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诺言

谁人楼望菩提林，

远岫无声暗出云。

遥望凤凰山下水，

心中明月照无尘。

——听涛石

一

雾都的温润，为你们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当你们从海外归来，尤其是c君已如朦胧诗一

般难以解读。卸职中央电视台，成立文化有限公司，创办私立学校……一连串的大动作，搞得人晕头转向，就像孙悟空从天空中回来，偷食了仙桃，吞食了仙丹，已不知有多大的能量。

你曾经的玉工，成仙得道了，而你听涛石，可曾听到即将来临的海啸？可曾意识到大福大贵之后，可能泰极否来！

也许是王府井大街的繁华牵坠了你前进的脚步，也许是颐园湖的风光迷醉了你明慧的双眼，你竟和c君走失了，稀里糊涂地出了围城。

接到你的救援电话，我和妻火速赶到京城，然而，情已欠费，爱已停机，感情不在服务区，很难再和c君进行良心和道德的对话，只能无功而返。

一路上，铁轨发出的铿锵声，叩击着记忆的门，有如静夜里时钟的滴哒，折磨着难眠人的思绪，一幕幕往事从心的底片上翻出再清洗。

寒冷的冬天，你看我和妻衣薄瑟缩，把你和c君的呢子大衣送给我们，让我们去掉了很多的寒酸；妻病的日子里，我们负债累累，你又当家把巨款借给我们，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教育最疲软的时候，我去为你们打工，那是你们对我的一种变相施舍，也是你对c君提出的建议；儿子考大学了，你又让c君意思了最多的贺礼……就是现在，你已斯人独憔悴，还忘不了周济我们，为我们拿出了足够的盘缠路费。可是我们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情何以堪？只能为你默默祈祷，上帝呀，请不要“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夏雨雪”，只要留守诺言，太阳总会从生起的地方生起。情如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二

“婚姻就像一座被围困的城堡，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

钱钟书大师的这句名言，我们不知读了多少遍，但我们并未从它闪烁着真理光辉中窥见一点人生的真谛。否则就不会随随便便地冲进围城，或者稀里糊涂地走出围城。婚姻之悲剧莫过于斯。

你是诗人，对生活诗意化的追求，养成了爱情的理想化心态。就如一株雍容华贵的牡丹，只有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在温风细雨的拂润下，才会绽放自己的高贵与美丽，而世俗的冷风苦雨，会把你击打得凄凄惨惨戚戚。你更是一块红山璞玉，玲珑剔透，天生的纯洁与尊贵，但是，你只有在玉工的手中，才能得到生命的呵护和价值的生华。你经不得磕碰，更不能受玷污而成为瓦砾，否则宁为玉碎。

因此，近二十年来，你仙人般地生活在理想主义的空中楼阁之中，而与世隔绝。当你降临人间，却早已忘了怎样呼吸人间空气，你难与周围相处，难与世俗相容，若不是人世间的一线血脉相牵，怕是你早已浮游太空而去。

性格即命运。你廿年前的诗意与浪漫，赢得了一段浪漫的人生，但人生这部大书，不可能总是浪漫诗，更多的时候是世俗剧。英雄本色，戒者其谁？你只能“抱琴看鹤去，枕石待人归。听河水弹琴，观云卷云飞”了。

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春节期间，再见c君，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相对举杯，默默无言。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可谁也不愿说出。窗外不时传来爆竹的炸响，年的余味仍在空中弥散，仿佛在吟诵着“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岁月的刻刀又在自己额头上刻下了新的年轮，脸又沧桑了许多，心就又沉了许多。

“c君好像一朵花才开呢！”

此情此景，我竟说出这句话。

c君赧然，这是他不好说话时常有的表情。

不知这赧然中，是否蕴含着对在水一方的听涛石的愧意。

c君驾车返京了，可是陪他而行的可否还是曾经的妻儿？

四

我无法想象今年春节，你是如何度过的，甚至连个新春祝福的短信都未敢发出，怕加重你的痛苦。

元宵节的前两天，收到你的短信—

“在一个城市走过再走回，人海里谁识得？记忆如阳光一样漫散开来，透过肯德基的玻璃窗，在街上来回移动着，心如白云在蔚蓝的天空飘着，何处是我停驻的地方呢？一如夏花只能在自己的季节开放，最爱家的心啊却没有自己的季节没有家，生命若花朵一瓣瓣凋零着，那花瓣划破空气的音乐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才知道你回到辽西小城，便邀你来我家，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你却说“今非昔比。”没有见面一叙。但愿不是爱屋及乌的反面吧！

回也匆匆去也匆匆，你匆匆返京。

我假充顿悟似的给你发了短信：“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你马上回了短信：谁人楼望菩提林，

远岫无声暗出云。

遥望凤凰山下水，

心中明月照无尘。

看了一会，想了一会，心里便有了些许的淡然。

海不扬波，在水无声，一切归于宁静。

（待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