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秋午后,阳光柔媚。微风翕动,叶影婆娑。
秦川抱三份糖炒栗子,面无表情地细数左手边悬玲木上掉下的叶子,感觉是突兀的幸福。而细致想来,却又觉这幸福来的理所当然,于是就硬硬地笑了。剥开一颗爆的彻底的栗子,他美满地嚼了起来。
按理,这栗子他是不能吃的。这是楚嫣叫他买的。楚嫣说,你就抱三份糖炒栗子站在广场西边第三棵悬玲木下吧,这样我能一眼认出你。他反问,怎么都是三啊?这个问题竟然很意外地难住了她。宽阔的液晶屏面前,她仰仰头木偶一样楞了半分钟,然后手指灵巧地跳跃,啊?不知道喔。总之你照做就好啦!
秦川瞥了一眼刺痛的屏幕,烟熏雾缭的黑暗之中他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殆灭的烟蒂从干裂的嘴唇里拔出来,塞进键盘右边铝质的烟灰缸,另一只滤嘴被烫掉少许的烟蒂被挤出来,碰到了他右手的小指尖。他没有理会,举手招来网管,塞给他五块钱,说,再去买两包来,谢了。然后他的手指接触键盘就开始飞快跳跃,眼角的目光没有看到网管惊诧与怜悯交织盘绕的眼神。这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两点,这个学生样子的男子第四次给他五块钱。
而信号传达的另一端,她一边拿汤匙搅动着浓厚的咖啡一边还在思考那个关于三的问题。最后他说,那就下午三点三十三分在广场见吧!
但马上他又敲过来一行字,你还没告诉我广场怎么走呢还有哪儿有买糖炒栗子呀?啜一口咖啡她吃吃地笑起来。老编不是一直夸你聪明能干吗你就借此机会让我见识一下啦!当文字跳到上方的窗口里,她的鼠标就瞬移抵达了右上角的叉,然后食指挑衅一般,很用力的敲了下去。
烟熏雾缭的黑暗之中他刚把传火完毕奄奄一息的烟蒂塞进烟灰缸,刺眼的屏幕上她的头像骤然失色。他瞟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数字。14:58·他失态惊呼,网管结账!他叼着垂了一截灰烬的长城看着网管一次又一次地点数将要找给他的一叠卷了角的陈旧钞票,无奈而惊喜的想起了他的难题。问你一下文化广场怎么走啊还有你知道哪儿有卖糖炒栗子吗?
网管极为不舍地把钞票送过来,出去坐35号公车,大概要坐四十分钟。糖炒栗子遍地都是不用找。四十分钟!他吧那叠毛躁的钞票胡乱塞进口袋就奔命一般从网吧的阴暗里钻了出来。然而公车站台上,十分钟似相竞百米,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可35号公车连影子都没出现。于是他挥挥手,招来的士。快点文化广场很急很急……于是师傅超近道闯红灯,终于在一段时间之后赶到了文化广场。师傅说,这已经最快了。他不理会,扔下钱就摔上车门。
抬头环顾,他看到的第一件物什,是广场边的巨钟。短针在罗马的三字肩头呆呆地趴着,长针竟还流连在一怀里迟迟不走。秦川忿然吐口怒气。习惯是撸起下唇,气流顺势而上,牵起眼帘外垂坠的长长刘海,风筝一样飞扬。
前一秒钟,他还因赶不上自己挑选的时间而心急如焚。而刘海扬起的下一秒,他只剩下回到刚刚的网吧锤掉那堆年迈到步履蹒跚的机器的欲望。但是转念,他还是没有抬手拦下眼前打起空车的的士。他必须要解决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知在这个城市将停留多久,不知老编的下一张汇款单何时飘来。也许永远不会飘来,彼时,他必然要用薄而无力的双肩扛起他薄而有力的小嘴了。可他一个星期前才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那天,一如以往独自晃回家中,他忘记了今天的特殊性。钥匙钻进斑驳的旧锁孔,手机突兀地振颤起来。他不耐烦地掏出妈妈强行让他带上的表面剥蚀的机器。
儿子生日快乐!我们在街口的西餐厅等你快点过来!
秦川左手牵着没入一半的钥匙,右手擎着屏幕变暗的手机。木偶姿态保持了近一分钟,最后刘海飞起来,带出三个字。神经病。
强作欣悦地抵达西餐厅,他没有不识趣地给出很浪费钱的真实想法。在男人女人对面坐定,接男人殷勤递过的菜单。低头,目光扫描的,是诱惑的菜名后面,两位或者三位的数字。飞速翻阅,蹙起眉梢,全无兴趣的样子。男人抓过菜单,招来侍应,断断续续念了一单。最后说,今天高兴,开瓶干红吧!秦川见二人喜笑颜开蛮不在乎的样子,硬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计划这个月的生活费了……
女人拍拍他郁郁寡欢的儿子,不要这样,看开一点,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好起来?好起来!
秦川木然接过老婆婆三份笑容可鞠的糖炒栗子。好吧楚焉,我已经买了三份糖炒栗子了,我已经没机会回去听妈妈的话了。楚嫣你说,你说,我能如何。
(二)
你玩够了吗你就是不做作业是吧你说,你说到底还读不读你说,整天泡在网上你说你对得起你的青春吗……
秦川粗鲁地把键盘推回去,却还是没有争辩什么。他从未想过要让他们了解到他的行动方向。他只想让抵达之时爆出的火花让他们感觉突如其来猛烈喜悦。
但更多的,是留条后路。倘若失败,也无人知晓。活着要轰轰烈烈,死应该静寞无声。
楚嫣说,回去好吗。他们满世界找你,心力交瘁。秦川转脸,目光从咖啡厅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里钻出去。楚嫣,我们别理这些好吗?他们会放弃的,这样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
她怔怔看他阴暗的长发笼罩的侧脸。良久,她额前的刘海风筝一样飞扬起来。
你跟老编说了吗?他愿不愿帮你解决工作问题。你看你现在也不能回学校了。他摇头。不能指望他的。
怎么了,你们?楚嫣诧异道。他退了你的稿?他摇头,没有。我上次跟他提到出集子的事,他敷衍过去了。如果是文章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没办法给出他要的卖点。
她看到他黯然失色的眼瞳,伸出手去,拍他嶙峋的手背。却不是预料的锐利,只有冰一样的彻骨。不用着急,我会帮你连络其他编辑的。会好起来的。
他的目光貌似不经意的停留在她已经离去的细腻指节上。它白而且幼嫩,修长,他猜它能弹出很美很美的钢琴。他说,你不用管我的。你自己的高三都忙不过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但是我想,这一时半会你还去不了云南……
呵呵不瞒你说,别说去云南了,我现在连继续住在这里都有很大的问题,要是一个星期内老编的汇款单还不来,我就得流落街头了。
你……就算老编的汇款单来了,又能维持几天?你还是回去吧。
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呵呵放心好了我已经在找工作了。
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先拿着。什么眼神啊你这是,算我借你的啦而且是高利贷,百分之三百,不许拒收。将来啊,我就不找工作了我吃你的利息…
…没什么好说的。
秦川那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秦川,帮我去买一份糖炒栗子好吗……你都吃了两份啦……两份怎么啦你再给我二十份我都吃得下……什么?!才吃一碗就不吃啦!不行不行你正长身体的时一定要吃多一点,这里还有两碗你看加鸡蛋炒的很好吃的……再好吃又如何,长得再好又如何。
秦川你记得加衣服啊!秦川你盖好被子啊!秦川你头发该减啦!秦川出门活动一下啊!秦川一衣服上怎么有烟味啊……他们会说,烟是魔鬼。他听而不闻。
即便烟并非他的天使。不是魔鬼亦非天使,是残存的慰藉。可谁懂得。
秦川!过来外套给我,还有,你的手……啪!秦川木头一样无动于衷。每天晚上推开家门的例行公事,秦川从不介心。一巴掌两拳头三边腿,他只当小白菜一样家常。没错,小白菜。十有八九,这是唯一愿意动筷的。鱼片,火腿,腊肉,鸡蛋。他们的筷子不停不歇大把往他碗里运。运完就说,秦川你是男孩你怎么可以像淑女那样斯文呢你快点给我狼吞虎咽起来……秦川一甩筷子,房门摔得山响。
塞上耳朵摇滚振天憾地。门外的人费尽口舌声嘶力竭,他听不见。取出纸笔,伏案书写,一不小心,时针就吻住了四。
秦川干燥的手心揩拭了几遍油腻的脸,眼睛算涩无法睁开。摇摇晃晃终于站稳,拉开房门,一张小凳截断了去路。上面摆放保温杯和餐盘。拧开杯子,牛奶滚烫的雾气扑面而来。他放回去。前往卫生间的走道经过他们的房门。没有声音。
秦川旋开锈蚀的水龙头。
旋了很久,直到再也转不动。他毫不犹豫的怒吼,老板娘怎么又没水啦我没给你房租吗……不能怪我呀谁让你不早点洗的,等明天早上开闸啊……秦川,叛逆是给那些小孩子玩的游戏。楚嫣一边整齐他台前零乱的稿件,一边很轻的语调说话。
秦川递过拉开了可乐罐,蓝色条纹吸管高高地浮在小小的罐口。老编的汇款单来了,我现把钱还你吧……不用不用我的也来了,而且反正我也不急着用钱……对了你们这儿的书城在哪儿,我想去找找看有没有山海经……山海经?你不是要改行写奇幻吧!
书城的巨大招牌已经在马路对面张扬露头。她说,过了前面的天桥就到了。
秦川远远地看过去,考究的天桥身上被大大小小的各色广告裹住了全身。亲子鉴定135********·办证。梅毒淋病。红斑狼疮。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秦川别过脸,加快脚步。
秦川!他停下来,没有回头。她却没有说话。几秒钟后,他听到背后传来,好了走吧。他的鼻头意外的酸了,喉咙如被一车水泥堵住,他下意识使劲咽一口唾沫,跟上已经走到前面的女孩。
食指紧紧从严实排列的书脊表面划过,他下意识顾虑了一下。秦川!你拿买课外书的钱买本辅导资料不行吗?实在不行你买点面包饼干添肚子都好啊……
好像活着,只是为了吃和穿。买资料,考大学,为了找工作。找工作,就是为了有钱吃,有钱穿。吃,和穿。嗯,比起野生动物,还是高级的。野生动物有吃就够了。
静寂的书堆里一串手机铃声骤然划破凝结的空气。他循声,遇到她歉意的脸。
然后那张脸在看见闪动的手机屏幕的瞬间堆砌了满溢的无耐。她一边把手机放到耳际一边往无人的隔间走。他听到从手机里爆开的中年女声,和她耐心的,妈我在书城呢你小声点好吗……他随手抽出一本读者精选翻阅起来。
她回来,一脸僵硬的微笑。他紧张地看着她。没什么,班主任卑鄙得要死,竟然打电话给我妈。我妈杀了我的心都有了……那你现在要回去吗……回去。当然要回去。不过要买本书才走。我跟她说我在买教辅她才安静一点的。
(三)
秦川。bbs里老编的留言。我建议你还是先以学业为重,考个好大学上中文系。学习更多更实在的东西。你现阶段的许多思想虽然都不错,但始终有很重的象牙塔的气味……
楚嫣你说,我是不是不可能出集子了楚嫣你说……秦川。你的文字,我给了好几个编辑,他们的意思,跟老编的类似……不。不。我没时间了不要……没时间?你怎么了?……没,没事。我是说,再不弄点钱,我就要行乞度日了……既然你明白,也任性够了,回去吧!
他不回答。很顺手的从裤袋里掏出压扁的烟盒。咔嗒,咔嗒。长长的白色烟柱从他口鼻间喷射出来。她抬手在鼻前挥了挥,却没有反对。你呢?怎么样,北大心理系,有希望吗……很难,老编建议我不要冒这个险……我们怎么可以因为现实的危险性而放弃对梦想的追问,你的意思呢……呵呵,原来我们真的好相似……是吗?他的中指弹开死去的烟蒂,残余的灰烬在破败的水泥地上撞击出翩跹的火星。那老编怎么说?
她咳咳几声,压低声线,仿着长者语重心长中夹杂凄凉的样子:要是我仍能像你们这样,莽闯而纯粹的面对问题,该多好啊。
她边说话,他的火机又咔哒的响起来,待她说完,他很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杆上的灰色部分顿时长了一厘米。绵延地吐出烟柱他似有些许忿然。这忿然同样从他的语调中展露出来。他说,不到这地步,他不能感觉到这种心境。她看着他,她看到烟雾无比娴熟地从他体内喷出钻入。她看到之前她很是不舍的粉红色纯平显示器。透过它透明的纯平窗子,她可以看到那个少年的清澈的他。
他说,我最讨厌烟那股天杀的刺鼻味儿,幸好我家没人抽烟。然后,她的粉色纯平烧坏了。她换了液晶。她完全无法预料,窗口一换,所见的一切,也人事皆非了。可是,纯平只是烧坏了芯片,一切与它何干。
她叹了口气,笑道,秦川,我们认识几年了?我觉得,你突然之间,变了好多……他听到敲门声叼了烟去开门。关上门,坐回她对面。顺手牵来小凳子架在二人之间,把手中刚刚从门外收到的糖炒栗子滩上。一边做着这些他一边说,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对它的钟爱还是一如既往。他剥开一颗,递给她。她接过,佯怒道,别岔开话题我们说你呢。就像以前,你说话很温很软跟淑女似的,现在,硬气了,还到处是刺。他扔了烟,专心剥壳。那你是更想我做娘娘腔咯……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话音未落,他往她翕开的嘴里塞进一颗不大不小的栗子。你就胡思乱想吧,精神病了我负责送你去医院。他话音未落,她如法炮制。咬住她塞进来的粉嫩果子,他懵了。继而匆忙咽下,起身直奔水龙头。全不理会身后她惶恐的问候。可脸上奔涌的液体却似乎越流越猛,势不可遏。
她站到他身后。她不知道他会如此剧烈,于是无措。只能轻唤,秦川,秦川……他擦干脸,我明白楚嫣我们之间,不是爱情。楚嫣你说,楚嫣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很乱……
楚嫣你说,亲情,就一定得是无偿的给予吗,天经地意吗无需回应吗楚嫣……她迷茫地看着液晶里面他突兀而来的莫名其妙。良久,她沉沉呼吸,敲出一行字。
对父母而言,是吧!但作为子女,你忍心吗?
忍心?忍心。原来夫子所有的伦理,就是恐怕人们会忍心。好吧好吧什么狗屁伦理都滚一边去……楚嫣!楚嫣,我好乱楚嫣。楚嫣他们不声不响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决定背下那笔债他们什么意思啊楚嫣你说,楚嫣你说我还能有一场爱情吗我真的好想。可是他们把我当什么呀!其实我也不想孤僻的我也很害怕一个人呀楚嫣,你帮帮我好吗楚嫣……她一愣,侧脸长吁。
她转向背对她的男孩走过去,环住他的腰,身体也柔柔地贴上去。他捉她的手。转身。他闭上眼狠命地抱紧她,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自己却开始不住地颤抖。
天就这样黑了。当他终于得以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睛瞥见了窗外腐糜的世界里嚣张的霓虹。他说,来,楚嫣,我陪你去逛街。于是,他这样牵着她的手,如所有情侣们所做的,逛街,吃冰淇淋,依偎在街心公园里安宁的长凳。最后去看了电影。
(四)
请问?楚嫣小心地敲响那扇锈蚀的小铁门。请问这是秦叔叔家吗?
铁们吱的长鸣着被打开。门后面是一个衣着零乱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女人眼里待滞的光芒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闪烁起来。她惊喜地大叫,你就是楚嫣吗你就是楚嫣吗……秦川……
秦川摔下殆灭的烟蒂,怒气冲冲的开门迎进笑得歉意的楚嫣。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呀你去了哪里也不说一声手机也不开你是什么意……我们去云南吧!
他的脑子顿然空了,只莫名其妙地看着笑的璨然的她。她重复道,去云南吧,明天就启程。他收回无措的目光,本能的伸手去抓口袋里被压瘪的长城。她竟看到鬼一样夸张的大叫起来,闪电般出手,抢走了长城。
他愣住,看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深不可测。她不理会,自顾自微笑。他们的对视持续长达十几秒,并以他的失败告终。他转身,退到窗口。她看不到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窗外沸腾般穿梭的人流。但她知道他一定会问她一句话。果不其然。良久之后,他终于畏畏缩缩,欲言又止地问了出来。你都知道了?
他多么想听到背后,她用无助的语气反问知道什么。
他长长吁一口气,很失望是吧?我还是那么软弱。
别傻了。她如同哄一个孩子。只是,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站在常人看不见的角度考虑问题呢?
因为从小,我就不愿只做一个平常人。他转过身来,直视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惋惜。好了既然如此,我也该走了……
我说我们要去云南。她不曾以这种命令的口吻说话,致使命令本身,变得没有了力量。
他拍拍她头顶柔软的直发,好了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她没有动,目光被烧红了一样锐利地插入他的双瞳,一字一顿。这是你妈妈的意思。
她看到他貌似不动声色,呼吸却已开始颤抖,瞳孔也开始逃遁。她给了我5000块。她说,只有这点钱了,希望你玩高兴点。钱花完了,就回去。
把钱还回去。他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楚嫣我是不是看错你了,你怎么会收他们的钱……你竟然忍心收他们的钱……
不收,我更不忍心。
无论如何,你给我退回去。我不会去云南的。你走吧。
(五)
什么?那个不停抽烟晚上不睡觉的年轻人吗?走啦。昨天晚上就走了。不知道去了那里。
她的心口陡然被汹涌而出的岩浆堵住。她转身,沉沉吸气。终于还是无法自控。蹲下身去,脸被深深埋进双膝之中。眼泪滚烫,火山一般喷发出来。秦川……
求求你了闺女,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答应,只要你让秦川回家,只要他回来,我们什么都答应你……脸色蜡黄蓬头垢面的两位貌似老年的中年人,扑通一声在女孩面前跪了下来。
别这样叔叔阿姨,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能让他回来,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呀……
没时间啦,没时间啦。医生说,三个月,是做手术的作后期限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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