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古镇最繁华的鹅卵石路上，正一前一后行来两位道士：老者鹤发童颜，须眉赛雪，仙风道骨，宛若神仙下凡；少者清秀灵雅，明眸皓齿，玲珑剔透，更似画中金童。你现在看到的这两个道士就是我师父蛾眉道长还有我——美少年俊杰！

“嗯，果然有妖气啊！”师父在赵府门前驻足良久后，捋须长叹道。这句“有妖气”是师父的口头禅，每到一户门庭豪阔的人家，他就会停下脚步，捋须长叹，直到被主人请进家门为止。

“道长……”我叫他道长是因为他不让我叫他师父。

“最好叫全称——蛾眉道长！”师父生气地打断我，皱了皱眉头。

“叫我什么事？”师父转头问我。

“道长我们走吧，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好久了。”我抬头看看师父，再看看头顶上的炎炎烈日，快到中午了，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在抗议，只想快点找个凉快地方大吃一顿，“也许人家这里没有什么妖可抓。”

“你懂个屁？这里明明有妖气，为师怎么可能看错？”师父边说边挥舞着手中洁白如雪的拂尘，“再等一会儿，一定会有人出来请咱们进去。”我将信将疑，师父也太自信了吧。一炷香之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败给师父的神机妙算。

“大师里面请！”从大门里出来一帮人，冲着师父点头哈腰又行礼，恭敬地说道。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年近花甲、衣着讲究、气质尊贵的老者大概是赵老爷；他的身后是一个华衣美妇，看样子好像是赵老爷的妾室；再往后是两个端庄秀丽的丫环，最后面是一些家丁护院，统一的黑衣劲装。

我斜眼看着师父，他神情淡定，一幅深不可测的神情，我却能很明白的猜到他还在为那一声“大师”陶醉着，心里肯定已经飘飘然了。大户人家果然不同凡响。宅院不是一般的宽阔，装饰也不是一般的华丽，连丫头家丁都格外的多。一个身穿紫衣长有一双迷人大眼的丫环就走在我的旁边，我能用眼角的余光感觉她在打量我。于是我侧脸看过去，她的脸瞬时一红，更加娇俏动人。我微微向她笑了笑，她也冲我一笑，还抛了个媚眼给我。真想摸下这伶俐丫头的脸，我暗自痒道。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大厅。厅里陈设奢华，单是一个青花瓷瓶的价钱恐怕就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吧。我不由看了一眼师父，依然深不可测的样子，依然一派仙风道骨。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和我一样乐歪了——这回赚的钱肯定够我们奢侈很长时间啦。

师父被让到上座。我站在师父身旁，熟练地念起开场白：“家师蛾眉道长，乃是太上老君的嫡传弟子，法力无边，降妖伏魔样样精通。”话如是说，可我总觉得真正的高人不应该这样自吹自擂，但是师命难违，他认为这样的开场白能助长他的威风。我嗤之以鼻的话换来的只会是师父好一顿教训。

赵家的人听了我一番吹嘘皆喜出望外，眨眼工夫就跪倒一大片：“请道长救命！”

“请起请起，贫道乃出家人当不起如此大礼。”师父虽然口中如是说，可是却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

赵老爷开始哭诉，说是哭诉却没有泪，只是拿着手帕干擦眼睛而已。兴许是遭逢大劫，泪早已流干了吧。话说赵老爷一生只得一子，一向视为命根子宠着。但在一个月前，公子忽然病倒，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他先后请来了很多“世外高人”——和尚、道士、神婆……据说，公子是被妖怪缠身，但做了很多法事，公子的病却仍不见起色。

“嗯……”师父手捋胡须，缓缓点头，“一进幽蓝镇就感到这里有妖气，果然是有道行深的妖物到了。不过施主大可安心，今晚我就会替天行道，除去这个妖孽，届时公子的病便会不药而愈。”

赵家人感恩戴德急忙道谢。师父则摆足了世外高人的架子，接受着丰盛的款待。饭后，我和师父要稍作休息，养精蓄锐好捉妖。我们被安排在了风景宜人的东厢房。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忽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竟然是那个紫衣丫环！她手里的托盘上放着的是米饭排骨汤，竟是来送饭的，我喜出望外。

“嘿，小道士！”她关上门，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冲我笑了笑。我心生不悦，瞪着她。竟然叫我小道士！初识见面的好感一扫而光。“姑娘，贫道乃出家人，你这样来恐怕多有不便。如果没事还请回吧。”我开始“轰人”。她杏目圆睁：“你这小道士好生无理！”她恶狠狠的白我一眼，纤腰一扭拂袖而出。我依然愤愤不平。叫我小道士？说起来真是命苦啊！一场大水让我父母双亡背井离乡被师父所救强收为徒四处漂泊无以为家失了本名只剩一句“小道士”？！

正在我一边享受美餐、一边想着怎么逃离小道士的命运之时，师父无声无息地飘进来了，“怎么？不会又想着逃跑吧？”

“道长说笑话呢？俊儿哪敢啊？”我扔下碗筷站起来。

“不敢就好。”师父话里有话。我曾经试着逃过很多次。可是每次当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就被师父捉回来一顿暴打，师父也不止一次警告过我如果我敢再跑就饿我三天家打断我的腿。惨啊！

“俊儿？”师父一甩拂尘，潇洒至极。我于是猜想年轻时的师父一定是个超级美男子。可惜怎么就出家为道了呢？这要伤多少少女的心哪？

“徒儿在。”不能让他察觉我的胡思乱想。

“你心里是不是在骂师父呢？”真是精明！

“俊儿不敢。”我低头，一副谦恭顺从的乖样子。

“不敢就好。”他捋一捋如雪的胡须，“随为师去除妖。”

“道长，到底是什么妖怪啊？”我跟在师父后面小心地问道。

“哼！还没见到，我怎么会知道！”我晕！出了东厢，遇到了赵老爷，他急切道：“道长我正要找你……”

“敢问贵公子住在何处？”

“请道长随我来。”

我跟在后面，忽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抬眼一看，那个紫衣丫环正冷冰冰地盯着我。我抛一记白眼过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刚走进赵公子住的别院，师父便一摆拂尘，朗声道：“是千年妖狐！”我一愣。真的有妖精？师父总说妖有妖气，可是我为何感觉不到？难不成是他危言耸听？

赵家人却已经个个被吓破了胆，再也迈不动步子，“那怎么办？”声音里带着颤抖。

“让我的徒儿作饵引它现身，我便能对付它。”听到这话我差点昏过去。哇靠，这是什么师父啊？

“那令徒岂不是很危险？”赵老爷担心地问。“我的徒儿得了我的真传，这千年妖狐还奈何不了他。”师父微笑，沉静之中越发超凡脱俗。

我故作镇定来掩饰内心对师父的咒骂，却引来一片赞誉之声：“小道长一看就非凡俗之人。”“嗯，不简单。”连紫衣丫环也投来倾慕的目光。

我心里恨得牙痒痒，师父啊！如果徒儿死了，化作厉鬼也会来找你报仇的！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师父和我要去捉妖了。赵家的人没有再往里走，就停在了刚进门的地方。夜晚的时候，这个大院子是没人敢进的。我低着头跟着师父一直向里走着，直到撞上了前面的师父，“唉哟！”

“你鬼叫个什么！”师父回头低声吼道。

“道长怎么停住了？”我小声埋怨。

“嘘……”师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大呼小叫会把妖精吓跑的。”

“妖精？”我左顾右盼，妖精在哪儿呢？

“对，妖精就在这间屋子里面！”师父说着突然把门撞开：“大胆妖孽，快快现形！”我刚要往后躲，师父却一把将我推进屋子里关上了门。我真想晕过去！可是，我偏偏清醒的很！鼓起勇气，睁开紧闭的双眼，我打量四周：很干净整洁的屋子，怎么都不像狐狸窝嘛。我谨慎地移动脚步，走到桌前，顺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狐狸好像是吃荤的？所以，我断定——这里不是狐狸窝！哈，我好聪明！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低沉嘶哑的呻吟声，我不禁汗毛直立……我的妈呀，这究竟是人是鬼？我快步走到门口想开门逃出去，可是门竟然被师父从外边锁住了！“道长，快放俊儿出去！这里有鬼啊？”但喊了半天，也没人吱声，我不禁再度跌坐在地上。我不想死在这里啊！“呜……呜……”有没有人来救我啊！

“别哭了，有妖精也被你吓跑了。”师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道长，放我出去……”我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俊儿，你想不想赚很多钱？想不想我天天给你吃香喝辣的？”师父忽然在门外诱惑我。

“做梦都想！”提到钱，我的精神一下好了起来。

“那就在这屋里待半个时辰，别动。”

我想，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在笑。师父应该不会害我，毕竟我是他唯一的徒弟，将来他还得指望我养老送终呢！想到这里便在房里踱起方步。不就半个时辰吗？无意走到墙角，才发现在暗处竟摆了一张大床，我拿起烛台凑上去看，终于发现了恐怖声音的来源——床上是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公子，消瘦而苍白，但总算还是个活人，只是嘴里哼哼唧唧怪招人烦的。我于是抓起被角把他的嘴盖上——呵呵，安静了。

坐在桌旁，我开始转动聪明的脑瓜：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师父曾经告诉我，从他二十多岁起便以捉妖除魔为生了，可是每次我随他去除妖，见到的都不过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明明是一只绣花鞋，师父偏说是女鬼；不过一张琵琶，师父偏说是妖精；好好一支牡丹花，师父愣说成是花妖……

这次，莫非师父提前找好了狐狸皮，才信口胡诌出什么千年狐妖来？可是，狐狸的皮毛好像很贵哎，师父买得起吗？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不管怎样，我毫不怀疑的是，师父只是在借除妖之名赚钱！否则，为何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挑一户门面最大的宅子，唠叨什么“有妖气”？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我又立刻猜到，现在的我不过就是要配合师父演一出好戏，再过一会儿，师父把狐狸皮往屋里一扔，说已经把妖收了，钱不就轻松到手了吗？哈哈哈……原来赚钱这么容易！只要装出一副和师父一样高深莫测的样子，再配上一身像样的行头——拂尘和跟班，就可以了！比起做生意、种田、乃至做官都要爽好几倍啊！名利双收嘛！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刮开了，一阵香风袭来——嗯，院子里种的什么花，怎么可以这么香？但又不太像花香，好像是年轻女子的脂粉味儿……我正闭眼享受之时，忽觉耳边一阵搔痒——“这位弟弟好生俊俏！你的处男之身我要定了！”我的妈呀！我一听一下从凳子上跌下去，又在眨眼间被一只素手抓住：“呵呵，小心哪。”我睁开眼，面前的女子穿雪色罗衣，美的像仙子一样：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娇艳的双唇，尖尖的下巴，柔嫩的皮肤……我不由咽了口唾沫，“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啊？”正要追问，忽见空中白光一闪，师父的拂尘到了，怀中娇艳如花的人儿霎时变成一只洁白的狐尸。

“道长……”第一次，看着生命这么近的在我眼前逝去，我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是为了这只狐妖，还是为了生命的脆弱？

“好了，妖便是妖，哭它做甚？”师父已站到我眼前。

“可是她好像认得我……”我抓过师父的袖子来擦眼泪。

“这是妖的一般伎俩而已，你别是被它迷惑了吧？”师父夺回袖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么可能被狐狸精所迷？天下的妖精见了我都被迷住才是真的！我是超级美少年俊杰啊！

出了房间，立刻有一大帮人迎上来，“妖怪呢？”见到我怀里的白狐尸体，皆是啧啧称赞：“道长好本领！”“真是大师啊！”我不由皱眉，为什么没有夸我的呢？明明是师父明知有妖却贪生怕死地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只等得妖精疏于防范时杀个措手不及，而他的功德却在我之上？我不由心里咬牙切齿。

当我和师父风风光光走出周家时，师父的腰包里当然是鼓鼓的啦！

“为师请你去醉仙楼！”，师父说。

“那俊儿可以喝酒吃肉吗？”我问。

“做梦！”师父狠狠地白我一眼：“今天我们去吃斋！”唉！师父真是铁公鸡啊！无精打采晃到醉仙楼门口，不由从心底感叹：好大的门面！可是师父却煞风景地叹道：“有妖气啊！”都快吃饭了还来这套，师父你累不累啊？我无奈摇头。踏进醉仙楼，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师父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而我玲珑剔透更是超尘脱俗。实在无法不引人注目啊！

“这两位就是帮赵老爷家除去千年妖狐的高人哪！”“真是神仙在世啊。”“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我听见满楼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夸奖，不由把腰板挺了挺直。师父则手捋胡须，风姿翩翩又在臭美摆什么pose，举手投足间就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也不知道把风头留点给徒儿。只有少数婆婆大婶儿才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真是悲哀！

“请道长救救小人啊！”正当我左顾右盼时，醉仙楼的老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在了师父面前。

“施主快快请起。”师父一甩拂尘，飘然若仙。

“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道。我可没师父那么爱装腔作势。我最爱听故事，嘿嘿……

老板站起身来，“请道长随我来用些斋饭，听小人慢慢讲。”

饱餐一顿后，就开始听故事了，真是快乐似神仙啊。我捧着茶，尽情吸一口芬芳的茶香，眼睛不时瞟一眼正在讲故事的老板和身旁闭目养神不知有没有在听故事的师父，面含微笑。

故事是这样的：三日之前，醉仙楼来了一个自称阿珠的卖唱女子，老板见她衣不蔽体十分可怜，便收容她在醉仙楼卖艺赚钱。那个阿珠姑娘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却也是花容月貌，风姿绰约。当天，当地父母官黄大人恰巧正在酒楼喝酒，看到美貌的阿珠起了色心，命人以来历不明为由把人带回衙门，可是，令人惊奇的是，阿珠进了衙门后就离奇消失了！更让人觉得离奇的是，当天晚上，黄大人的原配夫人就昏迷不醒了；第二天（也就是两天前），黄大人的两个小妾也昏迷了；第三天，连黄大人也昏迷不醒了！而昏迷的人皆是面色发黄，身体突然消瘦下去。满城名医皆束手无策，说这些人是被妖精施了法。官府怀疑这些事与那个卖唱女子阿珠脱不了关系，于是找上他，说阿珠是从这里出去的，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出阿珠就要他抵命。

“道长一定要救救小人哪！”说到这儿，醉仙楼老板又跪了下去。

“放心，今晚我就会除去这个妖精。”师父站起来，一脸义愤填膺，“俊儿！随为师去除妖！”

出了醉仙楼，一路奔向衙门。可是师父却只带我在衙门四周逛了一周就去了客栈住宿。师父又搞什么鬼啊？“道长……”看着房间内装模作样打坐的师父，我忍不住开口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今天晚上为师就带你去除妖。”师父睁开眼，一下看出我的心思。

“那师父知道是什么妖了吗？”我讨好的靠上去。“从几个昏迷的人的症状看，应该是蜘蛛精。”师父说着推开我。我点头。“好好休息，今晚捉妖成功与否就看你了。”师父说着又闭上眼睛。我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拉师父的衣角，“为什么又让我做饵？我不要去啊！”师父摇头，　“这次不是要你做饵。蜘蛛精又不是狐狸精，放个美少年是引不出来的。”“道长……我不明白。”我睁大清澈的眼眸。师父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漏。”夜深人静。我被师父从被窝里救出来，“俊儿，躲是没有用的。该去捉妖了。”“可是，道长，我不想被蜘蛛精吃掉。”我可怜巴巴地道。“不会的，俊儿，有我在。”师父道。

衙门外。

“道长，我去敲门吗？”我问师父。师父摆手，“切勿打草惊蛇。俊儿，跟我来。”“道长？我们是要翻墙进去吗？”我兴奋地问道，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呢。师父回头白我一眼，“说什么呢？你师父我乃当世高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我有些失望，“哦。那我们是要走后门吗？”师父停住脚步，伸出大手抓住我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我提起来，“蠢蛋！妖精会躲在衙门里让我们捉吗？”我赶忙恍然大悟似地点头，“是、是，还是师父考虑周到。”不知不觉走到衙门后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只隐约看出眼前是一座破庙。夜凉如水。我忽然打了个哆嗦。“蜘蛛精，不是一般的妖啊。”驻足良久，师父终于开口道。我听不太懂，师父又在故作高深道：“母蜘蛛在和公蜘蛛交合后，会将公蜘蛛吃掉。而今天我们遇到的，就是一只母蜘蛛。”“世上竟然有如此残忍的事？道长……”师父打断我，“蜘蛛精，心狠手辣，是妖中可怕的一种，专吸人精髓，而人一时死不了会一直陷入昏迷，直到被吸尽精髓全身干枯如柴，死状可怖。”我点头，原来师父懂得这么多。也许，师父不像我想的那般是个茅山道士。我正犹豫，师父却在后面一脚把我“送”进庙里——“师父就在外面，别怕！”庙里很干净，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我试图在黑暗里搜寻蜘蛛精的身影。找到了角落里坐着的一个美丽女子。突然庙里亮起来，原来是蜘蛛精点燃了烛台。“蜘蛛精？”我小心翼翼地问。“我叫阿珠。”她纠正我。看她还算友好，我走近两步，看到面前的阿珠面容娟秀，气质宛若大家闺秀，怎么看都不象妖精啊！“不要阻止我报仇。”她手持烛台站起身来，原本苍白的脸在烛光的照射下呈现妖冶的红。“你要报仇？”我问蜘蛛精，“对。”她点点头，“有兴趣听个故事吗？”“当然，我最喜欢听故事。”我欣然点头。一段悲哀的故事，一个凄惨的结局。十年前，一个蜘蛛精（阿珠的姐姐）潜心修炼五百年终得人形，怀着对人世的新鲜来到这个小镇，结识了还未考取功名的书生张麒。蜘蛛精爱上了文采风流的书生，甘心为他做一个凡人，于是嫁他为妻，放弃百年修行，每日为他洗衣做饭，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镇上出现了一条修行百年但未化成人靠吸食人血提升修为的巨大蜈蚣，为了保护丈夫孩子、除去为害小镇的蜈蚣精，蜘蛛精现出原形，才将蜈蚣消灭。但是张麒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妖孽的时候无法接受现实，在食物中投毒，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孩子。但拥有五百年道行的蜘蛛精没有被毒死，她发现了丈夫的背叛，痛不欲生，但仍然跪求丈夫原谅，毕竟，一开始她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张麒表面原谅妻子，却暗中请了法师一心想除掉妻子，终于，蜘蛛精死了，却不是被法师打败，而是在睡梦中被丈夫一剑刺中要害……她本可以躲，因为以她的修行根本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但是，丈夫的表里不一却让她厌恶了这个世界……她死在丈夫的手里，最后一句话却是：为什么她不是人？如果妖也有来世，那她只盼再世为人……可是人有什么好？人亦有无情之人，妖亦有有情之妖。而世间最残忍的，从来不是妖，而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听她说完，我的心里一直回荡着那个蜘蛛精临死前的话：“为什么我不是人？如果妖也有来世，那我只盼再世为人……”听她说故事心为什么这样痛？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遗失过什么，却在此刻刺痛着我的心……“人妖殊途。”师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站在我身边。我的心中好像霎时被什么感情充满了。“人可以为所欲为，而妖连报仇的资格也没有吗？”她说着，嘴角含着一丝无奈的苦笑，眼里流下了晶莹的泪，“这就是你们除妖之人所讲的什么人间正道？”“忘了吧……”师父说着，挥动手中拂尘，而阿珠就在悲戚的笑中烟消云散……“道长！”我再阻止已经来不及，泪不禁也流了下来，“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那是因为她功力不够，否则，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死在她手里了。她只有一死，那些昏迷的人才有可能清醒过来。”“道长，她并不是想为祸人间，她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我替妖怪争辩道。“是妖便应该遁世潜修练成正果，出来为祸人间的这便是下场。”师父袍袖一拂走了出去。而我却忽然想起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人犯了妖，妖却连报仇的资格也没有。“如果妖也有来世，那我只盼再世为人……”岂不是太傻了吗？如果是我，宁可再世为妖！至少，妖爱得真切，恨的决绝！不似有的人，整日披着人皮却做着一些比妖还要可耻万倍的事！

“哎哟！好痛！”猛地被师父拍了脑门儿。“别胡思乱想，还是老实做人好！”

终于出了幽蓝镇。

“道长，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我无精打采地跟在师父后面问道。不知为什么，从镇上出来后便一直心情沉闷。

“替天行道，哪里有妖就去哪里！俊儿，该走了。”师父已经站在我背后，似乎又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妖怪就是妖怪，不管什么好的坏的都是要除的。做我们这行是不能有怜悯之心的，不然妖魔鬼怪就会横行霸道，天下就会大乱！想当年《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如果都象你这么容易动感情放过那些妖怪他们就别想取到真经了！你想跑跑得了么？仔细你的腿，你别一天到晚想逃跑了！”师父唠叨着。

“真是听师父一袭话胜读圣贤书啊！我明白了，做道士等于上了诛妖这条船，再有好感的妖怪呢也一并格杀勿论！徒儿已经谨记师父的教诲，我认命还不行吗！”我垂头丧气无奈叹道。

除了蜘蛛精后，师父的名声已经响彻天下！街头巷尾妇孺皆知，都在传说师父捉妖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又出发上路了，不知道新的诛妖之路上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多情女妖，又会听到什么样凄婉动人的妖故事呢？无限期待中……



-全文完-