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春天又一次到来。
我往返于碧水镇和远山县的家中已有半年。
碧水镇里外其实都没有水,相反周围尽是荒地和高山,不知道“碧水”这个名字的由来。镇子只有一条街,人口约5000人左右。镇上有一家大型化工集团,生产各种化工原料,导致这里空气污染很严重,水质也差。
我在镇上的新华书店上班,每天顾客寥寥无几,大部分时候面对着空荡荡的书店,心里只剩无聊和落寞。伤人的折磨,青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消逝!
碧水镇的新华书店是远山县新华书店的分店,五年前被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老板承包,因为他是远山县副县长的表亲。我进入的本是县新华书店,效益很不错,但因为后来又进了有关系的人,人浮于事,我就被下放了。
人活着的过程就是忍受的过程。
父亲去世后,家里日子每况愈下。在买房、集资成风的年代里,我们依然租住在父亲单位的职工住房里,每月付100元的租金。母亲是农民,没有任何保障,我负责赡养她。哥哥下岗后一直打散工,两年前结婚了,他的妻子在父母的教唆下拿走他卖断工龄的两万元钱,一家人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哥哥天天去河边呆坐,他最后一次离家那天的情景我依然清晰的记得,他穿了件原来上班时的工作服,什么也没说,表情呆滞的踱了出去,仓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料峭的春寒里。我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晚上自己回来,但直到父亲找遍县城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时,我们才明白,一切都太迟了。
有熟人曾说看见他在火车站附近转悠,爬上了一列运煤车。我们不敢相信。不到半年,父亲母亲均迅速衰老,又熬了半年,父亲在床上脑溢血去世。
现在母亲所有的指望都在我身上,但我人生的指望在谁身上,我不知道。
只有一个男人不介意我的家庭情况和我患有的慢性肾炎,愿意和我恋爱,但他时时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金钱上的“帮助”,我的收入养我和母亲,再加上买药,已很拮据。我不想挑破他的用心,他也顺水顺风把我当成傻瓜,以为我是装穷。时间长了,见我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他也理所当然的离开了。
我就这样一个人行路,看不到尽头在哪里。我什么也不想对母亲说,我不想在她疲惫的心上加负。
以前的同学朋友差不多都结婚了,没有结婚的,也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有序的前进。
有一次去市里买药,在公交车上遇到高中时的一个朋友,她个子矮小,相貌也差,母亲过早离世,父亲再婚,她和哥哥姐姐一起长大,为人很善良隐忍。她惊喜和我的相遇,并骄傲的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虽然她和她那位都没有正式的工作,但到处打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祝福了她。她在我先一站下了车。我坐在车上,突然泪如泉涌,怕同车的人看见,赶紧把脸转向窗外,任由车子开到终点站。
过了冬天,干枯的植物又变得生机盎然,充满绿意。我看见街上每个人都“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我本已枯竭的内心早被抽成空洞。
春风带着寒意刮在我的脸上,我想用我卑贱的生命,祭奠这死去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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