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这个男人想离婚新太

发表于-2008年02月15日 晚上9:59评论-3条

冬天的时候,羊福在城里一家单位烧锅炉。尽管工作脏累苦,工资也不高,但比村里的一些老乡只是夏天的时候修修路盖盖房打打忙工挣点钱,冬天只有闲着没有任何收入,羊福挺知足的。不仅是知足,还让羊福有些幸福感的是,媳妇带着孩子,也跟他住在城里。尽管租着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低矮局促,可这是一个完整的家呀。下工回家之后,媳妇给他端汤侍饭,孩子绕膝喊爸,其乐融融,羊福觉得天大的疲劳也能消除。

虽然住在城里,羊福与村里的信息沟通却一点儿也不减少。他劳动的地点固定,村里的一些老乡进城就到他这儿坐坐。对羊福来说,城里人打不着交道,有村里人常来聊聊,精神上也挺充实、挺愉快。

农民羊福,农民工羊福,不抱什么远大理想和奢望的羊福,不怨天怨地的羊福,常觉得处在生活幸福,劳动幸福,精神幸福的状态中。

对羊福来说,天天保持这样的状态多好,可是,生活从来都是波浪起伏而少一帆风顺的,它绝不会丝毫怜悯那怕是与世无争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的羊福的。有时,磨难降临到头顶完全是猝不及防,且挟着压垮心灵的苦涩与沉重。

这天,羊福的磨难开始了,幸福被打破,他说他要与媳妇离婚。虽然离婚是大事,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可羊福却认为非走这条路不可。

他控制不住感情,对上午进城捎带到他这里来坐坐的一个老乡斩钉截铁地表达了离婚的决心。他满怀沉甸甸的痛心、无奈、还有激愤,说,这婚非离不可,女人都是贱货,不给他来硬的,她就觉得男人好欺负, 什么屎盆子也敢给扣。 

老乡听罢,当然是劝和不劝离。他本着一个善良的古训“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劝导羊福,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呢,听话音是你要离吧,弟媳妇我知道,挑不出大毛病,怎就把你惹毛了。老乡还有些纳闷,离婚总得有个原因吧,要不你怎动这念头。

羊福激动之中,并未丧失理智,离婚的原因他不想实话实说。他闪烁其辞地说,吵架,吵厉害了。老乡不信,吵个架就离婚,这婚早离十八遍了。羊福又追加原因,还打架。分量是重了些,可信度仍不高。好在老乡并不深究下去,只当是听他一番气话,就故意岔开话说了两句,拍拍屁股走了。 

大小总是一条消息,老乡回村后,还是立马当作新闻传播了出去。下午,一个羊福害怕见到的老乡就来到了锅炉房里。

给锅炉添完煤的羊福,一转身,看到了进门的老乡,浑身就觉得一紧,有种夜猫子进宅的不祥感。可是他不敢不理这位老乡,相反,他还得脸上堆满笑容,招呼老乡坐下。他不先开口,他知道老乡会说什么。

这位老乡,村里人都叫他老姚。在老乡的眼里,这是位本领超凡的人物,来钱挺容易,办事说话口气不小很有气魄,给人叱咤风云的感觉。几年前,羊福娶媳妇,女方要彩礼两万元,羊福只有一万元,还是多少年积攒下的,相差的一万元说什么也不会短期挣来。就想到借,可亲戚朋友大多不富,听他说借钱,个个哭穷,还有的远远见他来就东躲西藏。

无奈,听村里人都说跟老姚借钱,他也就去。老姚口气挺大,说,借一万,两万也行啊,不过,要付利息。听说要付利息,羊福惊得有尿裤子的感觉,那里敢借两万。他心里细算一下,实际上他有一万零八百元,借九千二百元就行,这样能少但利息。听了羊福的数目,老姚哈哈大笑,说,你小子够精。这样吧,我借你一万,不用付利息。这是还你爹一个情,他在世时帮过我一个忙。羊福想,听人说祖上积德子孙沾光,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老姚说,钱我借你,你几年还完。羊福说,三年。老姚说,我看你不行,我放宽政策了,五年还完。羊福喜出望外,借上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去年,五年期够了,羊福才还了七千块钱。老姚脸色一沉,流露出不满。老姚长得黑大个子,头大脸大眼珠子大,几颗门牙又宽又长,嗓音洪亮,不怒而威,气势逼人。村上有些人还老爱围着他转,特听他指挥,叫干啥干啥,好像叫杀人也毫不犹豫似的,老姚不满,羊福吓得不轻。他马上给他算了一番收入帐,减了生活费用,也就这个还款能力,可以说羊福是个诚信之人。老姚这才放缓了脸色,说,剩下的钱要紧着还,限你二年还清。

所以,羊福一见老姚来,就猜是要钱。不过,老姚先问了他离婚的事,才提要钱的事。他说,听说你要离婚?羊福不敢改口,是,是要离婚,那个臭婆娘。。。。。。。老姚打住他的话,好,好,我知道了。我要跟你说的是,我要你还钱。

羊福心想,这不趁火打劫又雪上加霜吗,刚要离婚,又逢逼债,这双重压力怎生受得。他说,钱我不是正还着吗,两年期限这不还有一年多吗。我现在摊上离婚,正顾头难顾脚的时候,你又来催钱,这。。。。。。

老姚硬硬地说,就因为你离婚,我才紧着要钱。

羊福不解,觉得这与离婚难成因果。

但老姚认定这是催债的原因。他说,你要日子过得好好的,我按以前的政策等你还钱;你要离婚,情况有变,对不起,立马还钱。原因是,你今天离婚,明天会张罗着再婚,你要攒钱,还钱该靠后了。告诉你,我的钱是要钱生钱的,拖一天是一天的损失。

羊福不知该如何回答。对再婚与否,他还没想;还钱,当下确实办不到。他嘴唇翕动,无言。

老姚把大眼珠子一瞪,面目显出狰狞,语气威胁,说,不是我小瞧你,十年二十年你怕娶不起个媳妇,你要敢不还钱先娶媳妇,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我要闹你婚礼,什么值钱拿什么,新媳妇身上的值钱东西也敢摘下来扒下来。

听着这恐怖的话语,羊福心都颤抖,像正在经历着野蛮的洗劫。

老姚临走时撂下话,你好好想想,过几天我等你回话。

望着老姚远去的背影,一股闷气憋在羊福的胸膛,他真想一泄怒气照头给他一铁锹,可他那敢呐。他只敢有气自己消化,而且,思来想去,追根溯源,他觉得还是媳妇给他造得气。她要不跟这个单位的后勤主任出了奸情,他也不会决意离婚。

近一段时间,羊福看着后勤主任行为挺蹊跷的,不知怎么常去他家,可去了也没啥好说的,在屋里也是坐不稳站不稳的,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羊福觉得在人家手下干活,想巴结着套套近乎,可搜肠刮肚竟找不出该说什么话。本来吗,一个农民,一个单位的主任,无论身份、地位、关心的话题,差距都很大,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也不夸张,而后勤主任对羊福好像也只会重复一句话,好好干,明年还用你。

蹊跷的行为果然孳生出难堪的事情。昨天下工回家,一进门,羊福就遇到了尴尬:媳妇惊慌失措地红着脸站着,后勤主任正快要提好裤子。在羊福还难对事情性质作出判断的当空儿,后勤主任已吱溜钻出了屋门,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像过去那样向羊福示好,说好好干,明年还用你。

羊福反映过来,抓过媳妇就打,揪住头发逼她交待情况。媳妇抽抽泣泣说,就是后勤主任进来后搂住我要那个,我不从,他就硬来,我说我要喊人,他说喊吧,让人知道了,明年羊福不用来上工了。他这样说,把我吓住了,就,就,。。。。。。

羊福满脸蒙羞,万分愤怒,他想这事应该有个说法,可细细考虑,又实在无计可施。打媳妇,什么问题也不能解决;找后勤主任算账,捉奸要双,没把人家按在床上,没旁人做证,人家提起裤子就是好人;找单位,找派出所,那家能向着你农民工,反闹得家丑外扬,人前难看。他只有把气撒在物件上,摔砸了一顿。

可是气消不完,耻辱仍在心头,他想到离婚,对,离婚!离婚才能一洗耻辱,看我男人的刚强。

媳妇做了没理的事,丧失了表态的资格,她不敢肯定也不敢反对。

当晚,羊福就跟媳妇分睡,一个打了地铺,一个躺在床上。第二天,羊福不打招呼就去上工,他边劳动边考虑离婚的事。老乡来了,他正好发泄一番,不过,他对真实原因持了保密态度,他怕说破了太没面子。

遭到老姚的逼债和威吓后,羊福想到了钱。他一气就提离婚,一点儿也没想到钱的事。他挣的钱都一五一十地交给了媳妇,他花的钱都由媳妇赏赐,攒的钱媳妇藏着。要离婚了,不把钱要回来,太亏。况且,最现实,最紧迫,不办会面临麻烦的还钱一事还正压着他。老姚,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人啊。

常言说,除了割肉疼,就数拿钱疼,这话千真万确。想从媳妇手里把钱抠出来,可以说,休想。羊福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哄也哄了理也讲了,但媳妇意志如钢肉身似铁牙口咬紧宁死不屈就不拿钱。找吧,一人藏下十人寻,找是找不见的,把个羊福弄得无可奈何,只好自我解嘲,说媳妇,没看出来,你比江姐还难对付。

拿不到钱,羊福说,不给钱,我带走孩子,我的种子,总不能跟你带走,就叫孩子跟他走。孩子后撤着不跟他,他就许诺给孩子买糖买麻花,孩子高兴了,才跟羊福走。

到了锅炉房,休息处只有一张床,他就对当班的工友说,今晚我替你了,白替,不用你再替我,你回吧。工友喜上眉梢,欢跳着走了。

孩子初到锅炉房,看着什么也新奇,同时又透出胆怯,小心翼翼地摸摸管道、动动阀门。羊福打开炉门添煤时,他拍手惊呼烈火的壮观,又往后躲着眼中闪出畏惧。他已忘了让老爸买糖,在兴奋伴着紧张的心情中玩了一会儿后,被羊福哄到床上拍睡。

孩子睡了,炉火压上煤好大一会儿不用添了,羊福躺上床休息一下,想想心事,这天,他心乱如麻,需要理理头绪。

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想清楚,也没理顺,却突然间觉得下身骚动难忍,他咬咬牙咽咽唾沫,想克制淡化一下,谁知不仅不管用,反有些火上浇油,愈加蓬勃起来。他才想,已经好几天没跟媳妇那个了,现在,跟媳妇要离婚,想那个已没条件,解决问题变得困难起来,可是,看当前的情势,火烹油煎的,似乎非解决不可。

他想到了小姐,这是个解决问题的途径,可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怎么去,合适不合适,那里到底是温柔之乡还是坑人陷阱,茫然的很。他只是听人炫耀时说过跟小姐打一回炮得二、三十元,他摸摸口袋,还好,够三十元,能打回炮。

那么,就去?但此路陌生,他心情忐忑。那么,不去?可下身造反,由他不得。他便愤愤地想到媳妇被奸,想到离婚,他要去找小姐,纯属逼上梁山,就下了决心。

现在这时代,城里有小姐活动的街道很多,羊福早就见过单位背后的街道就有小姐活动。谁只要随便进一家美发屋或洗头屋或洗足屋,就能找到小姐。甚至有的小姐倚门而待挥手揽客。到了夜间,灯光明明暗暗遮遮掩掩,男男女女身影幢幢,看来交易繁忙。

羊福一个老实农民,路过这种街道,总觉得情景张扬惊心动魄,与他这囊中空空,又自惭形秽的种地佬格格不入。他往往是低着头,捂住伻伻跳的胸口,像逃避追捕似地匆匆走过。

这回,情势所迫,观念骤变,他无所顾忌了,就像输极了的赌徒一样,我是赌徒我怕谁。他看一下熟睡的孩子后,轻轻地下了床。

转眼间,羊福来到了单位后边的街道。他壮壮胆子,直直腰,抬起头,俩眼沿街来回瞅着,物色着猎物。

很快,他果断地推开一间洗头屋的门走了进去。屋里沙发上坐着几个小姐,可她们对他视而不见,没一人主动答话。他首次登门,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竟呆呆地立在了当地,闹得进退维谷,窘极了。大冷的天,身上竟出了汗。这时,里间一个男人挑帘出来,把他领到门口,附耳低言,想玩玩?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男人又打量他一下,轻轻地撇下嘴,但态度还算友好地说,这位老哥,你这形象。。。。。。,小姐都不愿陪你。羊福低头看看自己,——煤灰染黑的衣裤,张着口分不清颜色的鞋子,再有可以想象的黑脸和乍着的头发,确实与明艳的小姐反差太大,不由脸上现出赧色。这时,小姐们不知因何爆发出哄笑声,羊福扭头便落荒而逃。

出师未捷,首战败北,极大地挫伤了羊福的自信,看来,此处真不是穷劳工的乐园,他几乎想就此罢兵。可是,上身同意下身不同意,屁股决定着脑袋,使他欲罢不能。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走进一家洗足屋。

这回情形与上回迥然不同,见有人进来,里头灯暗处站起一个小姐,连来意都不问,便说,一回一百,说罢,将手指向里屋。羊福听了,没敢吭声,只是悄悄地按了一下口袋,连小姐的脸也没敢细看,汕汕地动了几下嘴皮退了出来。

羊福想,听人说不是二、三十块钱吗,怎么张口就一百呢。他回想一下,好像人家说过年龄大小什么的,当时他不往这上头动心思,就不在意,可能年纪大点的价钱比较低。

他就找年纪大点的。好在店铺都是玻璃门窗,里头小姐的情况大致能看请。他就在一家洗发屋前看到了年纪大点的小姐。他进门试探着问一位小姐,那个,要是那个多少钱?小姐说,五十。羊福心中暗喜,一下子比那边少了一半,看来找年纪大点的是能便宜,他就说,三十行不行?小姐说,不行。羊福说,我听人说有三十能行的。小姐说,有三十能行的,你找三十能行的,这里没有。羊福说,不兴搞搞价?小姐不耐烦了,搞什么价,这不是搞价的时候,你玩不起走开,别挡我生意。正说着,有人走来,小姐上前招呼,俩人一碰头,便朝里间走去,把羊福晾在了门口。

羊福屡战屡败,来时的一点勇气泻泄殆尽。上身的崩溃,导致了下身的疲软,兴趣和欲望荡然无存,他拖着绝望的双腿返回锅炉房。

家事的打击,昨晚的败兴,叫羊福精神负担沉重。白天的劳动他提不起劲,炉子烧得火苗飘忽萎靡不振。

中午开始,西北风刮得越加大起来,气温持续下降。单位后勤处接到家属楼好几个电话,诉苦暖气不暖,指斥后勤处是干什么吃的。后勤主任厉声地批评了专管锅炉房工作的管理员,管理员一脸怒气的跑去了锅炉房。

当管理员迎着寒风,弯腰弓背,抱头鼠窜似的撞进锅炉房时,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个小孩在房内乱跑乱串扒上趴下。他立马火了,吼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敢在锅炉房耍疯!羊福赶紧答应是他的孩子。知道是他的孩子,管理员也没有减少火气,说,你的孩子也不能带到锅炉房来玩。这是工作场所,边看孩子边烧火行吗!你看你这火烧得,啊啊!楼里的人都快冻得跳舞了!你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早说话,锅炉房不是你看孩子休养的地方。

不等羊福张嘴,管理员下令,把火加大,把孩子送走!羊福说,还没到交班时间,我走不开。管理员松松口,交班后带走,以后再见你带孩子上班,你立马给我和尚卷铺盖,离庙。

天黑后,工友来了,羊福一言不发地交了班,领着孩子回家。到家后,媳妇正在床上坐着,长长的头发柔和地分搭前胸后背,面庞隐隐绰绰。不知怎么,羊福一下子便变了个人,疯狂地抱住媳妇就往床上按。

媳妇挣扎着问,干什么,你干什么?

羊福说,干什么,你还不知要干什么。

孩子,孩子看着呢。

孩子懂什么,我把灯拉熄。

屋小,叫外人听见。

别人还不怕听见,光明正大的两口子还怕人听见。

离婚,你不要离婚吗?

谁说的。

你。

我没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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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燎原百击点评:

现实是残酷的
生活中太多的无奈
前后反差
男人的悲哀啊
小说心理描写细腻,读来令人深思,欣赏。

文章评论共[3]个
燎原百击-评论

问好朋友,期待您的首发作品。at:2008年02月16日 上午11:28

山野文選-评论

想离婚就离,多好
  【新太 回复】:农民实在没有离婚的资本啊! [2008-2-16 21:35:26]at:2008年02月16日 中午12:28

闻文-评论

拜读了!问好作者!
  【新太 回复】:谢谢! [2008-2-16 21:36:14]at:2008年02月16日 中午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