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花的情人节

“大朋友，快过情人节了，你送我什么礼物呀？”妻子用调皮娇气的语调问，眼睛里含着期待，乖乖的，傻傻的，像是可爱的孩子渴望大人的奖赏一样，想得到一串幸福的答案。

我用很平静的眼光瞟了她一眼，没有作答，只是单臂伸向并肩走路的妻子，紧紧楼了一下妻子的腰，迟迟一笑。妻子脸上却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继续往前赶路。　

突然，不知怎的，楼过妻子的那只胳膊感觉有点沉重，那一刻，心里的幸福劲仿佛让冬天的寒风刮到九霄云外被冻结，低头不语，眼睛在大道边人行道上胡乱的张望，不敢抬头看妻子。妻子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故作开玩笑“：你在地上找钱哪”。我才懵懵懂懂缓过神来，却无言以对。　

“情人节”，多么芬芳、浪漫、甜蜜、温馨的日子，多少男男女女孜孜以求的时刻，什么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一生一世…　…，都在这一刻停止呼吸，瞬间的能量足以把整个宇宙融化。我有过，也憧憬那绚丽的光环。人总得学着慢慢长大，不能滞留在那虚拟飘妙的真空里。回望已经走过的那些岁月，就像孩子的影子从记忆里被抽离，渐渐长大，渐渐懂事，渐渐学会何为生活，如何生活。也渐渐明白爱与责任是甜蜜与痛苦的中和体，它们恰似孪生兄妹，相互依存，缺一不可，而生活正是它们的母体。生活的自身就是一张完整的拼图，没有统一的色彩，没有统一的格调，没有统一的结构，在时空里穿梭，让我们在追忆时，生活已被不安分的它们勾勒出纵横在时间之间那一道道一条条的沟痕。现在，我的生活记忆拼图已被蹂躏成了一片片分落的碎片，每一片都记述着昨天。　

“情人节”到了，玫瑰花闪亮登场，看大道边上，这里一堆，那里一滩，粉色的、鲜红的…　…花样品种真是眩人耳目，与鲜花陪衬的大姑娘、小伙子穿的那个端庄艳丽。我是已婚之人，看在眼里，热在心底，假如再回到从前，假如我有很多钱，我一定把所有的花都买下，编织一个世界最大最大的花环，献给自己心爱的人，让他人羡慕死！这种幻觉瞬间消失，我匆匆走过那卖鲜花的滩位，没敢停留，怕被别人看穿虚伪的内心世界，怕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鄙视那渺小的自尊。我紧张，我恐慌，我逃跑…　…　因为我没钱。　

我生长在农村，家里靠种地谋生，生活拮据。好在我走出了那“一亩三分地”，再也不像父辈们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老家人看来，我是走鸿运，享福了。悄然回首，在烟台度过的这段艰辛的日子——工作、买房、娶妻、生活…　…就像透过七彩的五味瓶看人生，那些美丽着幸福的时光，那些感伤着伤痛的忧伤，那些藏匿在委屈海绵里的泪水，那些埋藏在心底深沟里的希望和彷徨，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风儿渐渐远航，附着在积木上，一一叠落起来，在脑海里、心里、记忆里，甚至每个落下的文字里都包裹着它们挥之不去的影子。这时我才发觉，原来我是如此担惊受怕着－－怕穷。所以，我一直继承着祖辈们留下来的美德——辛勤耕耘，勤俭持家。　

坐在下班的公交车上，望着那些手拿鲜花身着漂亮服饰的青年们，我深深将头埋在衣领里，那一刻我失去了方向感，身体重重依在座椅上，内心焦躁，精神空虚，像是空气中飘浮不定找不到一点依托的尘埃，随车载着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慢慢前行。　

到家门口了，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绪，掏出房门钥匙，厨房里的灯亮着，知道妻子在厨房忙活，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喊了一声：“小朋友——”。　

“回来了，大朋友”。妻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过来迎接，我却很斯文的把鞋子拖下，再换上拖鞋，正想找一个话题…　…

“大朋友，今天是什么节日？”妻子故作试探。

“今天什么节日？没什么节日呀”，我也将糊涂就糊涂。　

“大朋友，今天是情人节，你送给俺什么礼物呀”，妻子拉着我的一只胳膊左右不停的摇，无奈，只有纵容妻子任性的撒娇…　…　

“是吗，我怎么给忘了，你看我这脑瓜，好了，你想要什么，明天我加倍给你补回来，好吧，”我装作突然记起。　

“大朋友，你是装的，你一点也不关心俺，哼…　…再也不理你了…　…”妻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嘟哝着嘴，两眼发直，脸上乌云密布，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我一脸窘态，呆呆的站在一旁，像是犯了错误罚站的学生找不到一块适合自己的容身之处。渐渐房子归为一种静止状态，可我越发不知该如何收拾这个残局。我焦虑，我困惑。　

今天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本应该好好庆贺一下，妻子自从嫁给我，就跟着过苦日子，却毫无怨言。况且，妻子已有身孕，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医生也说过，孕妇要调节好心情，有利于胎儿生长发育。可我…　···真后悔自己的愚蠢，心中的闷火像是火山喷发出的岩浆，炽热、愧疚，将我团团围住，我陷入沉思之中…　…　

“大朋友，你怎么了，还在生气哪？”不知过了多久，妻子走过来抱着我的胳膊，“大朋友，不要东西了还不行吗，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为给俺和孩子添加营养，你连上班坐车、吃饭能省的钱都省下来，俺懂你的心思，刚才和你开玩笑哪，别当真…　…”　

我被融化了。　

此一刻，妻子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个个弯刀在我心底深深划过；

此一刻，妻子温存的言语安抚着我那冰冷的身躯，仿佛是一种别样久违的母爱，在全身所有血红蛋白的承载下，迅速穿过酸痛的心肺，历经弯弯曲曲十八盘，直冲泪泉。瞬间，两腮已是瀑布飞溅；　

此一刻，大朋友拥着小朋友，挥舞着手臂告别那没有鲜花的“情人节”，坠入缤纷的二人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