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封信在我怀中存放了多年

这是一封没有寄往地址的信

我站在城市摩天大楼顶楼朝故乡回望

是在眺望时间的远逝和你隐匿的背影

模糊了故乡的轮廓

清晰了地孤单单的坟墓，没有名字

——西山一轮冰冷刺骨的夕阳

您以光的速度辗转他乡

最后深入到地球的心脏你说

那里你可抵达儿子理想的温度

企图捎去一句问候，时值您僵硬了听觉

我乘着火车以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来迎接您的声音在北方粗糙的背脊上

我发现我不是在一步一步地向您靠近

而是以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离您远去

北方的天空变幻魔测

北方的地心变化无常

您以完整的躯深入下去

出来时已无完整的灵魂了

您没有等亲——您的妻子

您也没有等我——您的儿子

您没有等妹妹——您的女儿

——来跟你最后一次话家常

选择以冰冷的躯面对我们

屋外漫天飞雪冻裂的大地正疯狂吞噬着

大路上没有您熟悉的脚印

火坑上方挂起了鼎罐火已烧旺

只等您跨进门槛温暖的一句“我回来了”

鼎罐里的水就会沸腾就会溢出香

我站在城市摩天大楼顶楼寻找您的背影

只寻到北风夹杂着雪花——

那是您被时间染上的白发么

我穿过北风穿过雪花

我穿过时间穿过记忆

终于在北方的太平间3号柜找到了您

您蜡黄的脸孔紧闭的眼睛及冰柜周遭

的液化的水汽使我几乎认不出您原来

北方的煤井下关闭了您的呼吸

也封存了您在我记忆中的形象

我带着装有您骨灰的被红绸包裹着的木匣

带着亲哭肿的双眼带着妹妹若梦的前程

从北方返回南方感觉返回时

路程短了许多时间快了许多您很轻巧

我们将您装进一口尚未来得急上漆的棺材

草草送进大地的怀抱我发现我竟没有哭

还为葬上那些您曾帮过不知多少的相亲

们喊着“走茶凉”索要帮忙钱大为光火

今天我站在城市摩天大楼顶楼

用二十一世纪最棒的手机数万次拨打给您

我要告诉你：爸爸，我终于流下了心酸的

眼泪就在你躺到地下5年后

里面提示：您的号码早已停机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我犯的一个错误——

一直以来我都在俯视着寻找

如果我改为仰视或俯大地

我是否就可以听到你的呼吸

然后你笑着用太阳的手接过信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