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我有20天探亲假，这20天我会呆在杭州。　

每年我会火急火燎的往杭州赶，去见我的梅。火车快到杭州的时候，我会打个电话给梅，说我还有30分钟到家了，我下火车打的直奔家，门肯定是虚掩着，我推开门的时候，梅会象饿狼似的扑过来，梅吊在我的颈上啃得我遍体鳞伤。我们在进卧室的过程衣服已经褪尽，这一天我们会一直在床上度过。梅会准备好食品放在床头柜，我们饿了随手拿来吃，累了打个盹。有时三天三夜不会下床。　

我走的时候照例会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两地分居。我说分久必合，这是历史规律，况且我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短时间可以考验我的感情，日子长了我真怕自己把握不住自己。梅在两难中只是抱着我哭，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知道真的很难，梅两姐妹，妹妹去了美国留学，双老多病全靠她服侍。我几次下决心到杭州来算了，可找的工作不及我现在的十分之一，我实在难以割舍来之不易的发展机会和明朗的前程。不出意外，不出五年我将会在现在的企业，成为重要级的人物应该没有问题。但我却不能与梅说这些谋划中的事，这只是一个梦，说破了什么都不是。　

工作上事多也就没办法想儿女情长，每次应酬大醉的时候也是让梅伤心的时候，我会长时间打电话给梅，说梅我想你我爱你我要你。我感到梅在哭，梅会说我明天就过来明天就过来。而我醒了我会告诉梅，再等等吧，我马上就可以请探亲假了。　

我会数着日子在宿舍的挂历上象鲁宾逊一样画着符号，等待每年的鹊桥相会。　

我与梅在大学相识相知相恋，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们没红过脸，没绊过嘴，我们总是那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临近毕业，我们知道各自的去向，我们难舍难分，那天我们一直在校园遛圈，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坐在草地里休憩，我们说着四年的学生生活，我们说着二年的恋爱经历。我们说一段吻一会，时间很快到了午夜。我跟梅说回吧？梅说好吧。她就懒洋洋的伸出双手等我拉拽起来，我把她拽起来，她顺势环着我的脖子，说再亲一口子。我们就象草地的雕塑一样长久伫立在那里。我已经明显感到我的身体在膨胀，我顶不住了，我松开嘴我说我受不了了，我们走吧。　

梅噘着嘴，突然说：“你是个笨笨！”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梅说这话时眼眶盈着晶莹的泪水。梅使劲在我的肩上咬一口，痛得我捂住嘴喊疼，梅倚在我肩上喃喃说：“乔我爱你。”　

我已经感到我的血在燃烧，我顶不住了，我一下掀开梅的连衣裙，梅这次没有反对，顺着再次躺在草地，梅疼痛不已，梅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她的泪水和我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梅疼痛过去了，梅在我的耳边说“乔你完了，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在后来的两年，我们一直诉说相思之苦，我有时间我就赶往杭州，去见梅。我们感到浪漫和温馨，在彼此相隔千里的时候又是忍受着等待相聚的煎熬。有一天我们的午夜电话，甜甜的说着爱，酸酸的说着爱，我突然想起李商隐的诗，我在电话时带着无限的爱，念着：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诗方念完，我感到我的心化成一只青鸟在向杭州飞，我拿着话筒带着无限的疲倦对梅说：“梅，我们结婚吧。”　

梅已经泣不成声，梅说乔你来吧，带上你所有的证件，明天你来杭州。让我们在蓬山筑窝，让你对镜为我描眉。　

一生的日子在那13天。我提前请了结婚假期，已经做好不结婚婚假也要休完的准备。梅的父母没有为难我，给我所有的便利，我的工资几乎全部耗在铁路线上，我完不成结婚最简单的方式，我们能呈现给梅的父母的只是我们结婚的意愿和共度一生的信念。我没有钱办酒席，梅也无所谓，我们唯一的仪式就是请梅到西湖游园。我记得梅站在断桥上牵着我的手，要我发誓要我一生一世爱着她。我发了。我说：“桥可断，水可流，我的心就是永不坍塌的雷锋塔，永远镇压着我的梅娘子！”　

梅眯眯眼看着我，梅调皮地用手抠我手心，说：“乔你完了，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我愿意。别说一辈子，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愿意找梅为妻。梅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性，柔柔的身子柔柔的脸，柔柔的声音柔柔的眼。我最怕梅嗲，梅嗲起来就是要我掏心我心甘情愿把心掏出来，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我在断桥上拥梅入怀，我感谢上天赐予我的幸福感，我感受着梅身上那种暗香浮动神秘的滋味。　

如果小别胜新婚是一种似饥似渴的滋味，那么一年的漫长等待算是一生的轮回，每次分别都是那么要死要活的缠绵，都有那种诀别的留念和生死相依的两难。随着生命的内涵加深和对生活的需求增大，两地分居愈来愈成为婚姻的沉重负担和生活的苦痛。在两难之中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们为了要孩子这个问题，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梅想要个孩子，我说这可能吗？双老要服侍，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待孩子，万一有个不顺谁也不能帮她。梅怔怔看着我，她第一次发脾气说乔你太自私了，你就不能牺牲自己一点事业到杭州来吗。我今年27岁了，我马上要过了黄金生育期，你太在乎自己了！　

我受不了梅的泪水。我说好吧，我过来。我们从人才交易市场开始，然后是梅的亲戚朋友帮忙，愿意接受的单位有几家，但不是小就是烂，不是说试用看看就是先从基层干起。天！我现在在单位已经有了基础，而且事业发展非常明朗，已经从小科员跃到部门副手的位置上，在那个几万人的单位，我的发展已经是够幸运了，而且我在的企业极具生命力和广阔的发展前景，说自私也好说比较也罢，我没办法下这个决心。我无法用自私这个词说服梅，每当我说起我心中的梦，梅总是泪水涟涟趴在我的身上说我要孩子我要孩子，我要我们生命的结晶，我做梦都想看见我的小乔乔是个什么样子。梅的柔加上她的嗲几乎撕碎了我的心，我不知道生活除了爱还有这么多伤脑筋的事要我去做。我捧着梅的脸吮干她脸上的泪水，我说再等待一下，再等待一下，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每次在回来的火车上，我一直在想，我与梅的爱与梅的婚姻，我无法抗拒对梅的爱，我也无法抗拒来自身心的疲惫。我无法给生命一种最好的状态，我也无法对生活一种最好的状态，我在两难之中，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无奈和艰难。我似乎只能在每月汇钱给梅体现我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人，我似乎只能在梦里才能放下我对生活的在脑海里象幽灵一样的邪恶念头。每次春节不能回家，除夕打电话给岳父岳母，他们快乐的声音而在我的脑海里却是他们满头白发和步履蹒跚的样子。　

每次让不知情的同事误解我仍是单身，帮我找对象，让我看如花似玉的相片在我脑海里象幽灵一样的邪恶念头就弄得我痛苦不堪。每次让单位的女孩子议论成为品貌俱佳的白马王子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婚姻就要动摇一下。我才感到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只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常人。我相信爱情，而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似乎更相信生活。有时在脑海里会闪现奇怪的念头：是江姐对了还是甫志高对了。我在想着爱情与价值的关系，每当动一次邪念，梅就在我精神里抽我一大嘴巴。我知道我今生不可能再找到象梅的女人，我知道我今生不可能再有女人让我象深爱的梅一样动感情，我不明白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会影响对爱和婚姻背叛性的思考是对还是错，社会林林总总的婚变和纯粹物质性的婚姻对于爱情而言有多少意义，而在我的心里却是为爱坚守最后一面心旌而心存悲壮感觉。　

仍然，我每次大醉长时间打电话给梅说我爱你我想你我要你，但我心里明白以前是一种纯粹的渴望，现在却是一种无奈的发泄。我知道我现在爱梅不会象梅爱我那么真那么沉，而我总是忍不住对婚姻的反省，每当耳边回响梅我要孩子我要孩子的声音，我的心开始撕裂开始疼痛。我对自己男人的尊严作最彻底的撕毁。　

“放弃吧放弃吧”　

我不知道放弃什么，我不知道要放弃什么。后来朦胧的念头在脑海里慢慢成形，要么放弃单位去杭州，要么放弃梅重新生活。我没办法选择，每次选择都要去醉一次，然后打电话给梅，说梅我爱你我想你我要你。　

而梅，似乎不再感动说我明天就过来明天就过来，她只听我说，我说完了，她静静地安慰我，说乔你去睡吧。　

日历的符号划到了用一颗心标志的日子，我打好行李出发了。　

仍是快到站了我给梅打个电话，门仍是虚掩着，梅仍是象往常扑过来。但这次梅没让我进卧室，她带我来到餐厅。桌上满满的一桌菜，梅关了灯，点上红烛，很温馨的气氛。我把梅搂在怀里坐下，我们相依相偎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我突然酒性大发，我说有酒吗？梅说没有。我说这么好的气氛干嘛不备酒呢？梅说今天不准喝酒。我要一个清醒健康的乔。　

梅特别的温柔。吃了饭，我急不可待的抱住梅，梅吻着我说你去洗洗吧，一路风尘仆仆的。我洗好直奔卧室，梅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梅柔柔的看着我，用手挡开我。　

“我们说说话吧。”梅今天象个圣人。但梅没说什么，她只是吻我，在我身体上留下她的唇印，我感到一个成熟的女人的身体语言是如此的细腻。我感到她把做爱变得非常神圣的仪式。我也不敢轻率，我也让爱变得更隆重，我忍耐象火一样的身体，我让我的手和嘴在梅的身体上游离，梅眯着眼看着我，用手摸索我的身体，梅手慢慢在抖，梅喘着气柔似乎在天边叫我：　

“乔你来。”　

我来了，我似乎进入了梅的灵魂。我似乎看到梅象天使，摇动两支洁白的翅膀，天空是绿的充满鲜嫩的生命。我仿佛置于生命的绿洲。　

“乔，我爱你。”梅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呼我，但声音却是在耳边呢喃。　

“乔你完了，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了！”当我从天边坠落，落在梅的身上，梅露出甜甜的笑，然后用她的舌头舔着我脸上汗珠。　

20天一眨眼就要过去了。我们仍是那么缠绵。但我心里一直存在着邪恶的念头。我一直在与自己的灵魂对话：放弃吧放弃吧。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我无法面对梅纯纯的眼神。明天要走了，梅给我收拾行李，我看梅，我的灵魂又在提醒我：放弃吧放弃吧。我突然喊出来：　

“梅。。。。。。”　

梅回头看着我，说：“你想说什么？你说出来呵。”　

我咬一下唇，我低下头我说：“梅，我们离了吧？”　

梅笑了一下，轻轻地说：“好吧。”　

我站起来走到梅的面前，提醒她：“你知道我刚才说什么吗？”　

“知道。”梅仍在收拾行李，梅突然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说：“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手续办的很顺。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用非常职业的速度收了我们的红色证件，发给我们绿色证件。我们走在街上一下成为陌生人。我偷看梅，梅一脸平静，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感到这近乎荒唐的婚变却是人性的检验。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梅拿住我的手，说：“别让我的父母知道，我以后会找机会告诉他们的。行吗？”　

我低着头点点头。　

第二天，我要走了。也许，我再也不会来到这个城市。我向我曾经的岳父岳母辞行，见到双老我不知怎么了，腿一软竟跪下来，说一声二老保重，走出了我不敢看第二眼我曾经的家。梅上班去了，往常她会请假送我的。今天天刚亮她就起来了，我也醒了，我闭着眼感觉她穿好衣，临走前她似乎在床前站了很久，走时她俯下身来在我的唇上印了一下。我不敢睁眼，我不敢面对梅。　

我走了，孤独的离开这座我往返四年的城市。孤独的离开我生命中一段非浅非深的痕迹。　

一路上我听着火车在铁轨上发出的那种单调的声音，看着窗外风景瞬间即逝，想着八年与梅相识相知相恋，想着与梅婚后的甜美和苦渴。仿佛是窗外的风景过眼云烟，一切都在一切都找不到了。车厢的音响正在播音乐，一个歌手似乎深情地抒发一种情感：我爱你，我的家，我爱你，我的天堂。。。。。。　

歌声一下撞击我此时此刻脆弱的情感和神经，我的脑海里全是梅的身影，我竟情不自禁随着音乐哼起来：　

“我爱你，我的梅，我爱你，我的天堂。。。。。。”　

杭州，杭州，我的生命天堂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2-2 19:08:2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