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马部长”传奇《上》伏虎山人

发表于-2008年02月29日 中午12:54评论-0条

引子

“马部长”是我堂嫂的浑名。

我堂嫂姓马,名叫马荃香。不过,村里人很少喊她的名子,都叫她“马部长”。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你若在村里问到马荃香,保管人人摆头说不知道。但你若提到“马部长”,全村伢儿老小,几乎都能给你讲一两段关于她的故事。说起“马部长”这名讳,还是那年在大跃进中,堂嫂她自个儿封的哩。

那是公元一九五八年。那年月,人们都像发了疯、着了魔似的,一心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早一天过上“耕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天天穿绸缎,餐餐吃鱼肉”的幸福生活。为了加快建设步伐,新成立的人民公社鼓动社员“活着干、死了算,加班加点连轴转”,发誓赌咒要放个亩产万斤粮的高产卫星。弄得一些小夫妻想亲热一回都没功夫哩。

这天晚上,上弦月业已落土,满天星光,也被乍起的夜风拂拭得渐渐地朦胧起来。然而,连续加班近半个月的社员们,还在修渠工地继续奋战着。虽然一个个早已疲惫不堪,可他们都还没有听到收工的号令。 

那两天,堂嫂恰逢身上来了,白天又打着赤膊跑了一天土,累得实在不行。干着干着,她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不禁放慢了跑土的脚步。哪晓得脚下一慢,先头的热汗经夜风一吹,身上立马直哆嗦,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难得挪动了。她又咬了咬牙关强打起精神,重新加快了脚步。谁知不一会儿,瞌睡又上来了,哈欠连天,口水直流,上眼皮同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她矇眬着双眼,昏昏沉沉地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昏黄的夜壶灯光下,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刚刚倒完一挑土,竟身不由已地倒在堤坡上,响亮地打起了呼噜。

堂嫂正睡得香甜,忽然感到身上被人重重地踢了几下。她猛地惊醒,迷矇中就听到有人朝她大声吼着:

“起来,起来,快起来——人家干得热火朝天,你怎么躲在这里睡懒觉?”

被从沉睡中踢醒的堂嫂刚想睁开眼,看看谁在踢她。一道强光迎面射来,直扎得她两眼生生地痛,想睁,却怎么也睁不开。她索性闭上眼睛,头也不抬地朝那人埋怨道:“吵么事吵?讨人嫌——别个瞌睡不得了!”说完又自顾自地睡了。

“起来,快起来——林生书记检查来了!”又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身上还又重重地挨了两脚。

被瞌睡缠绕得心烦意乱的堂嫂一下就火了。只见她猛地纠起身坐了起来,两手往大腿上一拍,迷糊着双眼,朝着迎面射来的光亮大声嚷道:

“吵鬼也吵!管他书记社长,老娘还是部长哩——瞌睡来了天王老子也不怕!你们天天逼着人打夜战,不让人家睡瞌睡——要死哟!”

然而那天晚上,堂嫂终究没能拗过林生率领的督战团,还是同村里社员一道加班到半夜鸡叫——不然,人家就要扣她个“破坏大跃进”的帽子,拉她去游行哩。

打那晚起,“马部长”的名讳就在我们村传开了

一 同腊凤的巧遇,不禁勾起我对堂嫂深切的怀念。

我堂嫂过世好多年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传奇身世、不凡遭遇,以及她生前为人处世中,许许多多的軼闻趣事,随着时光的流逝,环境的变迁,差不多让我遗忘殆尽了。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见到了失踪多年的堂嫂的小女儿腊凤。腊凤的回归使我感到,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电流闪过全身,刹那间,激活了我几近僵化的脑细胞,让有关堂嫂的这一切,陡然又重新在我的脑际中鲜活了起来。 

那是去年清明节。儿女们忙于各自的事业,没时间;老伴要照应孙儿上学,也脱不开身,退休后跟随儿女进城居住的我,只好独自一人回乡給父亲扫墓了,指望着上行下效,给儿孙辈作个重情孝亲的榜样。 

那天春光明媚,风和日丽。艳阳下,田野上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金黄;山岗上的苍松翠柏、路旁的蔬菜大棚,闪烁着富丽堂皇的银光。我满怀激情骑着单车,沿着新辟的通村柏油路,一边欣赏着这靚丽的春景,一边朝着家乡的村子缓缓而行。

突然,迎面驶来的一辆银灰色小车,在我身边猛地刹住了。我慌忙从单车上溜了下来,慍怒地闪到路边。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中年女士。这女士打扮入时,脸上还描有淡妆,看上去虽然很有些陌生,但她那颀长的身材﹑轻盈的体态﹑俊秀的面容,却又似曾相识。

我扶着单车立在路边正疑惑着,谁知那女士居然迅步扑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动情地喊道:“您是三叔吧——我在哥那儿见过您的照片,——怎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姪女腊凤呀!”

霹雳一声震得我恍恍然。我迅即推开单车,双手捧住她的头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万分惊喜地问道:“你,你,你真是腊凤?真是我姪女?”

“是呀是呀!三叔,我真是您姪女腊凤呀!”她连连点头答着,秀美的双目中溅出了晶莹的泪花。

我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高声叹道:“天哪,你到底回来了!一晃二十年了吧,你再也不是小姑娘了,叔哪敢认哪!”

“唉!”腊凤缓缓地松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掏出纸巾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悔恨地说:“只怪我当年不晓事,错走了一步,害了我爸妈,也让您老揪心了”

我见她满脸悔恨,神情很有些慽然,连忙劝慰道:“都过去这多年了,你也莫再伤心,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正说着,从轿车里伸出一个少年的头来,向着腊凤不耐烦地喊道:“妈咪,时间不早了,人家还等着哩,你能不能快点呀?”

腊凤回过头去朝那少年连连招手:“儿子,快,快下来,快下来见见你三爷爷!”

那少年听了,不情不愿地推开门下了车来到我面前,勉强地向我鞠了个躬,喊了声:“三爷爷好!”

“好,好!”我见少年英英俊俊的,眉眼酷似他妈,满心欢喜地答着又对腊凤说:“看,儿子都这大了,你在外面干得不错嘛,还开着小车……”

“还行。”腊凤接着又歉意地说,“叔,您是回去給四爹上坟的吧,今天您千万别走,就住我哥家——我有点急事要马上赶到市府去——等下午回来,我再陪您好好说说话。一定,一定——您千万别走哇,啊!”

说完,她便转身同儿子一道上了车,等我醒悟过来时,小车业已一溜烟地开走了。

望着远去的小车,我不禁感慨万分。有欣慰,也有酸楚﹑苦涩——一代新人成长了,我那远在天国的堂嫂总该瞑目了吧!

同腊凤的巧遇,不禁勾起我对她母亲——我的堂嫂深切的怀念。联想到堂嫂艰难坎坷的一身,一个为她立传的念头打心底油然而生,——不仅为了堂嫂,也为了同堂嫂一道生活在上个世纪中叶,中国农村广大的乡村妇女。 

二马荃香万般无奈之时,恰好碰到我那菩萨心肠的母亲

堂嫂是个苦人儿,她同堂哥成亲也十分蹊跷,纯粹属于偶然。当然,这主要还是我母亲的功劳。

堂哥是我大伯的儿子。大伯过世早,是那年闹红军被官府抓去杀害了的。大伯母是个聋哑人。大伯死后,她同不满十岁的儿子生活无着——二伯、三伯慑于官府的淫威,怕受牵连,不敢收留——只好领着儿子流落他乡,沿门乞讨。

我父亲当时还没成家,只身一人常年在外教书谋生。他得知大伯人亡家破后,当即辞教回家,把两个哥哥狠狠地埋怨了一顿,便冒着被官府抓去连坐的风险,把大伯母娘儿俩找了回来。父亲留在家里租了几亩田,同大伯母一块耕种。我母亲嫁过来后迫于生计,父亲又外出应聘了,却把母亲留在家同大伯母娘儿俩合伙种田。

堂哥小时出过天花,落下一张麻脸。可能是受了疾病和家庭变故的刺激,成年后他头脑很有些迟钝,性情也有些执拗。平时,他少言寡语,一杠子也压不出个屁来,成天闷头闷脑,只晓得吃直饭、做直活。路上碰到个人把他撞得一翻,他都不晓得做声。可谁要把他惹急了,他沙哑着嗓子结巴出一句话来,能把天冲翻。村里人都管他叫“哈巴”。

一天清早,我三伯挑着一担水刚要进门,正好碰到堂哥急着上茅厕。两人在大门口相互擦了一下,不料桶里溅出的水把堂哥的新鞋打湿了。他调转头就骂:“我日、日你堂、堂客!”三伯气得扁担一丢就要去打他,结果人没赶到,水也沷光了,桶也摔破了。

亏了我母亲,时时处处总是顺着堂哥的脾性,耐心地指点、引导,从不对他发火。堂哥也是谁都不服,就服我妈。婶侄俩共同生活多年,从未生过事红过脸。

堂哥长到十七八岁,我母亲就东家求西家托地张罗着,想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可凭堂哥那模样,那性份,那家境,人家姑娘一听说就连连摆头,躲得远远的,瞧都不瞧一眼。几年下来,母亲想将就都将就不来一个。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多。母亲和大伯母成天愁得心急火燎,可堂哥却像没事人样,见亮爬起身干活,天黑倒下头便睡。什么姑娘、媳妇,他似乎连想都没去想。

这年春上的一天黄昏,一家人正在堂屋吃饭。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夹杂着“梆梆梆”的木鱼声的孩子们的嬉闹声:

“瘌痢瘌,瓷瓦渣刮,刮出油来抄豆渣;和尚和,阿弥陀,和尚屋里没老婆,抱着尼姑压摞摞……”

母亲心想,天都快黑了,哪来的化缘的?她端起碗好奇地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只见禾场上几个半挫子小伙,正围着个癞头小和尚在哪里起哄哩。

那小和尚个不高,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眉目倒蛮清秀,却满脸蜡黄,毫无血色。一身僧衣灰不溜秋,又破又脏;一双麻鞋前穿后塌,趿在脚上;手里敲着个缺了口的木碗——所谓木鱼声,就是从那里传出的——整个一幅叫化子模样。尤其他那满头的黄癣,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着水光,看着就叫人生厌。

倒是我母亲菩萨心肠。她见这个可怜的小僧人被几个冲小伙,戏弄得东躲西闪泪眼汪汪,心里一阵发酸,赶紧丢下碗筷跑上前喝斥道:

“要死哟你们!戏弄出家人要遭报应的。”

冲小伙们一见我母亲,吓得一哄而散。

驱走那几个小无赖,母亲便把小和尚引到大门口,从灶屋里盛来一大碗饭菜递了过去。小和尚慌忙用木碗接了,泪也顾不得擦,谢也没道一声,就一屁股塌在门坎上,埋下头狼吞虎咽起来。

见小和尚吃得满头大汗,喉头一哽一哽的,知道他饿急了,母亲心里更难受。她一边安慰着又端来一碗水,放在小和尚身边,劝她先喝口水再慢慢吃。

小和尚吃完饭,喝完水,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门槛上,似乎不想离去。母亲见了关切地问:

“小师傅,天就黑了,今晚去哪儿打坐?”

谁知这一问,问得小和尚突然呜咽起来,眼泪刷刷地直往下掉。母亲急了,慌忙劝道:

“小师傅怎么哭了?有么难处跟我说说行么?或许我能帮帮你哩。”

小和尚哭着哭着,又突然从门槛上溜下来,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扯住母亲的裤管恳求道:

“好施主,好婶娘,求求您行行好,留我住一宿吧!我是从老远的尼姑庵里跑出来的,一直睡在野畈地,实在怕得很哪!”

母亲心里一咯噔——原来是个小尼姑!连忙俯下身搀起小尼姑说:

“小师傅起来,快起来!想借宿,好说,好说——人活在世上难免没个难处,相互帮衬着总能过去的。”

母亲留下癞头小尼姑,便去到灶屋烧了一大锅水,拿出肥皂帮她洗了头,洗了身子。又拿出自己的衣裤、鞋袜给她换了。还找出堂哥的一项毡帽给她戴上。顿时,这个癞头小尼姑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清爽多了。

母亲的善举感动得小尼姑热泪盈眶。当晚,她就向我母亲讲了她的身世。

原来小尼姑俗名马荃香,是外乡人,离我们这里有好几百里。她家穷,姊妹又多,不到十岁就被卖给人家做了童养媳。男的是个大她十好几岁的瘸子。在婆家几年,她受尽折磨吃尽苦头。就在瘸腿男人准备同她圆房的那天晚上,她偷偷撬开后窗逃出了婆家,去到离家百里外的尼姑庵出了家。谁知到尼姑庵后又祸从天降——剃度时不幸染上头癣,落下一头瘌痢。从此,庵里尼众嫌弃她厌恶她,吃饭、睡觉都不愿同她在一起,还经常打骂她。重活、脏活,师傅总是指派她去做,却又不给她治头癣。她实在受不了,一气之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往柴房里放了把火,又从尼姑庵逃了出来。

马荃香逃出尼庵后,四处云游了一、两个月。由于满头瘌痢,又衣冠不整,走到哪里都遭人白眼,很难化到斋饭,一饿一、两天。实在饿急了,就偷偷溜到人家地里拔个萝卜、挖块红苕充充饥,才勉强活了下来。怕暴露女儿身,遭地痞流氓的侮辱,她夜晚多半露宿在野畈地或避静处,真是受尽千般苦万重罪啊!

这天她云游到我们村,又受到一群小无赖的溪落、戏弄。

在马荃香万般无奈之时,恰好碰到我那菩萨心肠的母亲,不仅给她解了围,让她饱餐了一顿,还答应她借宿,又烧水给她洗头、洗澡,给她衣服换。这怎么不让马荃香感激涕零呢?万分感激之下,她才把一肚子苦水向我母亲吐了出来。

听完小尼姑的倾诉,母亲也辛酸得陪着流了不少泪。她噙着泪对马荃香说:

“小师傅,你年轻轻的,又是个姑娘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唉——”马荃香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答道:“婶娘啊,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谁愿意收留我这个瘌头尼姑呀——活一天算一天唄。”

母亲凄楚地低下头,擦着眼泪想了想,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了。她连忙抬起头,试探着对马荃香说:

“小师傅,如果有人情愿收留你,还帮你治头癣,你能还俗给她当媳妇吗?”

“世上哪有那好的事呀,婶娘?”马荃香摇着头答道,“真有像您说的好心人,我跟他当牛做马都行。再说,我出家当尼姑也是一时之气不得已——要不是逼急了,谁愿受这种罪呀!”

母亲听了心里一喜,赶紧说道:

“小师傅实话跟你说,如果你答应还俗我就愿意收留你——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母亲起身给马荃香倒了杯水,才又接着说:

“我有个侄儿——就是刚才一块儿吃饭的那小伙,你大概也看到了。不瞒你说,年纪是大了点——虚岁二十三,脸上也不很光鲜,还有个哑巴妈。不过人倒蛮老实,又勤快,是个做家的料。如果你不嫌他那张脸,就留下来同他一块儿过吧。”

母亲把话一挑明,马荃香立马站起身,一下跪在母亲跟前,脸上闪着欣喜的泪光,连连点头道:

“我愿意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婶娘,我晓得您是个好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只要大哥不嫌我,我一定跟他好好过!”

母亲见马荃香一口应允了,喜得连忙将她搀起来一把搂在怀里:

“别这样,快别这样——姑娘,你答应留下跟我侄儿过,往后我们就是娘儿俩,可不兴跪!”

马荃香靠在母亲怀里红着脸羞涩地笑了。

忽然,她又一下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只见她跑进灶屋,将刚才换下的僧衣僧鞋,一把塞进灶里烧了。

母亲也当即打着手式比划着,把马荃香答应留下来当儿媳的事,告诉了一直坐在一旁纺棉花的大伯母。大伯母立马高兴得伸着大拇指“啊、啊”直乐,又连忙起身趔趄着走进房——她要把喜讯赶紧传给儿子。

三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急猴猴地扒光了身上的衣裤

起初,听说我母亲要给他娶个瘌头尼姑当媳妇,堂哥似乎很不乐意。马荃香来到我们家住了一、两个月,他竟然没同人家搭一声腔,依旧跟往常样,白天埋头干活,晚上倒头便睡,好像这女子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村里人逗他撩他,揶揄他要娶个光光头媳妇,他也不吱声,只管吃他的饭干他的活。直到我母亲为马荃香治好了头癣,让她长出了满头乌黑的发茬,又在我父母的操持下,两人拜了堂入了洞房,马荃香成了我的堂嫂,他还是无动于衷。人家来贺喜,他也不搭理。弄得准备闹洞房的乡亲们都大没趣,坐了不一会儿,一个个就起身走了。我母亲当时那个急呀,真恨不能一刀把他的心剜出来,看看到底是么样长的。

倒是堂嫂稳得住。她不愠不火,不卑不亢。贺客来了,她同我父母一道笑脸相迎,端茶递烟;客人要走,她连连道歉,客气相送,很是得体。 

待贺客全都走后夜已深了。她收拾好茶具、烟具,安顿公婆睡下,又向我父母道过晚安,便从容不迫地进了新房。

堂嫂来到新房关上门窗,也不理睬堂哥,也不灭灯,就自顾自地脱光了身子,赤条条地仰面往床上一躺,连被子也没盖。

堂嫂这下子到底把我堂哥给震撼了!

试想,我堂哥虽然头脑有些迟钝,性情也有些执拗,但终究不是个傻子,也必竟是个二十多岁、青春勃发的五尺男儿。眼见着一个充满青春活力,又性感十足的妙龄女子仰面朝天,赤条条地横陈在他的面前,他稳得住吗?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当正在新房发呆,不知今晚往哪儿睡,也不知如何渡过这一夜的堂哥,一眼瞅见床上堂嫂那白花花、鲜嫩嫩的胴体,禁不住浑身一激灵。顿时,他心中“怦怦”直跳,喉头“吁吁”直喘,口舌生津发燥,脸也红了,头也大了,脖颈也粗了,两眼火辣辣的……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只见他迅即立起身,急猴猴地扒光了身上的衣裤,就猛地朝堂嫂那白生生、鲜嫩嫩的胴体扑了上去……

打那以后,堂哥跟堂嫂如胶似漆地粘住了。两人出出进进,总是脚跟脚、手跟手,形影不离。

打那以后,堂哥再也不一天到黑闷着个脸了,时常面带笑容,走路有精神,干活更下勤,对我母亲也更尊重了。

打那以后,堂哥渐渐变得话也多了起来,性情也随和起来,对人对事也不再那么迟钝、那么执拗了。

就在成亲的第二天,村里有人跟他开玩笑,故意问他:

“哈巴,昨夜跟你媳妇日了么?”

开始,他红着脸硬是不搭腔,只是眯着眼,望着人家“嘻嘻”地傻笑。后来人家问得急了,他才忍不住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沙哑着嗓子答道:“嘻嘻,日、日了。”“快活么?”“嘻嘻,快、快活。”

人家忍住笑,又问:“谁先拢的身?”“嘻嘻,是,是我——不,是,是她,她勾、勾的我。”

“撒谎!”人家装作不相信,“你一张麻脸,你媳妇不嫌才怪哩。”

他似乎更得意了,赶紧争辩道:“人、人家才、才不哩!人家说、说我麻得好、好看,一、一颗麻、麻子一、一朵花。”

“哈哈……”一句话,逗得周围的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四 堂嫂竟然在战火硝烟弥漫的荒山野岺生了个儿子

腊凤母子俩开车走后,我又骑上单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老家的村子。

村里早已旧貌换新颜了。过去矮小阴湿的老屋,如今成了鳞次栉比的新楼房,楼前楼后大都还带有一方小庭院。院中植树种花,圈养鸡鸭,呈现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新景象。我行进在水泥浇灌的村道上,眼前是村民宅院内外桃红柳绿的盎然春色;耳畔还不时传来从音响﹑电视中发出的欢声笑语,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唯独我家的老屋,却不适时宜地静静地杵在那里,相比之下显得格外丑陋。

自从我们弟兄携老母移居城关后,老屋就闲置起来了。虽然早已墙倾壁歪,周边杂草丛生,也无暇顾及。何况我家兄弟均为平常百姓,无一名人大亨,既无修缮旧居留作后人瞻仰怀念之资格,也无改建別墅以供渡假休闲之必要,只好任由它破败下去了。眼下看来,倒是很有损于社会主义新农村美好之形象。不过,随着农村人口大量涌向城市,如今在广大乡村,像我家这样闲置的老屋,甚至兴建不久的楼房,比比皆是,不足为奇,简直成了一种有碍观瞻的建筑垃圾。有关方面也该立个法治理治理了。

我在村里没碰到一个可以攀谈的闲人,便穿村而过去了玄生家。

玄生是腊凤的大哥,堂嫂的长子。这些年来,他同妻子桃子靠饲鸡养猪发展养殖业发了家,在村里也称得上一富。他家的住宅不在村里,而是建在后山养殖场。那是栋中西合璧格局新颖的三层楼房。说起来这楼房还是我那当了建筑师的儿子,专门为他設计的哩。据说仅装修一项就花了十多万。当我来到玄生家那座花园别墅式的住宅楼时,他们夫妻俩早已等候在楼前。

玄生一见我,赶紧迎上来接过单车说:“叔,您怎么才到呀!腊凤打手机说您要回,我和桃子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老咯,腿脚不利索了!”我笑着答道。

桃子也连忙上前搀着我,边向楼里走去,边指着院内一辆双排坐客货两用车嗔道:“您老要回也不来个电话,也好让玄生开车去接您呀——这不现成的吗?”

“怎么好麻烦你们呢——玄生也不年轻了。再说骑骑车,还能活动活动筋骨哩。”

“婶娘呢?她老怎么没回?”桃子又问。

“要照料你侄上学,走不脱身呗。”我一边答着一边在他夫妻俩陪同下,登上了二楼客厅。

客厅约七、八十平米,大得差不多能开party。厅内镶木质地板,石膏板吊顶,四壁还嵌着黄杨木隔墙板。透过东墙上塑钢落地式窗射进来的和煦阳光,使整个客厅更显得金碧辉煌。

我在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夫妻俩立马为我沏茶敬烟端果盘,忙得不亦乐乎。我抽着烟品着茶举目四顾,发现客厅里的摆设比前两年又阔气了许多。大彩电、大空调、dvd、音响……一应俱全。博物架上,除多了些有关养殖的专业书籍外,又增添了不少小玩意儿。看着看着,我禁不住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叹道:

“玄生哪,想不到你这条差点就丢在了荒山野岭上的命,竟然还这么富贵。要是你妈活着住进这楼房,她该多欢哪!”

“我妈命苦,”玄生憨厚地答道,“没能等到如今这好时光唄!”

“是啊!”玄生的话使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上个世纪中叶,那个苦难的年代。

堂嫂跟堂哥成亲三年没解怀。村里人纷纷议论开了。说我堂哥成天像个闷头鸡,没点阳气,又娶了个尼姑媳妇,怕是要绝后了。我母亲和大伯母口里不说,心里也像烧窑似的——闷着火急。然而到了第四个年头,堂嫂却出乎意料地怀上了,不久还不负众望,为堂哥生了个“带把的”。只是那孩子来得惊险,差点儿要了堂嫂的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当时那世道太险恶。

我们村位于离县城不远处的山丘之中。进趟城来回用不了一个时辰。站在村头山顶上就能俯视县城全景,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当时,日本鬼子投降了,国民党却又卷土重来挑起了战火。村里人经常被夜半枪声惊醒,扶老携幼蹿着黑路往后山去躲反。

堂嫂怀上孩子也不怎么显山露水,除了有那么一段特爱吃酸辣外,照常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一天也没歇息。直到快临盆了她才打张,催着堂哥来我家告诉了我母亲。

那年我家不住在村里,为躲避战乱,母亲带着七岁的我和小妹住进了城里天主堂。父亲在天主堂平民学校任教,母亲当校工。

母亲得知侄媳妇要生产了,喜得把小妹托付给相好的工友,就带着我跟堂哥一块儿回了村。

来到堂哥家,见屋里住满了队伍,她也没在意,忙着为堂嫂做产前准备,一直忙到夜深了才躺下。

谁知母亲刚刚躺下,就听到屋外有人高声喊着:“快跑呀!国民党打来了!”紧接着枪声一片。

枪一响母亲就急了。她爬起身,见屋里住的部队都走了,赶紧催着堂哥背上刚刚惊醒的我,她同大伯母搀着堂嫂慌忙跑出后门,就着朦胧的月光,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后山躲去。沿路都是仓惶逃蹿的村民。枪声伴着人喊声、伢哭声、狗叫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

一家人好不容易跑到离村三里多的后山,才在一片丛林中躲了起来。哪晓得刚刚坐下,就听到堂嫂“哎哟”一声呻吟起来。

“怎么了,荃香?”母亲小声问道。

“我,我肚子有点疼。”

母亲连忙安慰她说:“怕是刚才走急了喝了点冷气——来,来,快趟下歇会儿就好了。”

母亲说着,叫堂哥把带在身边唯一的一床被子铺在地上,搀扶着堂嫂躺了下来。

堂嫂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小声地呻吟了。她一边呻吟一边对母亲说:

“婶,我、我肚子一阵阵,越疼越狠了。怕、怕是要、要生了。”

“哎呀!”母亲这才急了,“这黑天冷地的,又百无一有,真要动了胎气,这,这可怎么办哪!”

堂哥一旁听了,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搂着我坐在母亲身边的大伯母,似乎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见她腾出一只手,一会儿拍拍母亲的胳膊,一会儿指指堂嫂的腹部,口中不断叽叽咕咕的,显得十分惊恐。

倒是堂嫂稳得住神。在昏黄的月光下,虽然肚子疼得她满脸汗珠闪烁,反倒安慰我母亲说:

“婶娘,您、您莫急。真、真要生我就生、生唄!只是这、这孩子来得太、太不是时候了!”

说完,她两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牙齿咬得格格响。

母亲焦急地站起身,透过惨淡的月色,求助地朝四周望去。寂静的山林渺无人迹。刚才跑在前面的一伙村民这时跑散了,不知都躲到哪儿去了,想找个人帮忙把堂嫂抬回家,也不知上哪儿去找,又不好大声地喊叫。更何况靠村子的方向,枪声一阵紧似一阵,还不时腾起一片火光。就是找到人帮忙怕也回不去。看着看着,母亲不禁喟然长叹:

“唉——这世道,怎么只要人死,不让人生哪!”

母亲含着泪无可奈何地脱下外衣,搭在堂嫂头顶的树丛上,为她遮住点凌晨的寒气,这才坐下来帮堂嫂松开裤腰带,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轻声地安慰着。

此时,堂哥和大伯母更是束手无策,唯有怀着强烈的恐惧,默然无声地围坐在难中的亲人身边,用躯体为她挡挡风寒。

就这样,在茫茫的夜色里,在一片荒山丛林中,在不远处的枪林弹雨、炮火硝烟的威逼下,几个无助的妇孺病残,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静静地围坐在一起,黙黙地等待着一个无知的、可怜的小生命,不适时宜的降生。是祸,是福,他们全然不知。

我躺在大伯母的怀中,开始还懵懵懂懂、惊恐莫明地看着堂嫂低声地呻吟着,吁吁地喘息着。不一会儿,眼皮子使劲地打起架来。又过了一会儿,眼睛再也睁不开了,我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一阵婴儿的呐喊声,才把我从梦中惊醒。此时天已拂晓。

我慌忙睁开双眼,透过晨曦惊喜地发现,母亲半敞着的怀抱中,多了个“哇哇”乱叫的小不点。母亲微笑着对我说:

“你荃香嫂生了!跟你样,是个带把的。”

我还发现,堂哥跟大伯母也咧着嘴,围坐在安详地睡着了的堂嫂身边,满脸欣慰。

太阳出来了!枪炮声没有了!在荒山野岺躲避了大半夜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现了身。

听到婴儿的哭声,不少村民好奇地拐了过来。当他们得知,堂嫂竟然在昨夜战火硝烟弥漫的荒山野岺中生产了,还是个儿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惊讶着,叹息着——“多玄哪!”

母亲听说村那边的战事停息了,急忙叫堂哥赶回家背来根凉床,请人帮着将堂嫂抬了回去。

当天傍晚,父亲带着小妹从城里赶回了,进门就兴奋地对母亲说:

“国民党被打跑了,县城解放了!”

当父亲得知堂嫂昨夜在野外生产后,也吃了一惊。他当即就给我那侄儿起个名字——“玄生”。

那时,由于家里穷,玄生出世三朝满月都没做,只是父亲买回点肉全家吃了一顿,以示庆贺。

解放后,堂嫂家分得了田地、房屋,还有耕牛、农具。夫妻俩勤扒苦做加上堂嫂的精心料理,一家人的生活好比矮子上楼梯——步步往高升;倒过头吃甘蔗——一节更比一节甜。不久,堂嫂又生了对“龙凤胎”。儿子起名合生,女儿叫喜凤。有儿有女,双喜临门,一家人逾是喜得合不拢嘴。

当时我不在家,跟父亲上学去了。后来听母亲说给双胞胎洗三那天,堂嫂指派堂哥,把全村父老乡亲都请来喝了“打喜酒”,一下办了上十桌。这场面吓得我母亲背着人责怪她:

“荃香,你这么铺排,往后这日子不过了?”

堂嫂笑了笑,爽朗地答道:

“婶,您老放心,我扛得住——不就两挑谷钱吗?玄生出世没办酒席,这次我要补上。”

接着她又对母亲说:“婶,我这么做也是想给您侄长长脸,让村里人往后不小瞧他呀!”

对于堂嫂的良苦用心,我母亲不得不打心眼儿里佩服。

“三朝”过后,堂嫂还托我父亲给解放后才找到的娘家写了封报喜信,要请娘家人前来吃双胞胎外外的满月酒。她父母接到信高兴得立马要来。是她哥嫂担心路途遥远,怕二老年纪大,经不起路途辛劳,才没让来,而由她嫂子同一个姨姐做了代表。

堂嫂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雪生,如今同他妻子仙桃一块在省城工作。女儿就是腊凤了。

五 面对林生的花言巧语堂嫂毫不动心

在玄生家喝过茶抽过烟,又吃了碗桃子亲手做的热汽腾腾的鸡丝面,我便起身要去坟地。玄生连忙陪我下楼,提着香烛纸钱一块出了门。

我们家族的祖坟就在玄生家附近,出门向东拐只有一箭之遥。我的父亲伯父母及玄生的父母,都陪伴着家族的祖先长眠在那里。当我们拐过楼房后院,蹬上一片斜坡时,发现祖坟上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跪在一冢坟前虔诚地化着纸钱。玄生认出那坟是他母亲的。然而这位老者会是谁呢?我俩怀着疑问匆匆向坟地走去。近前一看,原来是三伯父的儿子,也是我的叔伯兄长﹑玄生的堂叔——林生。

我还发现,林生不仅給堂嫂敬了香化了纸,家族其他祖辈包括我父亲的坟前,也都留有他焚过纸钱的余烬,有的还燎着青烟哩。唯独他父亲的坟前倒空空如也,毫无祭奠过的痕迹。这倒让我感到十分地新奇——这个与堂嫂几乎积怨一生,对我父亲也从不讲亲情的家族的不肖子孙,居然也有天良发现的一天,向堂嫂、向我父亲、向先辈祖先赎罪来了?

堂哥成家后,我父母就让他们独立门户单过了。父亲还拿出一笔钱,为他家置办了些锅盆碗盏、农具傢什。

也亏了堂嫂。虽然有我父母不时的帮衬,一家三口靠种几亩租田,一年下来也落不了多少粮食。加上丈夫、公婆又都不是玲珑人,日子过得着实艰难。然而堂嫂却从不气馁,也从不怨天尤人。一天到黑忙出忙进忙里忙外,还总是面带微笑乐呵呵的。农忙,她一双赤脚一身泥,忙完水田忙旱地,精心料理着庄稼;闲下来或扒菜园,或跟堂哥一道上山砍柴挖药草,去集市上卖了换回几个油盐钱,贴补家用。不久,她还跟我大伯母学会了纺纱织布——别看大伯母又聋又哑,她纺的纱、织的布均匀细紧,是我们村的一绝哩。每当秋冬季节,堂嫂用平时卖柴草、药材攒下的钱买点棉花,婆媳俩就起早贪黑地纺织起来。待到冬、腊月间,不仅能基本解决一家三口常年遮体顾寒的衣物鞋帽,有时还能换回点粮食弥补口粮不足哩。

堂嫂的辛勤劳作,不仅换来一家人虽然清贫却也和美、安详的日子,她自个儿也打磨得逾见丰满﹑标致了。

结婚不到一年,堂嫂就长出了满头的青丝秀发。虽历经风雨,脸面也不显粗糙,反倒越来越白净,越来越细腻,闪着光彩,透着红润。身个儿也往高处冲了一截,出脱得动若春柳随风摇曳,静似秋荷娉婷玉立,看着就叫人眼馋。

村里人羡慕起堂哥了,说她憨人有憨福,“癞哈蟆逮了只白天鹅。”也都夸我母亲好眼力,夸我大伯母好福气。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妒心似火燎,暗地里打起了堂嫂的歪主意。

这天秋阳高照,晴空朗朗。堂哥夫妻上午料理完两亩秋田,下午结伴上山想乘天缘好多砍点柴草。两口子带着鎌刀、尖担来到后山冲,不一会儿就砍倒一大片。堂嫂见一人一担挑不完,看看天色尚早,便同堂哥商量,让他先送一担回去,自己留下来再砍一会儿还凑一担。

送走堂哥后,堂嫂又砍了一会儿,估计够两担了,就来到附近一口塘边,放下鎌刀蹲下身子捧水喝。喝过水,她看到塘水清澈,也不深,就想趁便洗个澡,去去浑身的汗气。

堂嫂站在塘埂上朝四周瞅了瞅,见山野静悄悄的阒无人迹,塘边又有几丛灌木遮挡着,便大着胆子脱去衣裤,赤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溜下了水。

堂嫂正洗得欢畅。突然,从对面山林中蹿出一个赤身luo体的人,跑到塘边跳下水就朝堂嫂这边扑来,口中还不住地叫着:

“美人儿可把我想死了,看你今天还往哪儿跑。”

堂嫂听到响动调头一看,原来是三伯家的“大相公”林生。

三伯一向嫌弃堂哥母子,为此也同我父亲不搁。那次,堂哥破口骂了他,他一气之下硬要把我堂哥母子赶出祖屋。我父母看不贯他的横强霸道,拉账扯账另搭了三间土屋,同堂哥母子从祖屋搬了出来。三伯霸占祖屋后居然发了,不仅买了十几亩水田,还请了帮工开了糟坊,成了村里数得上的殷实户。然而,他的这个独宝贝儿子林生却不爭气。

这林生二十啷当岁。颀长的身材留着小分头,生得白白净净像貌堂堂,还念过几年私塾,本该是个知书达礼的俊小伙。他却仗着家里有钱,自己又是个独宝贝被父母宠着,在家横草不拿竖草不拈,见天伙同一帮酒肉朋友去城里坐茶馆、上酒楼,吃喝嫖赌惹事生非。村里人都喊他“大相公”。

那天堂嫂化缘来到我们村,就是林生带头起的哄。他看到马荃香同我堂哥成亲后,竟出脱得天仙一般,不禁馋涎欲滴,妒火中烧。他想,自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讨不来个媳妇,凭什么那个麻怪物却捷足先登,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于是他由慕生妒,由妒生恶,对堂搜起了歹心。从此,林生时常明里暗里挑逗、勾引,千方百计想占堂嫂的便宜。虽然一次次被堂嫂的冷眼严辞弄得自讨没趣,他却依然心心念念,贼心不死。

这一天,林生去一个朋友家吃过酒回村路过后山,恰好瞅见堂嫂独自一人在山塘中洗澡。他自以为机缘来了,淫心顿起,连忙躲在山林中扒光衣裤,赤身luo体地跑到塘边跳了下去。要不是堂嫂惊觉得早,差点儿真让他逮个正着。

堂嫂见林生脱得渾身赤条条的,跳下水就向自己扑来,急忙从塘中爬起来笼上衣裤举起鎌刀,向林生大声警告道:

“林生个流氓杂种,你别过来,别过来!过来老娘一刀砍了你!”

堂嫂边说边挥舞着鎌刀,朝着刚要爬上岸的林生猛地砍去。要不是林生闪得快,真就让她给砍倒了。

林生见堂嫂发了疯似的,挥舞着鎌刀朝自己砍来,吓得慌忙一边跳下水塘,一边高喊着:

“荃香,荃香,别乱来,别乱来,你千万别乱来呀!”

林生跳下水后又站在水中涎着脸对堂嫂说:

“荃香呀,我实在是看到你这朵美艳的水仙花,插到哈巴那摊狗屎上太可惜了!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我林生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哪一点不比你那个麻怪物苕哈巴强?你怎么硬是不识好歹!”

堂嫂立在塘边,一手扠腰一手举着鎌刀指着林生骂道:

“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砍脑壳的流氓翻荪子,老娘早跟你说白了,你好,你有钱,老娘不稀罕。老娘这一生一世就跟定我那个苕哈巴麻怪物,你又奈我何?”

“哎呀荃香,你怎么这苕哇!”林生仍不死心,“你要跟了我,我让你披金戴银,穿绫罗绸缎。天天带你进城逛街上戏园下馆子。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白天黑夜打赤脚,风里雨里受煎熬呀!”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得天花乱坠老娘也不会依你的!”

面对林生的花言巧语堂嫂毫不动心。只见她又高高举起鎌刀,厉声警告林生:

“我告诉你林生,你若再想乘人之危打老娘的主意,小心老娘一刀把你那人根给除了!”

林生一听吓得慌忙双手护住下身,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恼羞成怒地骂道:

“你,你……个臊堂客,瘌妖精,真不识抬举!你走、走着瞧,不答应我往后没、没你好果子吃!”

说完他车转身,气急败坏地淌到对岸,爬起来就朝山林中飞跑而去。

看着赤身luo体的林生那仓惶逃蹿的背影,堂嫂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泪花四溅。

本文已被编辑[仅有余温]于2008-2-29 17:31:1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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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仅有余温点评:

小说在内容和情节上很不错,只是要提请作者注意的是,已经在其他网站上发表过的文字不能算作烟雨的首发文字。
所以我们真诚的期待您的烟雨更多更好的原创首发文字:)
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