉享受，但对于灾难中的人们意味的不再是轻松与惬意，听说，日前，温总理来到了这个城市，本省的另外一个受灾最严重的城市已经连续8天断电断水了……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