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单身老农

黄昏斜入僵冷的石巷

暮色的苍凉，随着风吹进

浑浊的眼瞳

我想：眺向远方的神情里

一定还跳动，回头的犹豫不安

在痛苦之上沉思

劣质的烟圈　扭扭曲曲

向上升腾的叹息　落寞而忧虑

挥一挥手　却把它们眼眶

呛出枯萎发泪花

咳嗽　却还是未曾更改的固执

不肯承接年代的更迭和残酷

单调踱步　原本可以轻松一些

想喝一杯老酒那样　简单惬意

却偏比日起日落还要忧心忡忡：

年关的霜怎么还没融化

那些要到春天才长出的希望会不会夭亡

可是　现实的变故　以不是他所能理解

1996·4·19·

61·在这里

在这里　日起日落

永远都那样简单地重复着

没有人为此有太多伤感

像黑土一样朴实无华的人们

依旧痴想：以最原始的脚步卖出奇迹

困惑　一袋旱烟就可以消除

一坛浊酒之后　便又可以高声歌唱

在这里没有俗气的争吵

天大的事　也大不过

青菜萝卜的一日三餐

明天在幻美再充满诱惑

他们说：都要先把今天跨过

没有过不去的山梁　在这里

生活就是可以这么古板

像黄历上的次序　不需改动

从不怀疑汗水的价值

更不愿沉迷在浮华的虚伪

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在这里　这就是对土地的忠诚

知道舒坦地卧成一捧黑土

1996·4·19·

62·困惑

向上攀爬的水田　高到

不可翻越的苍茫之巅

他　不动声色的守望——

一种渗入骨头的忠诚

不要滋生没了耐性的不安份

不要像为爱出逃的寡妇

去抗争不可原谅的不贞不节

不能把根从土层里拔出

不要以为远离这山峰

世界就是精彩的

逃遁　那是不可绕恕的不忠不孝

可是　告别愚昧是不是罪过

去寻找失却的辉光是不是错误

向上攀爬的水田　高到

不可翻越的苍茫之巅

1996·4·19·

63·游走于我曾憎恨的街市

笑里总暗藏另一种异样的笑

像是招摇虚情假意的真诚

账本看了又看的　这小店的老板

你可不要表露欲买的表情

那样　会逃不开他的盛情

好了　该给我该给的钱了吧

迈出这坎现实的门

惊觉钞票又已贬值　不忍思考

如同门外的艳装女郎

你永远不知　她会带给夜以何种惊诧

鄙夷的目光分明刻着　媚惑的轻佻

让你高傲的头颅

随时会为不朽的到来　仓惶叩拜

何必要掩饰内心的阴暗

在阳光下　向流汗的人们致敬

他们有妻儿的等待　是多么幸福

那亲切的眼睛总会带来欢乐

使你忘掉脚手架上　生活的眩晕

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

在不很干净的暮晚空气里

我不知为何　想起了故乡

而且　在高分贝的声响里

分明还听见　母亲的叮咛——

离开这里　是某一天的必然

因为我憎恨

留下　只为一枕衣锦还乡而已

1996·4·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