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就这么疯狂的扑过来，飞快的奔驰过去。我站在朔风中目送我的青春远去无能为力。我想在这年岁的末端做些事，除了一连串的记念，我找不到更好的方式。记念那些被埋葬的故事，记念那些身在地球彼端的人，记念流水一样的青春。

那些匆匆死去又被慌忙遗忘的岁月，像幽灵般时常在梦中将我惊扰。我努力翻出记忆中的情节，整理将它们重新埋葬。树一尊华丽的碑，写上一段墓志铭：我的青春，可爱而单薄的青春。

我是个不激进又不保守的人，平衡的在天平上行走。安安静静抱守一个残缺的世界，安逸的生活着，并不完美。曾经许多坚守的东西，却在时间的洪流中一步步妥协。将自己逼退到最后防线里的阵地，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总以为两手端平的走钢丝会一帆风顺，如此谨慎作后还是从上面坠落，伤痕累累。

有些事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还自以为是对的，于是我们走下去最后抵达的是一个与自己相悖的世界。当我们想抽身离开时却变得不可能。我们在一错在错中寻找对的出路。

我很爱我的朋友们。他们如我的信仰，带给我勇气和希望。以前我们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我们要牵手走到地老天荒。就像那些情人的誓言。如今，我的身边却空荡荡。有时侯我会半夜醒来跑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惊慌的神态，心里是一片空洞，发现我是这般的寂寞。那些可以依恋的人也许和我一样在一个冰冷的四角屋里顾影自怜。我寒冬里仅有的可以取暖的东西在远方燃烧成一堆篝火，温暖不了我。他们时常的问我：可乐，你还好吗？我就感觉有暖气袭身。

这个冬天不断加寒，温度一日日递减，就如我的生命。常听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不知道是时间走得太快还是我一直在不停的奔跑。时光总是和我们前进的方向相反，我们走得越长它就越短。所以我有时候很想停下脚步，为已逝的时光作祭奠，可我还是被岁月洪流推着滚滚向前。我们就如荆棘鸟，一生只停下来一次，就是死亡的那一时刻。

《青春无悔》里有句话说：成长是憧憬与怀念的天平，当它倾斜的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目光的夜晚该用怎样的声音去安慰。

一

我一直不敢去回想那些黑色的岁月是怎么度过来的。每天封在三重门后面，咀嚼着残渣一样的书本，苦苦的往下咽，试卷铺天盖地如炮弹。我们一次次的痛苦最后变得麻木。当我们由最初的起哄变到后来的没有半句怨言四，老师满意的笑着说我们总算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其实我一直都不曾明白过我们的前途为什么要押在几叠书本上面，难道生命的价值也就如此而已。

不甘心自己的青春这样被书本围困，可我最终还是无能为力，我们相同的十六七八，命运给青春镣上的枷锁，没有办法摆脱。中学里的青春就像坐在列车上看风景，窗外的世界很美好，我们只能呆坐着看美好从身边流走。那时侯一下课，我就会倚在教室外面的护栏上，眺望远方的楼群，看天边落满晚霞，还有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走过的人。我只能在观看中寻找遐意。那些晚霞好像非常留念黄昏，始终不愿离去，一阵晚风，落霞满天，飞灰烟灭。

暮色四合，楼上燃起了灯火。

二

我想我从来没有安分的学习过，总是躲在书本后面写一些伤感的文字，一些莫名其妙无人能懂的话。悲伤的句子，让人看了难过。那些伤愁的东西，把自己包装得无比忧郁又非常痛苦。朋友们说怎么看你都不象是文字里描述的那个人，我就心痛了但还是笑了。他们不知道很多明亮的笑容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空洞，很多无所谓的表情后面都是一颗无比在乎的心。

也许文字都是骗人眼泪的东西，可我相信写文字的人也是一个受骗者。

高中的时候自己总是将一些伤感的文字堆积在草稿纸上，过了也就随着那些废纸一同覆灭，连同那时的心情。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们是否真的了解过我，他们说那是强说愁的文字那时我的心里一阵剧痛。曾经被四维的书彻底的感动过，他那无以名状的忧伤渲染了我的整个世界。《左手倒影，右手年华》里的一篇文章〈天亮说晚安〉，我每读一次都泪流满面。我很羡慕四维，他可以随意用文字宣泄自己内心的脆弱，排遣心中的孤寂。还有许多朋友理解他的忧伤，知道他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孩子。而我，一无所有。也许无人明白我忧伤，就连自己也觉得那些忧伤莫名其妙无可言语，很容易被一些微小的东西感动着，看着残阳下有着与自己一样孤单落寞的影子，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我要找一种方式来记录那些无缘无故的忧伤，2006，我疯狂的迷恋文字，在自己的青春里胡乱涂抹。曾经看到过凡高的画，那些绚烂刺目的色彩，浓烈得斑斓，零乱而鲜艳，像极了我们的青春。

三

一首听了很多遍的歌《完美世界》，水木年华的歌我听了四年，从《一生有你》到〈完美世界〉，中间是中学时代。他们的声音从清脆到嘶哑，突然的长大，一瞬间成熟。我分明感到了他们成长的痛苦挣扎，鲜血淋漓。

不厌其烦翻来覆去的听着这首歌，直到心碎直到流泪。那些拔尖的声音突然坠落仿佛要断裂，变得那么脆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自己下陷的青春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呐喊。像一股逆流的风，迎面扑打我的心扉。“我要你不顾一切跟我走，去向那完美世界的爱和自由”。我不停的跑向自由的方向，义无返顾。却时常的迷失，看不清将去的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我彷徨的张望着，等待一个人将我认领，引领我高歌，后面是无数的朝拜者，匍匐前进。

青禾的屉子里装满了班得瑞的cd，《春野》《寂静山林》《琉璃湖畔》《追梦人》〈日光海岸〉……像一套音乐巨著。我看过那些纯美的画面，像被圣水洗礼过。那些自然的声音，让我的心格外的明朗。那是传说中的桃园吗？还是神话里的伊甸园？或是渴望不断追求的完美世界？这里只有鲜花碧草，游鱼飞鸟，和天堂孩子的笑声。毕业那天，愈合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只带走这十多张cd，他说，没有了它们洗涤灵魂，我就会发现世界的不干净。

我从出生就向着一个永远去不了的地方不停的奔跑，爱，自由，那些歌者前赴后继，将无数游离无归的灵魂引到神圣的殿堂。我在奋力泅渡。

四

我在一个暮色里看到身后面孔狰拧的自己，苟延残喘。我看见周围狼籍的堆放着我曾经努力卸下逃脱的东西，被涂鸦过的黑色课本，圆规旋转的太极命相，脱色的毛衣，泛黄的日记本，折皱的纸条，断裂的风筝翅膀，不完整的拼图……我看着它们视线慢慢模糊。泪水滚烫的在脸颊滑落，坠地有声。

十八岁的时候我欢快雀跃的为此兴奋不已，我们破茧而出真正的长大了。未满十八岁我们挣扎的摆脱牢的缰绳，如一匹奔驰的野马，脱下束缚奔向自由。我骄傲的向朋友宣高我们的十八岁生日。在那个冬天，那个雪花飘落的季节，岁月的列车载着我们进入人生的十八道站口。

一个转身那些故事已远远甩在身后，十九岁，我站在迷茫一代的大旗下彷徨奔走，在满是硝烟的战地上寻找出路，颠沛流离。昨天一个朋友哭着过完了十八岁的生日，她拉着我的手臂说我十八岁了我不想长大我不要长大。我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欣喜不已，而今才发现那并不是我们的所得，而是巨大的失去。失去了童年的纯真，失去了中学时代，失去了父母的宠爱。今天我早已平静的过完了十九岁的生日，并没有为自己的长大感到多么快乐。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独自唱着〈那些花儿〉：“他们都老了，他们还在吗？他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五

我反复的重提夏天的那个离别，镜子离开的时候我正在为夏树送别。短短的几天里他们纷纷离开。镜子不停的发信息给我，每经过一个城市，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能收到他平安的音符。他说这是第一次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他说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伤。宇文离开的前一个夜晚我们还热烈的讨论他行程的方案，青禾说乘火车，我说坐游轮，他自己决定坐长途汽车。我们一边争论着自己方案的优越性一边给他收拾行装。那夜我们很晚才睡。第二天是被宇文的电话吵醒的，他说他已经抵达武汉。我不相信，以为他又唬人，后来我们确信了他没有说谎，他已经赶最早的班机离去。

夏树是最后离开的人，他来看我，我知道是向我道别，可什么也没有说。我陪着他一直到车轮启动。我说，你们都走了。他说，我们都还会回来的。然后是很久的沉默。在他关上车窗的瞬间我清楚的听见他要我一定要给他打电话，我招手转身离开。

第二天我接到夏树的电话，他说从家乡到这里要经过很多陌生的城市，走很远的路，坐很长时间的车，经过很久很久的思念才能到达。我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感动，泪水衾着久久没有流出来。我是很想哭的。

他们一个个的离开让我无比的失落，我希望在他们都离去后也安静的离开。我在家里待了三天后也迎来了开学的日子。那是不同于十年来的校园生活，也第一次让我承载起如此沉重的思念。

六

我时常想到你以及有关你的一切，曾经关于你的每一个信息都对我价值连城，现在我却很少得到你的信息。我还清晰的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你的笑容像冬天里的阳光，温暖得让我感到舒心。

我无数次的委婉的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我不知道你是否早就明白还是真不知道。你总是善良的陪伴着我，我看到了你的不愿意。却无法拒绝，和你一样难为。有些人你可以爱却不一定要在一起，有些事可以想却不一定要做到。我一直对自己强硬在你面前却一再妥协，直到最后安静的放弃，安静的离开。其实我一直都心如刀割。

我一次又一次的喝酒，常常醉得昏天暗地。朋友们责备我为何这么堕落，他们不明白我心里那种难受的滋味。一场友情与爱情的战争在泪水里结束，我们都遍体鳞伤。

我刻骨铭心的记得每一次旅行，短途或远途，本是开心的事结局时我们都心情沉重。那些都已躺在回忆里了，只是我时常的想起。

圣诞节又到了，去年的圣诞节你还陪在我的身边，一起走我以为会一直走到老。今年你又停在何方？谁又在你的身旁？十八年前的一份圣诞礼物，你安静的降生在这个世界，轻轻的如康桥的离别。你的生日蛋糕像圣诞树一样的明亮，只是无法驱逐一个人的悲伤。电话里你总是笑着说自己过得很好，要我找到自己的真爱。于是我伪装着坚强，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所受的伤。

我想告诉你我细腻的心情一直都在可怜的自尊下垂死挣扎，把忧伤和无助藏在身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隐蔽的很好。想引用一句被说过很多次的话：我生命的温暖就这么多，全都给了你，叫我以后再怎么对别人微笑。

最后的时刻我笑着送你离开，笑到心都碎了。你将我狠狠的甩下，我转身一个人决绝的行走，该走了吧！也许这一切都是宿命，顺其自然。这是我在这一程路上最后学到的东西：该回来的一定回回来，该离开的终究会离开，躲不过的，终归宿命，一切随缘。

七

我和很多人挥手相别又与另一些人相见，他们流星般的闯入我的世界，留下一个瞬间在记忆里如铜刻。我希望他们能始终的闪耀在我的星空，可我们有不同的轨迹。我看见那些美丽的时刻猝然结束，没有一点遗憾，没有一点留念。我知道这是宿命，我总是这样，当一些事无法解释的时候，我的都把它归结为宿命。

我不能忘记这些在记忆里只有短暂生命的人，他们匆匆走出我的世界，不在回来。我捡拾那些记忆的碎片时，怎么也不能拼凑不起来。只能寻找到他们来过的痕迹。我很欣慰在年末的时候还能将那些往事记起，虽然疼痛还是甜蜜。也许在岁月的风化中，一年以后那些以为深刻的事就被洗得干净，没有了痕迹，没有了感觉。

我这样的想像过，如果你留下来，我可能会爱上你。我没有说，只是假设。你们最后离开了。四维说过，我身边的位置就这么多，我能给的位置也就这么多，有些人要进来，有的人就不得不离开。

我下了一辈子定义的朋友，也在一个永不结束的夏天挥手离去。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并不快乐。没有人陪我奔食堂，没有人和我争执对错，没有人对我说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我可以帮你的，没有人天未亮就大吵大闹要我去晨跑。我慵懒而安逸的过着日子，洋洋得意以为很自由，心里是一片空虚。

我是寂寞的，新概念里有句话：寂寞是想说话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无话可说。我时时寂寞着。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那一排绿色的玉兰树后面闪动着许多跳跃的身影，我忘记了这是寒冬。我总是很轻易的忘记一些事，我很难过，却又不希望记起。狄更斯说：如果忘却等于记忆，我将不在回忆，如果记忆就是忘却，我多么接近忘却。我一样的矛盾。

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已在长河里流走，只有时间的香味，留在斑驳的记忆中。人生太匆匆，遗忘与记忆交错，是非爱恨成了无言的结局。回忆那些云淡风轻或是刻骨铭心的往事，这才发现一切都归与平静。是岁月过滤了悲伤，还是我们已在痛苦中长大？

我看见我们十九岁就开始苍老，无比的难过。你们曾经那么意气风发，为什么会是一脸的憔悴？那些笑容为何如此迅速疲惫？那些清风吹拂的夏日一去不回。

八

青禾，夏树，宇文，镜子，阿彦，忧忧。你们的离去不会让我失掉梦中的故乡，虽然故乡的月因你们不在明亮，但它仍是我想起你们的理由。我会在那个简陋的屋子里，守着烛光写下怀念你们的诗行。

你们以不同的方式爱着我如此执着，一如我牵挂着你们时时刻刻。偶有你们的消息我欣喜不已。我生命在一天天变短，思念却不断长长。我总是在入睡之前把你们想起。很多事都已久远，可闭上眼的瞬间它们又近在眼前。那些故事，那些人都在梦里，梦里连接着回忆。

2006的焰火短促的划破天际，美丽的消逝，如我的青春。我孤独的在雪地里吟着那首小诗——《境迁》：一切阳光寂寞交替/来过爱过伤过懂过/因此才闪烁七彩心在童年/抓不住的和最真实的/到结局终是一样/也就足够梦很单纯/自然是透明不变/都是美的极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