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是一位地道的山民的儿子,打他生下来之日起,命运之神就把他与高山、贫困和寒冷紧紧地拴在一起,整整拴了十七年。绝对是由于难以长期忍受这种恶劣生存条件的煎熬的因素,所以他在勒紧裤带,喝着苞谷糊粥的同时,从小就立志勤奋学习,期盼有朝一日考上大学,走出这鬼不生蛋的地方,到外边混出名堂后再回来改变这里的落后状况。
十七岁那年的九月,他的生命历程第一次出现了光辉灿烂的亮点。一天,鸿雁传书,他收到了西安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当时高兴极了,他把录取通知书捧给父母看,捧给乡邻看,捧给同学看,捧给亲戚看。他说西安交通大学,是全国的名牌学府,是世界的知名大学。他拿着这张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步行百余里,该告诉的都告诉了,一转就是一个星期。
当他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张录取通知书折身回到父母面前的时候,父亲叭着旱烟袋,母亲做着针线活。沉闷的气氛,使他敏感地意识到父母此时有着难言的心事,他问父亲,父亲沉默不语,他问母亲,母亲掉着眼泪。他真是弄不清他考上大学之后父母怎么会这个样子。他只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儿,你坐下来。”饱经风霜的母亲终于开了口。他随即坐在了母亲的身旁。
父亲说:“娃子,你这回考上大学,需要五万多元的学费。”
“整个家当还不值一万元,就算把房子卖了,再搭上我和你爹这两条老命摸爬滚打十年八年也无法供应你读书。”母亲叹气地接着说。
安子说:“如果我不上大学,再过20年日子也好不起来”,他想说服父母,尽量地让他去读书。
“算了,娃子,过几天我去找镇里,争取叫你今年去当兵”。
“那我的大学通知书怎么办?”安子还是很想去上大学。
“这算我和你爹欠你的债,听话,娃子,就这样弄。”母亲赔着不是地劝导说。
“我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叫我咋办我就咋办。”安子通情达理的回敬父母之后,含着眼泪走进了那间属于他贴满旧挂历了的五彩缤纷纸世界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安子爹来到镇里,找到领导提出了他那无奈的请求。
领导当即表态:只要身体合格,政审过关,一定优先考虑。并说当兵前能考上大学,当兵后绝对能考上军校。
安子爹顿时茅塞顿开,立马回去把这一切完整地告诉了安子。
安子听了,“如果这次上不了学又考不上兵,我只好听凭命运摆布了。假若身体合格,能去当兵的话,我一定在部队用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来报答你们和镇里领导。”他郑重其事地在父母面前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那年冬,安子顺利通过体检和政审,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临走时,乡亲们举目相送,憨厚老实的父母一再叮嘱安子,意思是叫他不要忘了“冬天的承诺”……。
时间一晃便是2002年九月,那天已近夕阳西下,安子的爹妈顾不上吃中饭仍在地里收着苞谷棒。
邮递员叫他们:“快来取信,是安子寄来的挂号信。”
他们赶紧当着邮递员的面把信打开:“亲爱的父母,告诉你们一个特大的消息,经过首长的教育和战友们的帮助,我于前不久考入军校,正式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军医大学录取,读书期间,学费和生活费全免,每月另外补180元钱。儿子终于实现了上大学的夙愿,请转告地方党委政府,我决心献身于国防建设事业,忠心报效我们的祖国。特此报喜。儿子:安子”。
看罢来信,安子爹犹如进入梦境一般,迷惑不解地望着邮递员:“这是真家伙吗?”
邮递员“狠狠”地在安子爹的背上“锤”了一拳,“你这个老家伙,真昏,你赚了国家六、七万块钱,知道吧?!”
安子爹这时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而且是满脸微笑地说:“狗日的这娃子说话还算话……”
迎河子 2002年12月2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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