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故乡的大山，总能看到那些身上穿着破烂衣裳的白桦树，它们秀长挺拔的躯体在众多的树种中显得那样不同，一身素装很俏，却为什么总是破破烂烂的呢？

奶奶说：是风给扯的。

风为什么偏要扯白桦的衣裳呢？

因为白桦俏呀，你看它的衣服又滑又软。

奶奶边说边扯一条给我看。真的，白桦的衣服很薄很软，上面有不同色彩粗细不一的线条……

有些日子，我常常去帮着白桦梳妆，把它身上那些破烂的边角扯掉背回家给奶奶做引火柴，儿时的记忆很纯很纯……

随着年龄的增长，白桦带给我的却是另一种启迪。

在一个飞雪如蝶的冬季，心身疲惫的我回到故乡，踏着陷没小腿的积雪，我来到儿时嘻闹的白桦林，那些曾被我剥过皮的白桦，已长成大树，在皑皑冬雪的映衬下，白桦那素雅的躯体在群山中显得那样高贵、圣洁。此时我早已知道，白桦那身破烂的衣裳既不是风扯的，也不是月吻的，是它自己挣裂的，连同那贴着肉体的皮肤一起被生生的挣裂。它无休止地，毫无畏惧地挣裂完整的肌肤，就是为了赢得一个圆圆的年轮。虽然撕裂的肌肤上留下了层层斑驳的伤口和永难愈合的疤痕，而它仍在挣裂！那满身飘舞的裙裾似一首首倾诉着岁月的小诗，是一面面与命运抗争的旗帜。

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白桦林，这次我没有为它们梳妆，我怕触痛它们那光滑柔软的肌肤，就像怕触痛我自己的心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