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

一群飞鸟向南，路过秋天

反复陈述的麦地，青了；

月光笼罩村庄，村庄安静；

月亮如碗，悬于星空。

村庄的孤独。夜中

风声变得真实，静静地路过。

村庄一贯缄默。秋的后面

渗透在麦地中，远走的青年

怀念村庄。傍晚的炊烟

飘过荒坟，掩盖深秋。

远方的抒情，难以启齿。

多少人一无所有。面对村庄

静静的村庄，无力抗拒

一重又一重霜降，在深秋

麦子发芽。幸运不远。

路过候鸟。在秋的后面

异乡人遥望村庄

村庄外，光秃秃的白杨林。

神秘的村庄。给与粮食

水，记忆；给与信仰

给与痛苦的村庄，遥远。

寂寞。泪水。婚姻。遗嘱。

给与理由的村庄。陌生，

残破，腐朽的村庄。遥远

孤独的村庄，安静。

春。夏。秋。冬。路过。

村庄沉默，浮在麦地上。

村庄

（消逝的河流）

我将制造一个悲剧，从一个秋天开始

亲眼目睹坟地里一个又一个新亮的墓碑

在被告知古老的关于麦地的传奇之后

我不得不忍受青砖瓦房的颓废和衰老

传记的遗址与青年男女的家信

由村庄溯流而上，水的变质

淹没了河流的方向

万人都准备将此遗忘

党员或是富人。土坯墙上干枯的藤蔓

在夕阳的影子中，拉二胡的瞎子——

教科书上所称的民间艺术家

依旧蹒跚，连声的狗叫，守卫村庄

时间在老农民的烟灰中被否定

木柴和水同时漂流，黄土越来越黄

子夜的星辰藏的如地下水位一样深

从一个秋天开始，我将为村庄立传

以河流的高程作为基点，丈量——

麦地有多远，炊烟有多高，摩托车尾气有多浓

我最初的抒情，止于秋天

安静犹如死尸心脏的村庄，生满

铁锈的村庄，已无牛羊晚归。

止于河流的语言。最初的诗意已消逝。

无人记得起曾有人在除夕唱的老豫剧。

（电影放映布上的灰尘压断了老土地庙的大梁，

彻底结束了村庄关于破除“四旧”的工作。）

最初的抒情，止于一次严重的干旱。

从一个悲剧开始，河流消逝

语言和道德一起消逝，抒情消逝

最后一位诗人自杀于秋天。

村庄的一贯缄默，形成了一条漫漫的河流

从一个秋天开始，我不得不远离村庄

追随河流的脚印寻找诗歌

最后的抒情将止于村庄，止于秋天

止于播种机后面的麦种

止于大表哥婚礼上的摄像机

止于干枯的河床上新架起的钢筋混凝土桥

止于一场官司。

（有关物权法的书成了春节的热销礼品）

我坚持为村庄立传，但无人问津

我所从事的事业，在我出生时已结束。

村庄(身份)

俯视或者遁逃，黑色披风下游荡的魂灵

夜的舞蹈。夜之舞步断断续续，于历史中

平原上的麦子直立，平原绿了又绿

不明身份的村庄，依旧身份不明

我瞭望的眼神，在田野的冬季搜寻废墟

平原上的麦子不需要证据，即使铁轨路过

方向也依旧不明。

异乡人或者异教徒，偷走麦芒，刺入心脏

作为村庄的标志，穿过平原

这是北方的平原，一望无际，夜与光之下来去的

依旧是身份不明的兽与飞鸟，即将绝迹

河水流干。我同蝙蝠躲入太阳的影子

回忆历史，默默忍耐，等待加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