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去那里你会不会在乎烟蓝

发表于-2008年03月17日 晚上7:48评论-3条

遇见段城南的时候,黎小腰的生活过的很颓废,一直很安静向上的段城南在某个倦意未醒的春天早晨经过黎小腰的座位旁,只是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被黎小腰的颓废迷惑了,这是在黎小腰来上海后,于小麦总结的。于小麦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黎小腰作孽哟,生生的把段城南拖进了自己挖的井里,终年难见阳光。于小麦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段城南这一生的美好前程都毁在了黎小腰手里。

黎小腰和段城南经历了5年柏拉图式的爱情长跑,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段城南的家人极力反对,段城南的母亲甚至跑到学校来控诉黎小腰的罪行。那段时间,黎小腰白天一身不见血的伤痕行走在铺天盖地的流言里,晚上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到几乎窒息。黎小腰没有勇气去反驳,因为黎小腰知道爱情在某些不合适的时候是世俗的禁区,若真的不小心进了这个禁区要想抽身而退,并非容易的事,除非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黎小腰自认没有。

段城南在那段时间没有任何自由,转学,走读,所有的时间都被母亲严格控制。尽管如此,段城南还是会翘课来找黎小腰,虽然很多时候,他不曾见到黎小腰。段城南用他的固执坚持了整整一个夏天,夏天结束的时候,段城南看见黎小腰一个人坐在学校不远处的铁轨边上哭泣,很小的声音,被刻意的压抑,穿过黄昏的田野,沿着笔直的两根铁轨飘出很远很远。段城南的心在那一刻像被车轮碾过的废墟,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却在视线将要模糊的地方,看见碧草盈盈的春天。

黎小腰走了,去陌生的南方城市读一个三流学校的二流专业。

段城南留下了,留在了古老的北方城市读一个三流学校的三流专业。

那个秋天北方和南方的雨都特别的多,黎小腰一个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去陌生的城市开始她寂寞的大学生活。南方潮湿的空气里是陌生的味道,黎小腰在这种潮湿的陌生里遇见了于小麦。于小麦擅长跨栏,有一张很精致的脸,由于长期训练,于小麦的脸被晒得黝黑发亮,每天坚持不懈的美白工程便成了于小麦雷打不动的作业。

于小麦每次跨栏,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拉拉队的吼声都会久久的徘徊在校园上空,不知道在那四年的大学生活里,于小麦的拉拉队抖落了校园里多少尘年往事。

黎小腰很少去当于小麦的拉拉队,太多的时候黎小腰习惯于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小说,只是看,从来不入戏。黎小腰深知这戏里戏外的差别,纵然看到动情处,也只是闭上眼徒生几句感慨。

每个周末,黎小腰都会收到段城南的信,很俊逸的字体,洋洋洒洒的不过是平常生活的琐事。黎小腰从来都不会打开看,只信手置于书架上,不再过问。反倒于小麦总是满心欢喜,生拉硬拽的拖着黎小腰躲在六楼的天台上一字一句的读给黎小腰听,读到最后于小麦总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黎小腰却面容沉静。

黎小腰的心好似长了厚厚的一层茧,不知温热,难懂真情。

大一那年冬天,南方城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黎小腰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天台上看着头顶轻轻落下的雪花,突然就泪流满面。夜色那样浓黎小腰开始深深的想念段城南北方的城市,想念留在那里的段城南,想念段城南拎着热水站在水房门口排队的样子。

凌晨三点,黎小腰打电话给段城南,手机只响了一下便传来了段城南的声音。

段城南问:哪位?

黎小腰久久沉默。

段城南说,小腰,是你吧。你那里下雪了对吗?段城南说,我这里也下雪了,好大。段城南说,小腰晚上睡觉前记得用热水烫脚,记得把热水袋拧好……··

黎小腰站在凌晨三点的大雪里,拿着手机对着留守在北方的段城南号啕大哭。黎小腰一直觉得,回避就等于忘记了,忘记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再记起。可是黎小腰在自以为是的忘记里,还是想起了段城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凌晨。

很多年以后,黎小腰遗忘了关于段城南的很多情节,唯有那个冬天凌晨如镶在皮肤里的一粒朱砂痣,时间越长,越发看的清楚。

黎小腰和段城南的柏拉图爱情进行到第5年的时候,黎小腰遇见了于墨。彼时的黎小腰正灰头土脸的奔走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中,汗流浃背的穿行于形形色色的招聘会。生活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一不小心就跌进一口深不见底的大染缸,纵然奋力跳出来,也难免染一身俗世的灯红酒绿。

于墨只是给了黎小腰一个很简单的借口,黎小腰隐藏了那么久的疲惫突然就有了抛下的理由。

于墨说黎小腰我带你去上海,黎小腰点头。

黎小腰说段城南我们分手,说完黎小腰手机停机。

黎小腰换了新的手机号码,黎小腰带着简单的行李来上海投奔于墨。

黎小腰明白这样的投奔意味着什么,黎小腰甚至看到了这场投奔之外的另一个结果。可是黎小腰不想回头,5年的柏拉图已经耗尽了黎小腰对于美好爱情的一切向往,黎小腰宁愿真的就这样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黎小腰没有想到段城南也会来上海,在3个月之后。段城南辞了北方城市的工作,只身一人来上海找黎小腰。可是上海那么大,大到段城南和黎小腰就住在同一条路上,却从来没有遇见过。

黎小腰的生活和她自己想的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只是柏拉图转换成了现实。而转换成现实的柏拉图,黎小腰依然没有还击之力。

生活比黎小腰想象中现实了很多,而男人于墨则比黎小腰想象中更现实。黎小腰一度学会了沉默,因为在黎小腰心里,沉默意味着放弃,放弃则代表没有希望,也不报希望。

常常黎小腰会接到于墨晚归的电话,无非各种充足的理由与借口,然后自圆其说一番。黎小腰不过问,亦不追究。黎小腰深知,若真的过问,真的追究,生活未必会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不如遂了一个的心愿,至少这份平静尚可一直存留。

那个女人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黎小腰正准备睡觉。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黎小腰犹豫了一下,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黎小腰以为是段城南。电话接通的时候,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于墨在旁边问,谁阿,都怎么晚了。于墨却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于墨是什么关系。

黎小腰沉默,随手将手机递给于墨。黎小腰说,她问我和你什么关系·

于墨挂断了电话,淡淡的说,打错了。

黎小腰说,哦,打错了。然后转身,上床,睡觉。

黎小腰闭上眼,忍住将要落下的泪水,夜好似一场呼啸而至的寒风,霎那间天寒地冻。

于墨握住黎小腰的手说,过去的,我们都放下吧,而后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黎小腰将头埋进于墨怀里,轻轻的点头。

黎小腰想,那个放不下的人究竟是谁呢,是自己,是段城南,是于墨,还是那个不曾谋面的陌生女人。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那么多的言不由衷,可是每个人都这样辛苦的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维持这种表面的平静,若不然,这样的辛苦又有什么意义。

黎小腰的生活依旧如常,只是于墨出去的时候渐渐少了。至于那个陌生的女人,黎小腰不曾提过只言半语。黎小腰要的只是生活的平静,哪怕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至少这样的表面还有维持的借口,怕只怕即便这种表面的平静也没有了维持的借口。

黎小腰再次见到段城南是在回家的那条路上,冬天黄昏的风很凛冽的刮过,于墨说要加班,晚点回来。黎小腰一个人缩着脖子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有人喊,黎小腰,黎小腰。

黎小腰抬起头看见段城南围一条深蓝色的围巾站在街角的梧桐树下,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黎小腰与段城南初识的那个冬天。阳光很暧昧的洒在段城南消瘦的肩膀上,少年段城南涨红了脸对站在他对面的女孩黎小腰说,黎小腰我喜欢你。可是那个冬天已经消失很久了,久到黎小腰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段城南,久到黎小腰以为关于段城南的一切都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

段城南说黎小腰你也住这?

黎小腰点头,然后又摇头。段城南兴奋地说我请你吃饭吧,这么多年不见了,好好叙叙旧。

黎小腰和段城南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黄昏的咖啡店很安静,不时有人经过落地的玻璃窗。前尘宛若久久封存的天窗,不小心被人打开,便见其中稀稀落落的旧事,纷纷扬扬落入眼帘,爬上心头。似曾忘却,然又记忆犹新。

段城南说我找了你很久,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也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你的消息。

段城南说,黎小腰你这些年过的好么,结婚了么。

段城南说,没想到这一生还能再遇见你。

黎小腰说,没有人告诉你我的消息是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的消息。

黎小腰说,这些年都过去了,还提过去做什么。

黎小腰说能够卸下的就不要再扛在肩上,人这一生能够活着已是不易,何苦再生生的往肩上扛这许多成年旧事,苦了自己,也累了别人。黎小腰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曾经的沧海桑田都不曾与自己有关,那些故事那些人,都是镶在旧墙壁上的尘埃,看的清未来,却记不起从前。

段城南手握温热的咖啡低头微笑,有泪光霎那间蒙上他纯净的双眸,鼻梁上的镜片缓缓地结了一层霜。是呵,旧事重提,终归是件伤人伤己的事。这些年的煎熬,仅仅一次简单的叙叙旧,何以让黎小腰这个生性坚决的女子明白。果真,不如卸下的好。

黎小腰起身离开咖啡店的时候,街角的路灯已经亮起,风掀起及膝的大衣一片冰凉。

段城南说,你先走吧。

黎小腰浅笑,转过身,想起那场柏拉图里,段城南常说的一句话“你先挂电话吧”。很长一段时间里,黎小腰都习惯在段城南说出那句,你先挂电话吧之后挂断电话。突然有那么一天,黎小腰接到于墨晚归的电话,简单的台词之后,还没来得及说只言片语,便听到话筒里匆忙的嘟嘟声。那一刻,黎小腰的心,从未有过的悲凉。自此,黎小腰挂电话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好多倍,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一连串无比悲凉的忙音。

黎小腰知道段城南一定还在原地观望自己,若不然,这些年远逝的光阴早已成了岁月里的泡沫,何须段城南如此牵肠挂肚。可是自己真的就忘了么,那些年少时形单影只的爱情,那些一路坚决无助的背影,然而不忘记又能怎么样呢?如今的黎小腰和段城南,谁都不是谁的谁。

来上海后,黎小腰有了两个习惯,早上喝咖啡,晚上坐在小区的排椅上抽薄荷味的喜爱。抽喜爱的时候,黎小腰会想起于小麦在天台上给自己读信的样子,美好而纯洁。那些渐走渐远的岁月,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幕一幕反复上演。每每此时黎小腰的胃会微微的痉挛,继而渐渐恢复常态。

于墨回来的时候,黎小腰指间的喜爱刚刚抽了一半,阳台上有很浓的薄荷烟味道。于墨皱着眉头说,你又抽烟。

黎小腰低声的笑,随手掐灭烟头。轻叹一声,恐怕戒不了了,已经成型的习惯,若能轻易的就改掉,已算不得习惯。

于墨抬起头看着黎小腰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心生一丝怜惜。这个女人有着坚硬的外壳,犹如这个城市钢筋混泥土的繁华,美丽,妖娆,却冰冷,坚不可摧。

有那么多时候,他在小区的另一断排椅上观望她抽烟的姿势,优雅,颓废。他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可是他无从问起。她与他的距离不远不进,拿捏的恰到好处。

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不动声色的洞悉他的习惯。却不过问他的私生活,亦不说她的零零散散。

他疼惜她,可是她一身不见光的刺,令他举步维艰。他见过她少年时的照片,唯一的一张。那时的她面若桃花,眼梢眉角都含着笑,身后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他想那时的她,定是聪慧温婉的女子,有良好的修养,生活简单美好。他想,总归她心里是不爱他的吧,因为不爱所以显得无比宽容。他想,那个和她有故事的男子,想必早已成了她心里长长短短的习惯,抛不下,拣不起,生生的熬冷了一颗多情的心。

他以为这一生她都是生性漠然的女子,穿厚厚的盔甲,带一身不见光的锐刺。无论怎么行走,姿势都从容骄傲。可是在街角的咖啡店里,隔着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他看见她低头浅浅的笑,他看见她神采飞扬的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侃侃而谈。

他看到了她的生活里久违了的春天。他甚至希望那一刻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是自己,他想知道卸下盔甲,褪掉锐刺的她是不是就成了当年那个聪慧温婉的女子。可是他只能站在街角的路灯下,久久的,久久的凝望她。她是他心里的肆意生长的蔷薇,长长短短的刺早已镶进他的骨肉里。难以剥离,亦无法逃脱。

她是倔强的女子,而他又何尝不是倔强的男子。若不然,他的爱情早已开花结果,何须看着她的过往独自惘然。只是这些,她不曾明白。她看他的生活,好比看一处戏。他是台上的演员,她是台下的观众。他演的情深意浓,她看的从容淡然。纵然真的由戏生情,亦不会是因了台上的演技。

他恼过她,恨过她,只是每每看她一人在排椅上抽烟的时候,往日里那些脑与恨便渐渐的淡了。他知她定被深深伤过,只有被伤过的人才会有如此寂寥的背影,而那些隐藏在岁月缝隙里的伤口,总会不经意的绽放,似她指尖忽明忽暗的烟头,在一个人的时候触目惊心。只是他们关于过去,都无从说起。

他也曾想过给她一个名分,终究女人的青春耗不过岁月。可是他怕这个名分即便他给了,她亦未必稀罕,若不然在一起的这些晨光,她为何从未提过。

那次,有他在外厮守的女子打电话给她,他以为她会逼着他问个究竟,若真的是这样,他会觉得她还是在乎他的,可她什么都没说。

于墨于是明白,在黎小腰心里,自己永远无关重要。这个女人,虽然身在,心却闭,纵然他于墨如何用力,那扇门都不曾为自己开,哪怕只条细细的缝。

于墨说结婚的时候,黎小腰的表情很奇怪,她坐在墙角的沙发上拼命抽烟,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

于墨被黎小腰的薄荷味喜爱熏的喘不过气,有些急躁的去夺黎小腰指间的喜爱,黎小腰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有落下的烟头烫伤黎小腰手背上的皮肤,只霎那间的功夫,便生成一粒黄豆大的水泡。于墨拿药涂在黎小腰那粒晶莹剔透的水泡上,低头说对不起。

黎小腰淡笑,轻声说谢谢。

于墨心里愕然,果真她还是不在乎,仅这一声谢谢,便平白的多出了些许生分。

于墨说我出去,晚点回来。

黎小腰点头应声,好。

于墨转身叩门,黎小腰心里波涛汹涌。

这段感情终于修成正果,在黎小腰已不光鲜明媚的28岁。

黎小腰发emil给于小麦,这些年,黎小腰不曾与于小麦联系过,只是怕于小麦问自己过的好不好。生活原本就很简单,若要真的去追究好不好,自然得费一番周折,而黎小腰不想再去费尽心思去想自己过的好还是不好,这样复杂的问题还是留于那些乡井市民们慢慢讨论。

黎小腰说麦子,我要结婚了,时间还没有定。想想这些年,一路走来,颇为不易。不知是否你也与我一般,曾经我们都是那么坚决的女子。

黎小腰说麦子,这些年我有了很多习惯,唯独抽烟和喝咖啡怎么都戒不掉。每每做这两件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给我读信的样子,想起那个和我们一同在天台上寂寞的上海女孩。

黎小腰说麦子,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他不爱我。我一路投奔而来的爱情,在这些年冷暖自知的煎熬里渐渐的没有了最初的模样,原来我们想要的总是那么伤。

末了黎小腰说麦子,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念你。

黎小腰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想于小麦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和自己联系。

emial发出去了一个月,黎小腰没一直没有接到于小麦的电话。黎小腰心想原来这些年的辗转,连这个往日里她们唯一联系的方式也换掉了,两个女人终究还是在光阴的隧道里失散了。

晚上,黎小腰依旧独自去小区的排椅上小坐。有情侣在树阴下卿卿我我,黎小腰破例没有带喜爱,只裹了件only的大衣出来,大衣是黎小腰初来上海时于墨送的,虽然已经过时,可是黎小腰一直很喜欢。

黎小腰明白,于墨在外面定有别的女人。可那又能怎么样,起码她是他身边唯一见得了光的女子。纵然他在外有再多的女子,终究不过开在夜里,未必会比自己长久。

黎小腰没有想过结婚,至少没有想过要和于墨结婚。这样一个生性不安分的男人,断不会因了一个自己并不在乎的女子,抛下风花雪月,投奔婚姻而来。即便真的把自己困在围墙内,那颗不安分的心,也会在高耸的墙头开出朵朵红杏,招蜂引蝶。她宁愿他如今是个情场浪子,却不愿日后自家墙头引来狂蜂滥蝶,惹人耻笑。没有哪个女人会在流言蜚语中活的镇定自若,黎小腰经历过,自认不是例外。

每每于墨一身胭脂粉气回来,她替他宽衣,为他沏茶,他坦然,她从容。心里再多恼恨都藏的滴水不漏,她晓得男人的心,捂热了,总归还是要冷。而冷的速度,要比热的速度快得多。他之于她,好似路人甲乙,不瘟不热。

偶尔黎小腰会想,那些心甘情愿为他开在夜里的女子,定是与他棋逢对手,晓得进退自如。故而这些年,均成平局,下棋的人各自相安无事。即便是那个棋技略逊一筹的女子,亦懂得退的恰到好处。不然,早有输家寻上门来,定容不下黎小腰如此平稳安宁。

黎小腰自小便从父母的婚姻里看出倪端,何况还有段城南的前车之鉴,万不会贸然去搅别人的局。人常说,当局者迷,那么不如做个旁观者看的清楚些。

咫尺天涯不过两个字的距离,转身咫尺,回头天涯。她要的,不过是与他的咫尺,却莫须有的多了天涯的味道·

黎小腰与于墨的婚期定在次年冬天,据说是个很喜庆的日子。

于墨问黎小腰是否要告诉黎小腰的家人,黎小腰只轻描淡写的说不用,便无下文。

于墨亦不多问,日子照旧过的风平浪静。

黎小腰开始尝试着戒喜爱和咖啡,最初总是难以适应,慢慢的居然也戒掉了。

某个阳光灿烂的周日午后,黎小腰接到了于小麦的电话,得知于小麦也在上海,且和自己住同一条街,不过转个弯的距离,两人便约了附近的辛巴克叙旧。

于小麦和段城南出现在黎小腰面前的时候,黎小腰的神情有片刻的惊愕。段城南则站在黎小腰面前,很恼怒的看着于小麦。想必,他是不知情的那一个。

黎小腰心里已明白几分,只是不愿道明。这些年,遗忘的遗忘了,失散的失散了,以为近在咫尺的,却也骤然成了路人,还有什么丢不掉。何须拿这些成年旧事,兵刃想见,伤了彼此间残留的那些许和气。

段城南一直都是性情温和的男子,他自然不会带自己的现女友来见旧情人,哪怕他们之间早已风轻云淡。

那么定是于小麦了,原来女人淌了爱情这条河,再聪明的,也会因了莫须有的理由将河水搅浑,自以为明察秋毫,其不然。

于小麦张口想说什么,黎小腰摆手。

黎小腰说麦子,不用说,我明白。

黎小腰说麦子,我还是喜欢从前精致张扬的你,如今的你扛了太多的东西在肩上,若有时间,好好打理打理。

黎小腰说麦子,我的婚期定了,若你赏脸,就来吧。

黎小腰转身,淡笑,推门,离开。

午后的阳光洒了一地,对面街边的玻璃光刺的黎小腰头发晕。本以为真的失散了,那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究还是未能幸免。

黎小腰一路怅然回到住处,在阳台上搬了把椅子想她与于小麦的那些过往。

阳台不是很大,但是可以看见临街的商铺和小区的大门,还有自家楼下那片不大的草坪,所以闲来无事黎小腰总喜欢在阳台上坐一坐。

黎小腰起身去披厚的外套,只那么一个抬头的瞬间,窗外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她本以为与他在一起的女子,定是犀利妩媚,有棱有角,哪知她一身素装,剪齐耳的短发,不过双十年华。她的心,莫名的因她举手投足间的青春,隐隐作痛。她看她似看那年的自己,只不过那年的黎小腰存了一身傲骨,不卑不吭,而素衣女子柔弱无骨,惹人怜惜。

于墨推素衣女子离开,她似不舍又不敢违了他的意,行走间频频回首,好似一场生死离别。

于墨摇摇晃晃上楼,黎小腰在门里等他。他一身酒气,儒雅全失,她扶他躺好,心生寒意。她看他一路浪迹情场,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心生倦意,那知他愈演愈烈。

她想,她的日子终究还是难得太平。

婚期临近一个月,那素衣女子来找黎小腰。

白衣长裙,细眉细眼,一开口便姐姐长,姐姐短,叫得黎小腰心里生生的疼。

黎小腰早知她会寻上门来,想她定会痛斥于墨的种种不是。那样她便会告诉她,他是不好,可是他会对她好,他们有一纸婚约,她是他的妻,他定不会抛妻弃子,做了负心人。

哪知她梨花带雨,悲悲切切,字字句句于墨的好,听得黎小腰心里能拧出水。

兜兜转转一圈,她回到正题,一句姐姐我有了于墨的孩子,惊的黎小腰手里的琉璃杯应声落地,细细的碎片四散开来,一片狼藉。

黎小腰低声轻叹,你要的不过是我的成全,那么我遂你愿。

简单的收拾行李,不过几件旧物而已,这些年黎小腰一心经营爱情,最终依旧两手空空。

于墨站在黎小腰身后,夺她手中的行李,黎小腰杏眼含泪,一字一句,她还那么小,你于心何忍。

于墨愤怒,是我错,可你从来都宁愿信别人十分,亦不信我三分,我与她不过熟悉几分,何来忍与不忍。

于墨说了很多,黎小腰全不置信,掀手一个巴掌,脆生生的落在于墨脸上,连同鼻梁上的眼睛飞出几步之外。

于墨扬起手在空中停了半秒,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是他错在前,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曾见她落泪,从未与他脸红过,哪怕他在外如何风花雪月,回到家她亦风平浪静。这次,她如此反常,想必是受了太多委屈。

黎小腰被自己的耳光惊在了原地,她原想心平气和,哪知一出手便风度全失。她明知他不过演戏,本以为拿捏的好,只入戏三分,哪知不知不觉间便是十分。她以为他给了她一纸婚约,定是下了决心收心,自此安分守己,谁知不过空欢喜。

爱情很多时候是生活的盲区,最怕看见真相。好比一部悬念百生的电影,谜底被揭开便变得索然无味。每个人都想避开事实的真相,哪怕是自欺欺人,可是还是不小心撞见,自此无法释怀,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吞不下,吐不出,亦呼喊不得。任凭你挣扎的筋疲力尽,也无济于事。

那年,眼见着于小麦的爱情,在校园里的风花雪月里开开败败,无一长久。黎小腰便知,她不过是在掩饰,通过无关痛痒的假戏来掩饰自己刻骨铭心的真情。她自以为演的好,桩桩件件避人耳目,岂不知黎小腰早已事事看的雪亮,不过假借了掩耳盗铃的姿势,她便深信不疑。

于小麦去北方的城市找段城南的那天,黎小腰一个人站在火车站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呼啸而去的列车,心里一片荒凉。自小母亲便告诉她,凡事不需与人争,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争了也是惘然,不如就此成全别人,活的安宁平稳些。她记住了,三年前成全了于小麦和段城南,三年后成全了素衣女子和于墨,可她自己活的并不安宁平稳。

离开了于墨,黎小腰以一种遗忘的姿势开始了新的生活,失散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三个人,生活居然真的开始恬静淡然。黎小腰心想,果真母亲说的是对的,不如成全。

九个月后,黎小腰一个人医院的产房里生下女儿,取名黎墨。黎墨,莫离,莫要离弃。

两年以后,黎晓腰和于墨在上海人民广场汹涌的人流里擦肩而过,黎小腰的表情安详恬静,于墨隔着移动的人群看见她怀里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突然间就红了眼眶。她永远都是那么淡漠,无动于衷的淡漠。他一直以为她会回头,哪知真的就是一别天涯,咫尺难觅。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3-17 20:30:5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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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一心经营爱情,为什么最终依旧两手空空?
因为爱情很多时候是生活的盲区,最怕看见真相。
盲目地去爱最后受伤的必然是自己。
文笔不错,情节构思也很好,期盼你的首发作品。

文章评论共[3]个
奔月-评论

文笔不错,情节构思也很好,期盼你的首发作品。at:2008年03月17日 晚上8:47

燎原百击-评论

一样精彩!
  【烟蓝 回复】:谢谢编辑支持 看来这里的编辑都很敬业 [2008-3-17 20:50:27]
  【燎原百击 回复】:呵呵,过奖了,职责所在,份所当为而已,别客气。 [2008-3-17 20:57:02]at:2008年03月17日 晚上8:49

烟蓝-评论

呵呵 谢谢支持 一定会发更好的at:2008年03月17日 晚上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